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送了第几次饭,程九思才对她说了第一句话。
彼时他端详着手中的馒头,那眼神仿佛在欣赏着一个美人。
美人如毒,可观不可近。
程九思摸着肚皮说——
“这是我吃过……最大的馒头。”
我真的很饱。
就像你一样,吃一口,我再也不想要。
柳三汴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欣赏了下自己做的超大号馒头,不由眸光闪烁地笑了。
“吃不完可以慢慢吃嘛。”
程九思闻言转头,轻轻巧巧睨她一眼,示意她要是想攀附程相,可以直接说。
柳三汴懒得跟他兜圈子,也无心陪他演戏,她歪头俏皮道:
“程九思,我来了。”
程九思眼圈红了红,立马遮掩似的扭头,背对着她闷闷道:
“谁要你来……柳小姐。”
柳三汴觉得程九思简直是太可爱了,立马也唤他一声“程先生”。
“我们私奔吗。”
程九思终于没憋住,噗嗤一下笑了,他放声大笑,捶胸顿足,毫无形象,馒头末喷了一地,引得远处的将士也不由驻足。
柳三汴不由紧张,他是真高兴,还是在嘲讽。
程九思好不容易笑完了,才转身正对着她,指着她还在发颤:
“你、你、你配得上我么?!”
柳三汴必须承认,这句话非常伤人,也确实伤到了她,但她忍住心中惊痛,没有狼狈后退,也没有愤怒进击,只是湿了眼眶而已。
柳三汴说:“你死心吧,你怎么骂我都不会走。”
不管你是真绝情,还是怕沙场危险,我都不会走。
程九思叹:“你有病吧,我骂你不够还想找打?”
你他|妈真犯贱!
柳三汴气得脸铁青,扭头就走,过了会儿给他带了杯水,语气也非常恶毒:
“吃馒头都能乱喷,你有|种喝水呛死!!”
程九思默默接过那竹筒,本想潇洒一回全倒了,或者含一口喷她一脸,最终都没有付诸实践。
他捧着那杯水,仰头猛灌一通,喝完还摇了摇,伸出舌头接最后几滴。
或许真的是,最后一次,最后几滴。
程九思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双手都垂在膝头,惨淡到了极点,秋风吹起他乱糟糟的发,让柳三汴彻彻底底地看清这个乱糟糟的他。
惨呐,真惨呐。
堂堂程相,一国宰辅,被一个女人,害成这样。
柳三汴忍住莫名的成就感,不想嘲笑他,也不想可怜他,只是非常想知道一个答案。
“程九思,睁眼看我。”
我要看你的眼,才能看见,你心里究竟还有没有我。
求你,我只想看一眼。
程九思睁开一双混沌的眼,里面布满血丝,看不清情深情浅,只有疲累二字。
程九思冲柳三汴咆哮:
“国之危难,你竟还有心思想别的?!”
柳三汴被他吼得一愣,竟然真有几分心虚,觉着自己儿女情长,不免有些英雄气短。
虽然她不是英雄,也不能阻碍程九思当英雄嘛。
柳三汴被他骂醒过来,脸上的受伤慢慢褪去,她走近几步,慢慢蹲在他的囚车旁,托腮歪头看他,很有几分戏谑。
难得他想谈正事,那就谈咯。
柳三汴细细地打量着这个人,仿佛第一天认识他,程九思被她看得脸皮发烫,不自然地扭过头去。
柳三汴既好笑又心酸,原来不正经如他,也有不愿展现落魄的时候。
柳三汴说,京城那边你放心,有太上皇看着,谢枢翻不出大浪来。
至于这里,兵强马壮,还没到危难的时候。
程九思微微叹气,心头暗恼,明知道唬不住她,骗不过她,偏偏还想试一试,试一试她到底为谁,真心几分。
柳三汴见他久久不语,觉得可能是落了他的面子,不由补救道:
“不过这里还是有用武之地的,不然陛下怎会带程相来呢,还搞这么拉风的囚车……”
程九思猝然转身,愤愤朝她吐口水:
“你他|妈把我当龟儿子哄呢?!”
柳三汴讪笑摆手,连忙解释道:
“不不不,你哪是我儿子呢,你是我相公嘛。”
程九思闻言只得意了一瞬,继而又板正面孔,他抿着唇欲言又止,这回柳三汴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一句绝情话。
最终程九思低下头,颇为挫败地打发她:
“你走罢,别……碍着我。”
我是堂堂国舅,我还要封侯拜相,子孙满堂呐,不能断送在你身上。
柳三汴哽咽许久,还是一击致命:
“你眼里……有泪光。”
你不能忘了我,就算你想,我也不许你忘。
作者有话要说: 柳三汴始终在告别,但这一次,她不想,也不能。
☆、情敌的相惜
程九思的反应, 是柳三汴始料未及的。
在这段关系中,她始终处于被动, 他撩一下, 她动一下,他不撩了, 她也不会动了。
柳三汴觉得自己其实不会谈恋爱, 至少她不懂,程九思真正想要什么。
她以为他想要她活着, 却不知道,他会介意她做了什么, 才能活着。
哪怕他更希望她活着, 也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她像是一个出轨后寻求原谅的渣男, 虽然她并没有出轨,但程九思认为这比出轨更严重——
她顾念慕容彻成了习惯,没法爱程九思如唯一。
柳三汴觉得这很可笑, 她对慕容彻早已没那种心思了,程九思又在别扭什么。
柳三汴接着叹了口气, 程九思爱她如唯一,她不能投桃报李,怪不得他要生气, 气得要了断——
程九思这个完美主义者,能忍到现在,已实属不易。
程九思的仕途本不必如此坎坷,至少他当不成程相, 是因为柳三汴。
没有柳三汴,他一世荣华富贵,有了柳三汴,他数度沦为囚犯。
程九思想了断,柳三汴理解,但不能接受。
她已经舍不下他了,必要带到坟墓里,生生世世躺在一起。
这是密探出身的柳三汴,最恶毒也最真诚的誓言。
柳三汴不懂爱情,也曾错过爱情,只想留住一个人而已。
柳三汴不再给程九思送饭,但程九思依然能吃到她的大馒头。
她远远地看着他喝水吃饭,冷的时候会嫌弃地捻起她的披风,再紧紧地裹着。
柳三汴看着看着就笑了。
她突然了悟,她对慕容彻早已不是爱,真正的爱,必存占有之欲。
程九思想要什么,她不会阻止,但他必须得是她的。
程九思,你给我等着。
程九思啃着馒头想,柳三汴到底能怎样,她是想整死他才高兴,还是觉得他太绝情,要杀了他做成纪念品。
程九思吸了吸鼻子,真正无情的人是你啊,可叹你一直都不知道。
程九思裹紧了披风,真正犯贱的人是我啊,可叹我竟现在才知道。
你追到这里,又想证明什么呢,证明你很爱我?
还是证明你很有魅力?
我凭什么一直犯贱呢?
你给的我不要,我要的你给不了。
柳三汴,不如算了吧。
柳三汴混入军中,程九思不相信慕容彻不知道,可后者竟能保持沉默,任由她在军中行走,给他一个囚犯送饭添衣。
程九思其实也怕,柳三汴对他越好,他越怕慕容彻妒火中烧,不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程九思想,美人我就不强求了,国舅的位置,还得是我的吧。
程九思夜间裹着毛绒绒的披风入睡,做着封侯拜相的美梦,竟也不觉寒凉。
他正梦见内阁那群狗腿子喊他程相呢,偏偏有个不懂事的骂他奸相,还把奏折砸他头上!!
程九思一下子就惊醒了,气得要大骂对方三百回合,流放边疆永不录用,谁知一睁眼就看见了慕容彻,吓得他赶紧跪下,一迭声地喊陛下。
程九思摸了摸脑门上的包,心知是陛下拿什么东西砸的,想起上回被他拿茶盏砸得头破血流,不由腹诽几句。
慕容彻说,你的北征方略不错,可咱们走了两个月,也没遇着柯尔丹。
程九思答,陛下亲率精锐前来,西路军又已绕至喀尔喀北部,柯尔丹面临前后夹击的危险,必会率部西逃。
慕容彻捡起地上的石子,又砸向程九思的身后,声音听不出喜怒:
“费炀乃西路军主将,你观此人如何。”
程九思与费炀算不得相熟,倒是与他手下的振武将军孙克有些交情,了解几分费炀领兵的内情。
“回陛下,臣素闻抚远大将军骁勇,更难得的是,大将军知人善用,与部下配合无间,从不自以为是,不会贻误战机。”
慕容彻听出来了,程九思这是在骂他不懂得知人善用,埋没了他这颗沧海遗珠。
慕容彻扔完石子,拍拍手里的灰,忽然半蹲下身子,目光如霜剑,冷冷扫向程九思。
“怎么,坐囚车委屈了?”
程九思沉默不语,在情敌面前,展现了自己的傲娇本性。
程九思当然知道,慕容彻有意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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