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女孩仿佛也感知到了危险,秀丽的眉微微一蹙,低低唤道:“表哥……”
宛如魔咒被打破,清风吹过灵台,萧叡忽然回神,身子微微动了动,掐住阿妧的手缓缓松开。
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她的脖颈处轻轻摩挲了两下,用指腹感知着少女肌肤的柔润和细腻。随后慢慢向下,指尖划过女孩胸前的饱满,再向下,停在纤细的腰间,解开了她的衣带。
……
阿妧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窗外雪地的反光刺得她眼睛有些不适,抬手挡了一下,而后放下手臂,看到眼前陌生的环境,有些愣怔。
她手撑着从榻上坐起来,感到后颈处有些疼痛,眉头微皱,又抬手揉了揉,很快便想了起来。
应该是昨日午后,她站在营帐的外面,看了看天色,觉得像是要下雪,又实在受不住山间的寒冷,于是禀过了魏帝,在近侍的护卫下先行返回行宫。
途中忽然遇刺,一片混乱之中被人从身后一掌击晕,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阿妧低头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玄色大氅,又回忆了一会儿,而后伸手将它掀开。抬脚下了榻,怀抱着氅衣走到外间,果然看到了萧叡。
她记得自己昏迷途中曾醒来过,隐隐约约看见萧叡把她抱上马,用大氅将她围住,紧紧地搂在身前。他的怀抱很温暖,令意识有些模糊的阿妧感到安心,而后便闭上了眼,再次陷入昏睡。
雪停了,外面的风却很大,侍卫们将外间的门关上,用一块石头抵在门后。屋子里生了火,树枝搭起的木架上串着刚刚收拾干净的野兔,正在烧烤着。
阿妧看见他们身上仍旧穿着昨日行猎时的戎装,猜测他们是晚归时突遇风雪,才在这里暂时歇脚。至于救了自己,应当是个巧合吧。
侍卫们围着火堆席地而坐,看见阿妧从里间出来,纷纷起身向她行礼。阿妧也微笑着向他们致意,随后走到萧叡的身旁。
外间只有一个矮榻,萧叡坐在那里。由于习惯,他的肩背挺直着,那把几乎从不离身的佩刀摆放在他身侧。
阿妧将手中的玄色大氅递给他。
萧叡看了一眼,没有接:“不用,你穿着吧。”
屋子当中的火堆熊熊燃烧着,时而发出噼啪的声响,散发出充足的热量,阿妧觉得不是太冷。不过他不要,阿妧也只好仍旧拿着。
她也在那方矮榻上跪坐下来,将氅衣搭在腰下,护住了膝盖,双手交握着放在氅衣之上。
野兔是萧叡的侍卫昨日行猎的时候顺手猎得的,昨夜到达这间屋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大家便早早地歇下,这会儿醒来都觉得腹中饥饿,于是简单收拾一下便放在火上烤。时候不久,现在还没有熟。
阿妧看向萧叡,问道:“昨日……应当是昨日,”她也不很肯定,“殿下是在哪里见到我的?”
萧叡大致回想一下,告诉了她。
阿妧清秀的眉再次蹙起,萧叡说的那个地方与她昨日遇刺之地显然并不相符,而且听萧叡话里的意思,昨天只见到了她一人。
这起事件当然是针对她的,不过只将她打晕,又扔在山里,看起来是要做什么呢?制造出一场意外的表象?她有些糊涂了,同时也有点担心昨日与她同行的侍卫们情况如何。
萧叡与她相对而坐,看见她微微垂着头,发上的金穗钗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秀丽的长发倾落下来,瀑布一样披散在少女纤瘦的肩上。
那样柔弱的、带着点轻轻愁绪的姿态和神情,有一瞬间令他想到露水划过的稚弱花蕊上的细瓣,纤细而美丽。
阿妧似乎有所感应,抬起了头,对上他的视线。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向他道谢,于是微微倾身,对他道:“殿下又救我了一次,谢谢您。”她看着萧叡,目光诚恳,“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可以报答殿下。”
不是她非要这样客气冷淡,实在是隔得太久了,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跟萧叡相处。
“你客气了。”萧叡说完这一句,便没有再开口。
一片寂静之中,忽然传来了拍门声。靠近门边的侍卫立即起身,将那块石头挪到一旁,让进一个人来。
那人的怀中捧着一包果子,是方才巡视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摘来拿给萧叡。
冬天的水果本就稀罕,更遑论这山间的野果,如婴儿的拳头一般大小,圆溜溜红艳艳的,水润而诱人。
萧叡没有要,命几个侍卫自己分了,最后剩下两三个最好的,都拿给了阿妧。
阿妧瞥了一眼那几个野果。出于礼貌,她拾起其中一个,擦干净了,直起身子抬手递到萧叡面前。
萧叡仍然没有伸手去接,却是就着阿妧递过来的动作,直接低头咬了一口。
阿妧一下子愣在那里,伸出的手收回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她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道:“殿下?”
好在先前似乎只是萧叡无意间的一个动作,在阿妧开口询问之后,他便抬手将她手中的野果接了过来,只是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
野兔很快也被烤熟,滋滋地往外冒油,同时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气。
填饱了肚子,趁着雪晴,一行人略作收拾便走出了屋舍,向着行宫的方向行去。
阿妧在侍女的陪同下走进殿中,面带微笑,一路上与经过的人点头致意。她注意到自己的席位后面垂挂着一副江山图,因而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面长案前观看。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走过来,阿妧转头,看见了任城王。她转身行礼,向萧怿微一福身:“王爷。”
任城王丰神儒雅,目光亦很温和,也看向那幅画:“这上面是荆襄的山水吧?郡主的家乡是否也像这画里一般?”
阿妧点点头,同时又有点惊奇:“王爷曾去过荆州吗?如何一眼就能认出来?”
“父亲在时,孤王曾随他南征,赤壁的那一仗令人印象深刻。”那一仗大魏损失惨重,实在不是什么好的记忆,然而他淡淡的语气说出来,好像并不带着什么情绪。
一旁的高几上摆着一个广口小铜钵,里面插着红梅和松枝,因为土壤铺得过浅了,梅枝又有些多,有几枝将要倾倒。
阿妧一面与他寒暄,一面走到铜钵前,将多余的梅枝捡出来,剩下的与松枝一道再简单插贮一遍。
第42章 迷梦
有一种热闹之中的孤寂。
因为人太多,阿妧下来的时候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了。她一只手扶在楼梯的栏杆边上,小心地避免撞到别人,这样走了几步,才来到萧叡的身旁。
“方才我跟着女郎们过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表哥了。”她当时在楼上,不远处的园子里战况正激烈,因而也看了一时,这会儿不由好奇问道,“这样冷的天,也能打马球吗?”
萧叡没有说话,倒是他身后的一个年轻男子闻言笑了。他就是方才萧权突然发难的时候把刀递给萧叡的人,此刻听见少女娇软又带点稚气的声音,不由笑道:“我大魏武风盛行,男子无不崇尚骁勇矫健,这样的天气算得了什么?若是再冷一点,没准可以看见我们在冰上打马球。”
“真的?”阿妧长在荆襄,从来没听说过还能在冰上打马球。
萧叡垂目看她一眼,见她一脸的向往之色,开口道:“击鞠除了娱乐,还有讲武之意,划分战队,彼此追跑拦截,以检验双方的骑术水平与配合能力。”
“这么复杂吗?”阿妧本来只是觉得好玩,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么多门道,随即想到先前萧叡在场上的英姿矫健的模样,不禁眉眼弯弯地看着他,“那表哥胜了这么多场,是不是说明你的骑术特别高超?”
先前那人仿佛觉得她有趣,又呵呵地笑起来。
阿妧有些恼,她本来是看萧叡一直沉默着,想跟他说说话罢了,就算找的话题有些尴尬,这人一直笑她算怎么回事?
小姑娘一时间被弄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原先莹白的小脸上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粉色,长长的眼睫先是低垂下去,扑扇了一下,而后又缓慢地抬起来,视线向着萧叡的面上投去,带着点求助的意味。
萧叡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而后抬手指了下身后那人:“河东陆家的二公子,陆劭。”
阿妧对他是没有什么兴趣的,出于礼貌,还是微微转头看向他,面带微笑地问候致意。
旁边公子女郎们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几乎将阿妧的声音盖了过去。她于是没再说话,顺着那谈笑声望过去。
听见一个浅紫衣衫的女孩子道:“你既然看不上,那就归我了。”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香瓜,上下抛掷着。那香瓜是黄铜浇筑而成,金灿灿的,样式精致漂亮,本是一个县侯家的公子方才赢了马球得的赏。
那公子似乎与她相熟,也不以为忤,只笑着道:“哪里会看不上,不过你要是喜欢,就只管拿去。只是有一条,一会儿姑娘画的岁朝若是赢了彩,也要把得的赏回送给在下才行。”
那女子闻言佯怒:“小气!真当本姑娘贪你这点子东西不成?”语气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