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阖宫妃嫔前去骊山行宫的时候, 江采萍在卫士的追随下返回兴化城省亲。李隆基更赐下贵妃仪仗,又因路途遥远,准一月省亲之期。
两行人浩浩荡荡从长安城中而出,百姓们又是争相观望。江采萍并不知道, 她再次返回宫中的时候, 一切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锣鼓十里,鞭声不断。大红的锦缎装饰着门楣,江采萍的父母及乡亲站在大门前翘首以待。走进大门的时候, 江采萍暗自点点头,好在父母依然恪守本分,并不曾因为自己的得宠而忘本。
而因为江采萍与江采芹的离开,江夫人做主为江仲逊纳了一位小妾,意在让她多多诞育子孙。此刻,这位姨娘牵着一个小丫头战战兢兢的望着江采萍。
她从未见过这样雍容华美的衣裳,更从没见过这样优雅美貌的女子。
江采萍的眼神淡淡略过她,并不多说一句话,转身扶起父母,泪眼婆娑的说了几句。直到用了膳,江采萍才有时间回到自己的屋内,静静思考回乡时路上遇见的那个人。
如今正是江南风光最好的时节,江采萍特意吩咐着从白云山绕路走。走到白云山的时候,江采萍远远望着,看见当初她与徐陵川一同种下的那些的台阁梅都高高大大,十分粗壮。再仔细看时,只见上面影影绰绰的一个身影。
江采萍心中一急,连忙吩咐停下来。寒香在旁问道,“娘娘,怎么了?”江采萍不便下轿,低声说道,“寒香,有人在偷我的梅花,你上去瞧瞧。”
寒香瞧着江采萍的神色,迟疑的点了点头,终究跑到了山上。
白云山并不高,寒香很快返回,“娘娘,山上确实有人。但我一上去,他便跑了。”江采萍问道,“他穿的是有墨梅图样的外袍吗?”寒香摇摇头,“不是。只是普通的黑色袍子。”江采萍失落的放下了轿帘。
正在江采萍思虑的时候,门外传来叩击声。江采萍吩咐寒香去开门,只见江夫人领着孙姨娘走了进来。二人朝着江采萍施了礼,江夫人才说道,“萍儿,这是孙姨娘。”
江采萍抬眼瞧她,只见鬓边的金簪比自己的母亲更多,花样更繁杂。又瞧着虽然年纪不小,却依然穿着粉嫩的颜色,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喜。
江夫人说道,“萍儿,孙姨娘来找你说话。娘晚些再来找你。”江采萍知道这是孙姨娘有话要说,点点头应了。孙姨娘瞧着江采萍一脸雍容美丽的样子,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
江采萍笑着说道,“姨娘有什么事只管说,自家人不必拘束。”
孙姨娘点头道,“是。常听老爷说娘娘的性子最是柔和不过。”旁边寒香听了,不由得捂嘴一笑,谁都知道江采萍心高气傲,哪里会有柔和二字。
孙姨娘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娘娘是贵人,聪明美貌,偏偏又有礼数,懂得提携人,真是难得。”
江采萍正烦闷之际,懒怠听这些阿谀奉承的话。孙姨娘偏不知趣,继续说道,“娘娘不像我的那个闺女,虽说也是老爷的孩子,偏偏就不成样子。胆小不说,又不会做人。哪里比得上娘娘的一根脚趾头。”
寒香瞧着孙姨娘越说越不像话,不由得插嘴道,“咱们娘娘用了膳,就爱出去走走。姨娘有什么话不妨快些回了,也好不耽误娘娘散心。”
孙姨娘这才醒过味来,连连道,“是,是。娘娘,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咱们说句亲近的话,采葛是我的心头肉,也是娘娘的亲妹妹。娘娘若是得空的话,还请把她带进宫里,谋个好前程。”
江采萍笑了笑说道,“那本宫敢问姨娘,是想让采葛妹妹做个丫头呢还是做个妃嫔呢。”孙姨娘陪笑道,“这话说得。娘娘在宫里最是受宠,哪里会委屈自己的亲妹妹。这姐妹了一共在宫里,对娘娘而言不也是个伴吗。”
江采萍抚掌而笑,“姨娘真是好打算。”孙姨娘还以为与江采萍想到了一处,也是十分欢欣。却不料江采萍说道,“姨娘以为这宫里就是个富贵享福的地方吗?”孙姨娘一愣,“这,这难道不是吗?”
寒香一边为江采萍换了簪花,一边说道,“姨娘不知道,这宫里呀主子多,动不动就爱要人脑袋。我家娘娘呀是聪慧有加才有今天。采葛姑娘想去也行,姨娘可得做好万全准备,以防不测啊。”
孙姨娘吓得失了颜色,“真有姑娘说的这么吓人?”寒香说道,“那还有假。有去无回的多的是呢。”孙姨娘吓得不行,慌张道,“不去了不去了,我家采葛可不去遭那个罪了。”说着,三步并作两步退了出去。
寒香瞧着江采萍,不由得哈哈大笑。江采萍嗔道,“你这个刁钻的丫头。”
寒香笑道,“要不是我呀,这位孙姨娘不定怎么缠着您呢。可得好好吓吓她。夫人真是的,怎么领她过来丢人现眼。”江采萍说道,“娘那样聪明,焉知不是故意的呢。”
寒香接道,“也是。夫人没准就是瞧不上姨娘没深没浅的样子,才让娘娘教训一二。好在咱们老爷一向尊重夫人,估计姨娘也占不到夫人的便宜去。”
室内的熏香清新宜人,江采萍的心绪不由得好了不少。寒香念叨着,“不知汇丰祥的点心是不是还是那样好吃。”
江采萍伸出一支手指点在寒香的鼻子上,“就知道你嘴馋。左右这会也没有人拘着,咱们还是从后门出去,如何?”
寒香兴奋的连连点头,“就知道娘娘最好。奴婢留个心腹在屋里,就说娘娘劳累一天睡下了。”江采萍点点头,依旧换上了男装,从后门出去。
第41章 回乡省亲
不多时, 江府的后门处走出一个仪表堂堂俊逸潇洒的男子。只见他青丝紧束, 手持一柄玉骨扇, 腰间别着一支白玉笛。旁边的一个小侍童亦是一身清雅的装束。二人自在的走向了街道。
一会功夫,寒香的手里就多了几包点心和糖果。瞧着寒香喜滋滋的样子, 江采萍更加欢喜。自从冬蕊去世后, 寒香似乎许久都没有这样欢喜过。江采萍想到回宫后的生活, 也不禁摇了摇头。
这样走着走着,忽然寒香伸手一指, “主子, 你看。”江采萍顺着寒香手指的地方看去, 只见是那座依旧恢弘气派的酒楼, 诗客轩。
瞧见这个名字,往事不由得涌上江采萍的心头。寒香央道, “主子, 咱们进去瞧瞧吧。我还没去过这里呢。”
江采萍如今越发疼惜身边的这个丫头,点头道, “也好。我也只来过一次,又不曾用过里面的膳食。今日尝尝也好。”寒香越发欢喜,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酒楼,开口便要最好的雅间。
小二一瞧二人的服饰精致华美, 赶紧恭恭敬敬的请二人到了楼上的雅间。“二位公子, 这便是咱们这最好的雅间。”寒香伸头一瞧,里面的古玩字画装饰不少,就连窗上也镶了彩色宝石。
江采萍一展扇子, 说道,“雅间确是不错。只不过太过富丽,反而失了本真。”寒香却瞧见旁边的一个雅间,门窗紧闭,而装饰亦是与大多数房间都与众不同。
其他的房间仿佛都重新装饰过,只有这个雅间,从门到窗依旧是多年前的样子。
江采萍忽地想起,这是多年前自己所进入的那一个雅间。瞧着江采萍的眼神,寒香以为江采萍起了兴趣,于是对小二说道,“我们就要这个雅间,开门。”
小二陪笑道,“二位公子,实不相瞒,这个雅间是咱们店主自己用的。”
寒香假意怒道,“噢,我明白了。你们店主把最好的房间自己扣下了是不是?还是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小二躬身道,“哎呦,我的二位爷,您就别为难小的了,这雅间小的没有钥匙。”
几人这样一闹,旁边的人也凑了上来。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说道,“我来了这么多次,这个房间一次都没开过,难不成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另一个纨绔公子道,“依我看,没准是酒楼店主金屋藏娇啊,哈哈。”小二哭丧着脸,紧着赔笑,众人却依旧不依不饶。“各位店主,您各位都是来喝酒的还是看热闹的呀。”小二道。
几个人依旧围在周围,“看着热闹喝酒,不是最好?快快快,把门打开。”
一个壮汉这时走了过来,“哎,小二不肯你们何必难为他呢。”
小二正要松一口气,只见这位大汉一脚踹开了雅间的门。
江采萍二人也没想到壮汉如此鲁莽,原本只是一时好奇,却惹来众人的围观。而雅间的门一开,众人却都失望不少。
“原来不过就是藏了一屋子字画啊,真扫兴。”“没准都是价值连城呢?”“价值连城的画哪有都画一个人呢,依我看,是这位店主单相思罢了。”
瞧着众人渐渐散开,江采萍缓步走上前去,房间内的一幕让她震惊不已。只见从墙上到桌子上,再到地上处处都摆着自己的画像。或是笑,或是哭,或是读书写字,或是临风听雨。
寒香愣愣道,“主子,这,这,这仿佛是你的画像。”
江采萍嘘了一声,顾不得小二的阻拦,走进雅间之中。她抚摸着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像,心中明白必定是徐陵川所做。泪水扑簌簌的掉落下来,倒把小二吓了一跳,“公子,您怎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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