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十三衙门的总辖官,可是顶顶高级的奴才,比不过谢熠,总比我这个死人好得多。”
柳三汴最后结案陈词,说北漠战局已定,慕容彻此去就是扫尾,就算有人想破坏,他自能应对,根本不需要谁来救。
程九思算是看出来了,这货表面上赞同他的计划,实际上压根儿就不想配合,不知是觉得他的猜测太大胆,还是依然不敢告别呢。
当初是谁说“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明明就在几章之前,她竟然也有脸忘?
柳三汴坦然面对他的指责:
“我只是觉着,你这计划牵强了些,何必非找什么外敌,也能是窝里斗嘛。”
程九思无语:“这年头想弑君的,真的不好找哇!!”
慕容彻还没立太子,齐王优势最大,反而没必要造反,剩下的那些,也就程观音有能力,可她没那么傻。
废话,要是慕容彻狗带了,她一个人怎么斗得过言氏呢?
柳三汴大骂程九思思路狭窄:
“你想啊,刘偲想干掉言戈,说不定已经着手去做了,这里面可大有文章。”
程九思对自己的想法不放弃不抛弃:
“那还得回到那个问题……”
他沉吟半晌,忽而摸摸她的头,眼里笑意深深,那姿态像个长者,偶尔欣赏她的软弱。
“到底是谁,激化了矛盾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阴谋,要认真布局,鲜血为荐,就酱!!
☆、尤秀太孤傲
你有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 明明身在局外,一切都很清晰, 偏偏还是有一个角落, 你从来没有看见。
身在局中,你看不清全貌, 身在局外, 又无法切身体会。
人心狡狯,离近了被迷惑, 离远了没把握。
程九思说元八涓有问题,柳三汴是不信的。
元八涓这个人, 好像始终没啥存在感, 十三衙门总辖官的位置, 好像也是前辈们不要的。
但她的工作能力足够出色。
当年扳倒襄城,她功不可没,同时又除去薛骋这个情敌, 可谓手段高超。
说起当年,程九思不免有些遗憾, 因为那么精彩的一串阴谋,他居然全部错过了。
柳三汴细细回想,撷取吉光片羽, 终于看见什么,是她至今都忽略的。
元八涓陷害薛骋入狱,继而谢熠劫狱,慕容彻以此为把柄, 要谢枢把谢氏放到明面上来,却也正中谢枢下怀。
看起来元八涓顺了慕容彻的心意,实则更顺了谢枢的心思,会不会从一开始,元八涓就与谢枢合作了呢?
当年谢枢谋刺,十三衙门毫无察觉,真的只是失职吗?
柳三汴豁然开朗,程九思击节赞叹,却不是为她,而是为局中这些斗智斗勇的人。
程九思无情奚落她:
让你得瑟,没事儿就观局,这下被人蒙蔽了吧?
柳三汴心虚地反驳:
元八涓跟谢枢合作不奇怪,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还不兴人家改邪归正吗?
程九思无语,摔门而去,不多时领回来一个人,柳三汴微微张口,惊讶之余,还有些尴尬。
尤秀倒是很自然,流畅作揖后,仍唤她“先生”。
尤秀说,自己是跟着谢熠来的,后者让他在楼下等,等一个能帮他的人。
柳三汴与程九思对视一眼,后者一脸无辜,表示他什么也不知道!
柳三汴无奈扶额,悲哀地发现一个事实:
程九思跟他的情敌们,都特么比跟她还心有灵犀!!
程九思看懂了她饱含醋意的眼神,他冉冉抿唇一笑,美人如此多娇。
柳三汴咋舌,烟视媚行四个字,怕不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吧……
尤秀强势打断这两只的眼神虐狗,表示自己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尤秀说来说去,还是跟上回一样的倒霉问题——
因为人缘太差,他一个刑部侍郎的奏疏,也被内阁扣下,发不到北漠去。
柳三汴怀疑脸:
你他|妈又写了啥敏感内容,不会又编排了哪位同僚吧?
尤秀万年正直脸:
学生真没编排谁,只说粮草运送的路线有变,如今的路线虽快,却要经过柯尔丹从前的阵地离疆,若有余孽,恐会生变。
柳三汴觉得自己最近快被“余孽”两个字洗脑了。
这一个个都有被害妄想症是怎么地,说了半天余孽,都是假设而已,有本事弄个真的出来啊!
尤秀也非常激动,他瞪大双眼,眼里的血丝清晰可见,很显然近期的被害妄想症又严重了好多……
“运粮路线是兵部与户部共同核定,内阁不肯发我的奏疏,可见也不干净!”
“学生求助谢统领,他说爱莫能助,谢统领是天子近臣,他也不愿插手,说明此事他不愿亲自去揭……”
哎,你直接说这事儿又是外敌作祟,谢熠是碍于谢枢不就得了=_=。
柳三汴觉得听着真累啊,不由痛快替他说了:
“一旦粮草出事,负责接应的言戈首当其冲。”
“户部你怀疑刘偲,兵部和内阁,你怀疑谁呢?”
尤秀悄悄松了口气,他起身抱拳施礼,微微垂了眼睫,这些年总算学会了敬畏。
哪怕是黑暗,也值得敬畏。
他始终怀疑一切,让自己身处黑暗,心中却总有一盏明灯,是万古长夜也无法熄灭的。
“兵部侍郎郑则,与其父保和殿大学士郑容友。”
柳三汴倒吸一口凉气,他小子还真敢告!!
郑容友可是慕容彻的恩师,为慕容彻出谋划策多少年了,公孙扬都是他举荐的。
郑容友退休后,当了几年鸿儒书院的山长,复又请辞,慕容彻为挽留他,竟然返聘他做大学士,这是妥妥的真爱啊。
尤秀敢怀疑他,这是多长了几个脑袋?
气氛微僵,程九思哑巴了许久,也只能硬着头皮打破沉默。
他用手肘推推柳三汴,好心提醒她:
“郑容友可是刘偲的岳父。”
柳三汴扭头怒瞪他一眼,表示你老婆我像是不知内情的人吗?!
尼玛人家抱团才难搞好吗?!
刘偲敢搞小动作,分明是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
刘偲想让他小舅子取代言戈,箭在弦上,现在哪能听咱们的呢。
弄得不好,这货还得反咬我们一口哇!
程九思悠悠叹了一句:
“柳先生何时变得畏手畏脚了?”
柳三汴白了他一眼,不吃他这套激将,她面容冷凝,对面坐着的尤秀也不知如何开口。
尤秀不知刘偲与这对的关系,还以为她退隐已久,不愿再搅在其间。
柳三汴沉吟良久,只想确定一件事:
“有人想暗害言戈,你告诉言相没?”
尤秀埋头苦笑:“言相与郑学士素来交好,我人微言轻,不敢造次。”
柳三汴就气得半死。
她猝然起身,不管不顾大骂他酸腐,不该傲气的时候偏偏孤傲。
“人家不相信你,你就不说了吗,人家把你当疯子,你他|妈就当疯子!!”
她差点甩他一耳光:
“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很好吧?人家都傻你最聪明!你他|妈聪明得每一次都当马后炮!”
程九思都觉得有些过了,拉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坐下,表示你搞得这么狰狞干嘛,人家孩子可经不住你吓。
尤秀红了眼眶,讷讷许久也无法辩解,原来傲气根深蒂固,他从来不愿与蠢人为伍。
可是,你不愿改变屈居人下的现状,你就真的足够聪明吗?
自以为聪明的人,在旁人眼中,又有多愚蠢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篇成长史,每个人无论输赢,都成长了。
☆、八涓的气性
柳三汴看见尤秀, 如同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其实有许多次,只需要低下那颗没那么高贵的头颅, 一切就不会太过糟糕。
可是为什么, 每一次都输给了自己的傲气。
聪明,聪明又有什么用呢。
群狼环伺, 人皮精致, 单靠聪明是不够的啊。
你想要激浊扬清,认清黑暗是不够的, 必须接近它才行啊。
说得更坦白,你不结交朋友, 又怎么升官, 你不能升官, 看见黑暗也无能为力。
柳三汴气尤秀不通人情,程九思却觉得正好——
尤秀若告诉了言资,不就没他们的事了吗。
尤秀明白柳三汴在气他什么, 可他能承认黑暗,却偏偏不敢深入黑暗, 或许是为了那点可怜的傲气,或许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柳三汴叹气:“你实在想得太多了。”
你与谁结交,那都是暂时的, 你明白自己的职责,就算被染成了灰色,也比黑色好得多吧?
坚守原地毫无意义,自欺欺人罢了。
尤秀想了想问道, 当年公孙先生,是如何不染尘埃的呢?
柳三汴这时难免说了实话:
“因为他死了啊。”
一个死人,怕什么尘埃呢?
你要走这条路,必须把自己当一个死人啊。
尤秀一点就透,再度起身,朝她抱拳:
“学生明白了。”
尤秀正欲离去,程九思不由急了,暗中瞪柳三汴一眼,表示他去找言资还有咱们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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