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有一百里路的样子,眼前出现一个小村庄,男子驾马来到村庄的村子口,马蹄子在村子口来来回回踏了很久,他才在宋明慧忽冷忽热的体温下狠狠心,双腿一夹马肚,将马赶到了村子里。
一入村,有路人看到他,笑着招呼,“陈易回来了啊。”招呼罢,看到他怀里抱着一个女子,惊道,“她是?”
陈易轻咳一声,“半路上她病倒了,我刚巧碰上,就带她来找花娘看看。”
那路人立刻挥手,“那快去啊。”
“好。”陈易应一声,飞快地驾了马就走,等他走后,那路人也不去忙活了,扭头跑到陈家,对坐在窗口处织布的一个妇人说,“陈大娘,你儿子抱了个女子回来呢!”
正在织布的陈大娘抬头冲他恶狠狠地开骂,“你瞎在那里胡说,我儿子诚恳本分,老实巴交的,他怎么可能抱个女子回来,你别在这里污蔑他,小心我抽你嘴巴子。”
那人道,“真的啊!我亲眼所见!”
陈大娘扬着手边的粗榔头就往他身上砸去,“还敢说!”
那人抱头大蹿,扬声说,“不信你去东头的花大夫家看看,是真的。”
陈大娘气的站起身就走。
此刻,东头,陈易将宋明慧抱下马,冲进一帘幽静的药铺里,药铺里只有一个人坐在那里在捣鼓药草,那人头发虚白,面色垂垂老矣,见有人来了,她就抬头看了一眼,还没说话,陈易就道,“花娘,她好像生了大病,你给看一看。”
被称作花姨的老妪搁下捣鼓,起身走来,往他怀里的宋明慧看了一眼,随即指了一个卧榻,“把她放上去。”
陈易嗯一声,抱着宋明慧前行几步,将她放下。
花姨说,“你出去。”
陈易一愣,憨厚黝黑的脸露出犹豫。
花姨笑道,“你还担心我会对她怎么着了吗?我就只是给她号号脉,再给她泡个药浴汤,降降温,她脸面通红,眉头紧蹙,额间青筋突突直跳,再听她口中呓语,大概是头疼引起的各种热病,你不出去,是想看着她泡药浴吗?”
陈易立刻退了出去。
花姨走到榻边,先是给宋明慧号了脉,又探了探她的额头,面颊,脖颈,大腿,以及小腿腕,脚裸,这才轻叹一声,起身去准备药汤了,准备好,她就将宋明慧放了进去。
这期间,陈易一直守在门口。
陈大娘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儿子站在药铺门前,一脸紧张担忧,脸上爬了一层薄汗都不知道擦,又想到老黑家的那二货说的话,她扬声就喊,“陈易!”
陈易听到他娘的声音,心中咯噔一下,明明没有做亏心事,此刻却有些心虚,他慢慢地转过头来,冲远处的妇人笑着喊一声,“娘。”
陈大娘叉着腰瞪他,“你给我过来。”
陈易听话地慢慢走过来。
陈大娘问他,“在这里做什么?让你去马社当差,你不好好做事,跑回来做什么了?”看一眼那药铺,又怒道,“跑回来也就算了,你不回家,来这里是为何?”
陈易瞅他娘一眼,虽然知道说了实话他娘铁定要骂他,他还是如实说道,“我今天去当差了,只不过今天生意不好,衡州城内的大街小巷都被人堵满了,马车用不上,所以掌柜的就放了假,让我回来了,回来的途中遇到一件事。”
他将救宋明慧的前前后后详细地说于了陈大娘听,陈大娘听罢,瞪着他,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骂他的话岂不是说他救人不对?那会教坏他的,可若是不骂他,他让老黑家的那二货看到了,那二货铁定要在村里嚷嚷,指不定村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陈大娘恨声道,“怎么偏生就让你撞见了?”
陈易摸摸头,答不上这句话。
陈大娘问他,“被你救回来的姑娘呢?”
陈易指了指药铺大门,“在里面。”
陈大娘唔了一声,“人既送到花大婶这里了,那你回去吧,今天马社放假,你也休息休息,回去把娘没织完的布织了,我来等这个姑娘醒来。”
陈易寒着脸说,“不行。”他抬头看看天,“天气这么热,娘怎么能站外面呢?你先回去,我等她醒了就走。”
陈大娘气道,“你把人家姑娘带到了村里,哪能不负责照看?等她身体好了还得让你送她出去,不然,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怎么回去?”
陈易抿唇,“那儿子再送她出去。”
陈大娘看着自己的儿子,半天,才问到重点,“你是不是一路抱着她来的?”
陈易面色一红,原本他皮肤就黑,脸红不红外人也是看不出来的,可他是陈大娘的儿子,他脸再黑,只要脸上一出现别的颜色,陈大娘一眼就能瞧出来,她见自己儿子的脸红了,又气又笑道,“看来是真抱了。”
陈易很郁闷,“她昏迷不醒,不抱着她,她会摔下马的。”
陈大娘哼道,“等她醒了,娘去上门提亲。”
陈易大惊,“啊!”他想到宋明慧的衣着打扮,想着她如果真的是宋府的二小姐,那他娘上门提亲,人家指不定会把她轰出来,他连连道,“不,不,不,娘,我不喜欢她的!”
陈大娘瞪着他,“男子汉大丈夫,做了事就要认,娘从小是怎么教育你的?就是让你这般遇了事推诿不负责任吗?”
陈易寒着脸道,“这事,不是……”
陈大娘一脸正色地打断他,“反正你碰了人家姑娘,于情于理,都该上门一趟的。”
陈易十分头疼,他知道他娘固执的脾气,若是不打消她的念头,她真的会上门提亲的,于是,他低声说,“儿子若没有猜错,这个姑娘她是宋府的二小姐。”
陈大娘哦一声,“你知道她是哪个府上的就最好了。”
陈易见他娘没听出来他话语里的意思,又强调一遍,“衡州首富宋府,娘听过吗?”
陈大娘点头,“听过,娘织的布还卖过宋氏商号呢。”
陈易道,“所以,娘还要上宋府提亲吗?”
陈大娘又点头,压根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妥,落声道,“当然。”
陈易纠结死了,他说,“娘,人家是衡州首富。”
陈大娘看着自己的儿子,半晌,才似乎明白过来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挑挑眉,一脸正色道,“儿子,她家是衡州首富怎么了?衡州首富就不是人了吗?你今日救她是恩,抱她就是侵犯,做了好事要赞扬,做了错事就要认错,娘上门提亲,只是为了给那姑娘一份尊重,她宋府若不应,娘心里也坦然,至少,你做了你该做的,心就无愧疚,不说她是出自衡州首富之家了,就是来自皇室之家,娘也会登门提亲的。”
陈易听他娘这般说,不再言了。他心道,他娘想上门提亲就去吧,反正总要被人撵出来的,撵出来她就死了心了。
陈易抿紧唇,把陈大娘劝了回去,他在药铺前等宋明慧。
宋明慧在药桶了泡了大概有两个时辰的药浴才慢慢转身,头也不疼了,身上也轻松了许多,她一睁开眼,就听到对面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醒了就穿好衣服走吧。”
宋明慧往声音处望去,只见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妪低垂着头,在捣药草,她看看周围,又打量了一眼房间布局,闻着这一屋子的药香味,问,“我在哪儿?”
花姨道,“陈家村。”
宋明慧蹙蹙眉,想到之前所遇之事,大概猜到救她的人出自于陈家村,便起身擦干身子,将搁在屏风一侧的衣服拿起来重新穿上,穿好,她走到花姨面前,冲她道,“你这药汤是专治我头疼的吗?”
花姨抬脸望她一眼,“你的疼痛病是顽疾了,光靠泡这药汤是不够的,今日你身体状况不好,不易施针,这样吧,你若想根治,有时间了来我的药铺,我给你施针。”
宋明慧立刻弯腰答谢。
花姨垂下头,继续捣药,不再搭理她。
宋明慧悄声离开,出了门,她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想,这药浴比她历年来吃的药都要管用,她笑着伸开两臂,本想掸掸肩的,却看到不远处的树下立着一人,那人面色黝黑,眼珠更黑,黑的像珍珠,轮廓端正,一脸正气,她一愣,飞快地收起手臂,走上前,冲他道,“今日多谢救命之恩。”
陈易看着她,问,“身体恢复了?”
宋明慧点头,“多谢壮士。”
陈易说,“身体既无大碍了,你就回去吧,免得你失踪太久你家里人担心。”
宋明慧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儿,尤其是她被掳走后冬青如何她不知道,她还得回去派人查一查,所以冲陈易又道了一声谢,抬步便往外走。
陈易看着她,见她不让他送,他备感奇怪,手往后一背,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