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妹妹从下被家里人宠坏了,说话做事都是无法无天,你不要听她胡说。”
宋寒枝摇头,“我无所谓的,反正她想杀死我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记得提醒一下你妹妹,刚才那些话不要再说,我听见也就罢了,要是传到顾止淮耳朵里,那就不太妙了。”
赵成言叹了气:“她是我妹妹,实在犯了错,大不了我来担罢。”说完,他转头看着她,上下打量,“你这是想出去?”
“这里固若金汤,顾止淮不同意,我哪来本事出去?”
“也对,顾止淮护你就跟护宝贝一样,怎么会轻易把你放出去。”
“行了行了。”宋寒枝听得牙齿发酸,赵成言笑了,“走吧,我陪你在府里转转。”
出了丞相府,赵成言就是举国通缉的犯人,可在府里,他就跟个闲散人无异。赵寅被皇帝刺激得元气大伤,天天在暗室里,极少出来。赵成言倒是看得坦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二人走着走着,不自觉就聊到了江修齐。
赵成言道:“你是不知道,他醒的那天有多生气。就因为我听你的话,把他先带了出来,他气得差点砸桌子,恨不得把我吃了。”
宋寒枝眼里闪烁了一下。
“我真是怕了他,一言不合就帮人挡箭,他要是真死了,我估计要记挂一辈子。”
赵成言:“你们两个,是在比看谁先死对吧?难怪顾止淮忍不住和他动了手。”
宋寒枝的步子停了下来,她问:“你说什么,他们两个动了手?”
他说:“你还不知道?”
赵成言带她来了江修齐住过的院子,指着院里齐刷刷的一排木桩,道:“那里原来是有一排树的,两人打了一架,就成这样了。”
“还有那里。”
赵成言走到石阶上,左边的石柱子颓倒在一边,从中间断成两半,他说:“知道这个是怎么坏的吗?被摔下来的江修齐砸坏的。”
宋寒枝脸上一动:“这两人到底多大了……”
她坐在最下的石阶上,听着赵成言跟她讲那天二人打架的盛况。
“说真的,江修齐的身手我见过,算是我见过的功夫极高的人。顾止淮也是藏得深,我本以为他身手一般的,没想到真打起来,他丝毫不比江修齐差。”
宋寒枝笑了笑,这个她知道,顾止淮是轻易不露手,一旦打起来,就是下了必杀的决心。
她现在都还记得,当年在江北,顾止淮以一人之力,杀尽了叛逃的五十多个影卫。事后还能端然地坐在雪地里,白色中衣滴血不沾。
“我记得二人打了两炷香的时间吧。”
赵成言坐在一边,“我跟你说过,江修齐那几天狂躁得厉害,他一能下床,就冲出去,不知道要干什么。顾止淮得了消息,提着剑就过来,把他逼回了院子。”
“江修齐被逼回来,也从屋里拿了剑,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虽然觉得二人行为傻得很,宋寒枝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最后呢,谁赢了?”
赵成言:“来来来,开盘下注,买定下手,你猜是谁?”
她脱口而出:“顾止淮。”
赵成言一脸苦相,“早知道就先问问你了,两人打架,我赌江修齐赢,结果输了我一百两银子。”
宋寒枝笑得乐不可支,“你们不要被顾止淮的外表骗了,他看起来不像是武夫,可人家厉害得很。”
“是啊,把疯子一样的江修齐打趴在地上,一剑击破了那么厚的石柱子,还连带着削了满院子的树,我一个不懂功夫的人,都看得心惊肉跳。”
“你放心吧,他下手再狠,也不会杀了江修齐的。”
赵成言低头,掏出许久不用的折扇,慢慢摇着。
“你们三个人,太乱了。”
“尤其是江修齐和顾止淮,他们两个,说仇有仇,说恩也有恩,彼此看不顺眼,却又下不去杀手,兜转了这么多年,无聊至极。”
宋寒枝环着膝盖,她歪头,看着院子里齐秃秃的树,说:“对啊,我们三个,已经认识很久了,而且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什么深仇大恨都该淡了。”
“顾止淮嘴硬不肯承认,我觉得啊,他早就没把当年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人生左右不过这个道理,往前看,走前路,在今天想着明天的好,到了明天,又该念着后天的好。没人愿意把过去放在眼前,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顾止淮的昨天,和自己,和江修齐的一样,多的是不堪和难受。
疤痕已经有了,他们现在,都在努力地痊愈,让伤口结痂。
赵成言看向她:“那你呢?你莫非忘了,我几年前还去江北截过你?”
宋寒枝反问:“我要是还记恨着,你觉得你那晚能活下来?”
二人相看一晌,都笑了。又闲着说了许多话,到了下午,赵成言吩咐厨子去做了点心,挑了些宋寒枝爱吃的样式。
不料刚刚端上来,顾止淮就派了人过来找宋寒枝。
宋寒枝问:“他今天不是有事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侍卫答道:“主子忙完了事情,自然要回府。”
“还真是怕把你养丢了,一回来就找你。”赵成言笑着摊手,“我可不敢跟他抢,你还是回去吧。”
到嘴边的东西,宋寒枝不甘心就这样走。她端了盘点心在手里,一边回去,一边吃着。
顾止淮坐在屋里,看她进来,眼睛一抬:“很好,我看出你减肥的决心了。”
“……”
第78章
许久,宋寒枝才憋出一句:“我胖你还不是得养着我。”
顾止淮笑了,扬手把她拉了过来:“养,怎么不养。”
她倒在他怀里,问:“听说,你和江修齐动手了?”
“嗯。”
“你可是一般不动手的,他说了什么,让你气成这样?”
“犯浑而已。”顾止淮将下巴靠在了她肩上,宋寒枝听着说话的语调,察觉到他今日大概是有点累。
“他老大不小了,出去转一转也是好的。你放心,他那么精明,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宋寒枝回头,“是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感觉你回来后不太对劲。”
顾止淮安静了一会儿,他将怀里的宋寒枝翻了过来,对上她的脸,“南中和江北,你喜欢那边?”
男人一如既往的好看,齐肩的长发如墨漆黑,宋寒枝伸手揽上他脖子,抱住了他。
他怀里散着温度,还有似有若无的清香,宋寒枝闭眼靠上去,鼻尖触到柔锦,只觉分外的安心。
顾止淮去哪里,她就想去哪里。
她问:“小皇帝是不是准备下手了?”
按顾止淮的意思,是准备迁移,离开楚都了。
男人点头:“应该快了,所以趁这几日我还在楚都,尽早把你送出去才是。”
“顾止淮,你是不是在江北养了人马?”
“对啊。”
原来是这样,看样子,顾止淮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现在,楚秉文那边肯定是有了动静,顾止淮自然不会等着挨打。
他要反了。
“我去南中吧。”
想起巫有道的话,宋寒枝沉默一晌,选了南中,“江北那边,太冷了。”
顾止淮亲上她额头,“也好,赵成言也要去南中,到时候我让他帮衬着你。”
“这几日,你打点一下行李。南中那边太平,路上少了什么,只管叫赵成言采办就是,不用客气,他有的是钱。”
“那你呢?”宋寒枝仰头,“你什么时候去江北?”
男人望着她,眼底深邃。他说,“大概就在这月底罢。你们先走,走了我才能安心去江北。”
宋寒枝算了算,离月底,刚好还剩二十天。她还要和赵家人提前出发,也就是说,她和顾止淮待在一起的日子,最多还有十来天。
楚秉文行事诡谲,极有可能提前动手,这样一来,留给她的时间就更少了。
她埋首下去,努力地嗅着男人怀里的气息。宋寒枝没料到,自己也有这么没出息的一天,她舍不得眼前这个人,非常非常舍不得。
怀里的人有如受委屈的小猫,顾止淮无奈,搂着她,“小皇帝养的是一群酒囊饭袋,你放心,我不会输。”
宋寒枝埋着头,没说话。
“三年前我从江北回来,立誓要将朝廷欠我的债讨回。现在那些害我的人,都家破人亡,血肉被我踩进土里,尸骨无存。”
“可这些远远不够。楚秉文伤了我太多人,还害死了哥哥。这笔账,我必须要和他一一讨回来。”
“我原是忠臣,被帝王家的野心逼成了乱党,但我不后悔,从不后悔。”
宋寒枝抬起头,“往后的史书传记里,你是乱臣,那我就是乱臣的女人。世人骂得越凶,我们就越要把这江山给乱了,谁都没本事拦着。”
顾止淮摸摸她头发,“志气不错。”
女人接过他的手,放在胸前,“顾止淮,你猜我身上有多少道伤痕?”
“三十七道。”没等他开口,宋寒枝就说了出来。
“第一道伤痕,在我脚踝上。那还是我很小时候的事了,那么长的马鞭抽在我脚踝上,我疼得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