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思表示压力很大。
被指派陪他演戏的大人们也一脸苦瓜相。
废话,诱饵的下场能好到哪儿去?
天知道是怎么死的。
程九思心知抵抗无用,也不多话,遵旨谢恩。
慕容彻知道他小心眼,并不解释,笑言一句——
“贱者长存。”
程九思笑得非常难看。
陛下这是在骂他贱呢,还是嫌弃他不够贱,必须再被虐一轮,才能去他|妈的长存。
程九思想,我可不是柳三汴,你这套鬼话骗得了她,骗不了我。
无论程九思如何腹诽,最终只能留守大营。
他穿着陛下的龙袍,披着陛下的大氅,学着陛下蹙起剑眉,远望这一片无际草原,几分君临天下的气魄,就油然而生。
柳三汴忍不住走过来嘲讽他:
“哟,真把自个儿当皇上啦。”
程九思把一指抵在唇边,闭上眼“嘘”了一声,倾听这一段梦里风声,满脸的陶醉神情——
程九思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竟然听见了兵戈之声,才会懊恼地闭上眼睛,重新体会一把帝王梦。
君临天下,可在中原放马,可在北国看雪,可在江南巡游。
一路走来,有冰刀血剑相伴,有暴风骤雨洗礼,一切多情如斯,年华镀上光彩,岁月也褪不去的金色。
一路走来,有无数敌手角逐,有无数暗箭射来,一切无情如斯,无人可堪信任,岁月赠予永恒的寂寞。
程九思羡慕慕容彻,却不想成为慕容彻。
真的是太累啦。
程九思再睁眼,还是取悦自己的程九思。
柳三汴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他,指着不远处的敌军人马,表示你入戏的感觉再好,也得面对现实。
程九思负手而立,不由哀叹一声。
铁蹄铮铮,山河破碎,慕容彻有雄心壮志去收拾,程九思没有义务为他死。
程九思随口说了一句——
“柳三汴,现在走吗。”
柳三汴说,现在可以走。
程九思嗤笑一声,表示你没必要讨好我,我问你走不走只是好心,没想跟你一起走。
柳三汴微笑着摇头:
“我是说,你可以走,我不能走。”
“你走了,我可以替上。”
程九思气得立马回头,指着她想骂她有病,却又颤抖得一身纠结。
程九思知道,柳三汴心念家国,与慕容彻无关。
程九思却不知道,自己能为心中抱负,做到什么程度。
大权在握,肆意妄为,才是程九思想要的,而不是在这里充当诱饵,抱着一个大梦,死得无声无息。
程九思可以自己逃,但他忽然间舍不得柳三汴。
程九思不敢多看她一眼,只能非常别扭地劝她:
“你来寻我,不就是为了今日的机会。”
趁乱逃走,才是你我的机会。
柳三汴一点不觉他胆小,觉得他非常非常心软:
“我来寻你,寻一个功成身退的机会。”
功成身退,你还是那个程相。
程九思大骂她死板,表示敌军都来了,我这龙袍早一刻脱晚一刻脱,又有什么区别?
柳三汴说当然有区别,多拖一刻是一刻,劫粮草又不是容易的事情,你当闹着玩呢。
柳三汴边说边隔开几支冷箭,跟一众亲卫一起护送程九思入了营帐。
程九思叫苦不迭,这不是变成了活靶子嘛,人家还不得把他射成刺猬!!
营外几位大人还在演戏,在亲信的护卫下“奋勇杀敌”,愣是不敢进入营帐。
兵戈之声愈近,帐里的护卫纷纷出帐迎战,羽箭射倒了不少花瓶,程九思端坐上座,面无表情,终于体会到几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
痛苦心情。
程九思已经没心情骂柳三汴了,只是非常后悔招惹她,搞得这么狼狈,他|妈的连死都这么窝囊!
程九思怅恨难止,悲怒难辨,终于闭眼,再度入梦。
他梦见千军万马之中,有一个姑娘从天而降,落在他的马背上。
她如玉模样,清浅目光,投来一丝浅笑,烫了一颗心脏。
她驭着他的马,带他飞越一切喧嚣,仿佛拥有一双翅膀,她头也不回,方向就在前方。
程九思想,他是真不能为国而死,他真的舍不得她。
程九思猝然睁眼,满目欣悦,浓墨重彩。
咫尺之间,柳三汴目若星辰,眼含一丝戏谑,仿佛在说:
程九思,你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柳三汴逼程九思清醒一点!你还是爱我的你知道吗?!
☆、终于等到你
柳三汴这个人, 其实不适合当臣子。
她表面上遵从规则,骨子里藐视规则, 表面上清心寡欲, 骨子里欲壑难填,已经到了人格分裂的晚期。
如果她不是慕容彻的家臣, 而是谢枢之流的贰臣, 难保她不会揭竿而起。
她效忠慕容彻成了习惯,依然敢于反抗他, 为了自己,也为程九思。
慕容彻留下柳三汴, 就是为了防止程九思临阵脱逃, 谁知柳三汴早有准备, 走或者留,一切只在程九思。
柳三汴很忐忑,因为这一刻, 她把决定权完全给了程九思。
她无法确定,程九思到底想留下来做程相, 还是仍想与她归隐。
若程九思想做程相,他不得不经这一遭,他不能退。
若程九思想归隐, 他也不能逃得太早,否则会惹怒了慕容彻,遭到报复——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 他总不能始终被追捕。
柳三汴做了两手准备,可助程九思诈死,可助程九思复职,就看他怎么选。
柳三汴习惯了巧取豪夺,难得为人着想了一次。
她不想他后悔,也不想他后悔后,她跟着后悔。
柳三汴没想到,先前一副大义凛然模样的程九思,不过被她吓了一吓,就英雄气短了……
哎,有时候英雄气短,不全是因为儿女情长,还可能是出于对生的渴望——
程九思拉着柳三汴的手,表示他彻底想明白了,要坚持原计划,他俩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
柳三汴接住射到他跟前的一支箭,端详着那箭头的寒光,闻言藏好了狂喜,眼带玩味地喊他程相:
“国之危难,你临阵脱逃好么。”
程九思想起之前的狂样,后悔得不能自打嘴巴,暗道装|逼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程九思刚下定决心认个怂,就见柳三汴一脸促狭,正是她设陷阱时的模样,他转了转眼珠子,立马改变了主意。
程九思甩开她的手,又爬回座上装皇上,一秒恢复宝相庄严,表示本相想了想,还是决定完成使命!!
柳三汴这回没有捉弄他,她眨了眨眼,叹了口气,非常坦诚:
“只要你坐得住,回去就能复职。”
程九思看了看门口那几位装作没听见的侍卫,也坦诚了自己的疑问:
“你确定……他们都听不见?”
柳三汴非常无所谓地笑:
“我只说圣旨,他们只听圣旨。”
程九思于是明白,柳三汴通过谢熠,甚至掌握了陛下这几位亲卫的喉舌。
程九思彻底想通,柳三汴绝对定下了万全之策,他看着她饱含期待的双眼,决定给她她想要的答案——
“我跟你走。”
柳三汴立时哽咽,踌躇许久,才提醒他:
“谢枢还在京城等你呢。”
程九思深觉此话古怪,还带着一股子酸味儿,听起来倒像他跟谢枢有什么似的。
程九思摊手微笑:
“我已经不想做程相了,还跟谢枢斗什么呢。”
柳三汴拼命忍泪,又问程观音呢。
程九思笑得更欢,神神秘秘地附在她耳边说了句:
“我一切都交代好了。”
我从来都想与你归去。
这话听起来,绝对是程九思招牌的情话style。
柳三汴先大大松了口气,心想他总算不生气了。
她又生怕他后悔,眼睛一眨不眨,恶狠狠地盯着他,好似一种威胁,唯恐他说一句反悔,眼底却分明有害怕。
程九思没说后悔,他话锋一转,又拷问起柳三汴来:
“东乡侯府你不要了?”
柳三汴摇头微笑:“不要了。”
“你儿子也不管了?”
柳三汴捂嘴偷笑:“托给程观音了。”
“那个人真放下了?”
柳三汴没忍住熊抱他,难耐满心的喜悦,又有些许酸楚——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没信心呢。
柳三汴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答:
“从此以后,我只有你,再无旁人。”
程九思回抱她,轻吻她的耳垂,语气也酸酸的,回味又有些甜。
“我总算等到你对我无怨无悔的时候。”
柳三汴纠正他,说我也等了你很多次。
程九思这次没有反驳她,在心里默念我知道。
我知道,你托谢熠揭穿谢枢的老底,为的是我。
我知道,慕容彻想输了赌约,离间你我,可能引导了你,说出那个答案。
我知道,你千里寻我,不仅仅想挽回我,更想弄明白,我究竟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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