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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投喂指南 (海的挽留)


  “什么叫定了跟没定差不多?”
  谢思言微舒双臂,直直看她。
  陆听溪踟蹰下,上前拥住他,埋首在他胸前蹭了一蹭:“可以说了?”
  她实在想不到谢思言这样的人还有这般幼稚矫情的时候。自打她在大兴庄上主动抱过他之后,他就总爱让她抱他,威逼利诱,见缝插针,几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软玉温香贴满怀,谢思言终于餍足眯眼,勾臂揽了她,方道:“那遗诏上写的嗣君是楚王。”
  此处的楚王指的是沈惟钦的祖父。
  陆听溪一惊:“仁宗皇帝被人下蛊了?这也太荒谬了。”
  “这遗诏大有深意。仁宗皇帝膝下无子,又察觉到了自己一众兄弟的勃勃野心,知道即便从宗室中择一适龄子弟过继膝下,也阻挠不了那帮虎狼之辈的觊觎,毕竟过继来的子弟年岁不会太大,而少主登基,除非有举足轻重又丹心一片的股肱老臣来从旁襄助,否则必成旁人的踏脚石。”
  “再者,仁宗皇帝又隐隐察觉出其时尚是亲王的咸宁帝会对他下手,怕自己尚未剪除这个弟弟就先遭不测,于是留了一手——便是这道遗诏。”
  “仁宗皇帝知道咸宁帝、楚王和宁王都是各怀鬼胎,于是以楚王年高德劭、又曾立下救驾之功为由,定其为嗣君。前代鲜有兄终弟及的,即便有,多半也是篡位的,他日楚王即便当真拿着这份遗诏即位,也必会面临诸多质疑与非难。况咸宁帝跟宁王也都不是省油的灯,都是一家兄弟,楚王能嗣位,他们自然觉着自己也能。”
  “那遗诏上还定了几位顾命大臣,我揣度着仁宗皇帝约莫是打算激他们斗起来,各损元气之后,再由顾命大臣出来主持局面,依辈分、亲疏从宗室里再择人继统。但却没想到,这遗诏辗转周折,最终没能昭示天下。当年仁宗皇帝被咸宁帝毒杀后,近身内官胡鼎带着这道遗诏跟传国玉玺,从宫中密道潜逃出京。”
  “仁宗皇帝当初立了遗诏之后,为策万全,又安排了人来接应胡鼎。但阴差阳错,接应未成,胡鼎不知所踪。这个接应胡鼎的人便是齐正斌的父亲。齐家当年晦迹韬光,光芒不盛,但实则齐正斌的父亲才是仁宗皇帝最为信重之人,咸宁帝要收买人心,对于没甚动静的齐家,也会尽力照拂。陆老太爷心里也是知晓这一条的,不然当初也不会给你跟齐正斌议亲。”
  陆听溪恍然,原来当年这许多事都是有缘故的。
  “齐父接应不成,遂命齐正斌以游学之名,四处找寻胡鼎踪迹。这也是齐正斌这些年来游遍大江南北的缘由。只是这许多年来也没甚结果,倒是被我们捡了漏。”
  陆听溪不解:“那仁宗为何不干脆预先将遗诏交到齐父手里?”
  “大抵总还是不到最后一刻,不想让这遗诏示人。仁宗纵再是信任齐家,也总还是会想,若是这遗诏上的排布泄露出去,届时他岂非骑虎难下,进退维谷。帝王皆是如此,行事前思前想后,权衡利弊。”
  “齐正斌实则至今也不确切知晓遗诏上的内容,如今这般局面,这遗诏不好拿出来示人。我那日在地安门前拿出的是一份伪造的遗诏,为的不过是激怒宁王。至于皇上那头,我将玉玺跟遗诏都交于了他。这两者留着都是祸患。皇上纵再是对咸宁帝淡漠,也是出自咸宁帝一脉,他若有朝一日发现我手里捏着这两样物件,无论我的缘由是甚,他心里总还是会梗着一根刺。”
  “不过我也并非交出了全部筹码,总还是要留些本钱傍身的。”
  谢思言就此打住,陆听溪心里却还有许多疑问。
  “那胡鼎为何在将玉玺跟遗诏匿起后,将画有埋藏二者地点的舆图跟藏宝机关的钥匙放在荒野的一处深坑里?这也太不审慎了。”
  “咸宁帝是知晓那道遗诏的存在的,即便多年之后也依旧四寻不休,那么当年应是派人追杀过胡鼎的。胡鼎没能跟齐家人碰头,兴许在逃亡途中将两物藏起并绘制了舆图,辗转逃到扬州后。在郊外遇着险情,匿身坑底,临时做了个机关暗格,将钥匙跟舆图隐于其中。只是大约之后的胡鼎没能再回去将东西取回,就殒命荒野。”
  陆听溪道:“那既然如今已经尘埃落定,齐表兄为何又问起了此事?”
  “齐家父子总觉得我当年在坑底遗漏了什么,譬如胡鼎留下的其他的线索。齐父因当年有负仁宗所托,一直郁郁,齐正斌就想再到那地方探寻一番。”
  陆听溪看看左右无人,伏在谢思言耳畔低声问:“你就从没想过坐到那个位置上?”其实他这一路走来,有许多谋位的机会。
  谢思言转眸看她:“想听实话?”
  “当然。”
  “确实有那么几瞬,有过这等念头。我忖着,我是不是应当让我的乖乖入主中宫,享天下人顶礼。但后头我又想,夺位谋朝终究是一条险路,我纵有十足把握,也难保不会有万一。万一我输了,我的乖乖可要如何是好。”
  对上他灼灼视线,陆听溪耳尖滚烫。
  “话说回来,我即便不走那一步,也能让我的乖乖坐享天下人顶礼,”谢思言轻捏她柔嫩粉颊,“我非但要让他们见你俯首,我还要让他们都妒忌你,妒忌你有我这样好的夫君。”
  ……
  上元假期前,天兴帝将谢思言请了去,说起对宁王的处置。
  “先生说学生将宁王一直幽禁在诏狱里,如何?本是打算从宁王这里寻得些楚王的线索,但如今看来,宁王所知不多,楚王也确无反心,那就作罢了。只是学生总还是想不透楚王的心思,觉着宁王兴许还有用处,预备留他苟延。横竖诏狱里也不多他一个。”
  谢思言道:“陛下这般也稳妥。”
  天兴帝见他没有再言其他,迟疑下,问起他去永平府探查楚王踪迹之事。
  谢思言大略说了,末了道:“楚王之事,臣不预备继续查下去。楚王纵还活着,永不现身,也跟殁了没甚分别。”
  天兴帝叹道:“先生说得很是。”
  ……
  叶怀桐嫁人之后,便在京中定居下来,一得余暇就来拉陆听溪观花吃茶,再不然便是出外游玩。
  上元前一日,叶怀桐又递了帖子来,说上元那晚肯定邀不出陆听溪,要提前一日与她出去看花灯。
  陆听溪拾掇一番,就随她出了门。
  国朝自来重上元,灯市自正月初七兴,上元当晚最盛,直至月底方歇。去往灯市的路上,两人坐在马车内,叶怀桐一张嘴说个不住,陆听溪直道她嫁了人还是孩子心性。
  叶怀桐不以为意,又说起自家夫君的百般不好,末了不无艳羡地嗟叹陆听溪真个好命,嫁了个又有本事又会疼人的夫君。
  “我听闻你生产之时连逢险关,阁老似是心有所感,不请自回,还临时又为你寻了个稳婆来。我实是对阁老钦佩万分,一个男人做到这份上,夫复何求。”
  叶怀桐长叹:“当官的哪个不在意自己的前程跟官声,当时阁老可是正在宫内与阁臣堂官们集议,还没得着你的信儿,只是感到你有危难,就冒着被人指摘的风险中途回府,这便表明在他心里,你比什么官位什么声名都要紧。再看我那夫君,镇日只知闷头钻营,我逢着小日子身上不爽利也不知多存问几句。”
  两人说着话,马车骤停,少顷,车夫隔着帘子在外头道:“夫人,适才一小儿拦在车前,说要将此物交于夫人。”
  叶怀桐的丫鬟接过,转交于叶怀桐。
  那是一个封得严实的紫铜小罐,上面牢牢贴了张纸,写着姑娘亲启。
  叶怀桐正琢磨着如何开罐,陆听溪瞄见上头的字,一怔,忙拿过来:“这罐子是给我的,我想起来了,夫君说上元前要给我一桩惊喜,这字迹似是他惯常使的。想来是那来送罐子的小童没说清楚。”
  叶怀桐又瞧瞧那罐子,见上面的称呼确实古怪,经陆听溪这样一说,觉着是谢思言夫妇两个耍的情趣,这便笑嘻嘻将东西交于陆听溪,还催她快些启开,看看内中装着什么。
  陆听溪佯作赧然,打着诨将话头岔开。
  待逛罢灯市,与叶怀桐各自分道,陆听溪借着马车里的博山窑蓝釉灯,启封紫铜小罐。
  一张文缕奇细的博古笺呈现眼前。
  入目头一行便是直呼“姑娘”,陆听溪顿了一顿,往下继续看。
  一刻后,她将笺纸慢慢搁到束腰三弯足的西番莲香几上。
  她觉着这封信应是当初沈惟钦让淳寂交于她的那封遗书。
  沈惟钦大约是预见到她不会细看那封,于是又送来一封。
  信很长,前头多是回忆当年在陆家的诸般琐碎小事,中间则是对于自己复生之后所作所为的反省与痛悔,最后笔锋一转,说起了自己的生死下落——
  “世子必是不信我已殒身的,总要再三查访才肯罢休。这不当紧,世子尽可查去。我不知姑娘信不信,兴许姑娘认为我就此消匿于世间,尘归尘、土归土也没甚不好,横竖我本就应是已死之人。”
  “姑娘大抵还对我当年救下姑娘之事存疑,我对此不欲多言,姑娘信便是真,不信便是假。我只盼姑娘能明了,我是真正可为姑娘赴死的。只是姑娘眼下已不再需要我了,或许从来也不曾需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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