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此时已经没有什么热度了,颜色也变得渐渐火红起来,过不了多久,就要落入地平线之下。
恐怕只是片刻工夫,铁白梨闭上眼就已经完全陷入了熟睡之中,
黑暗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铁白梨忽的浑身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随即紧张地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此时天色已然全黑,深邃的夜空之上漫天星点,月光皎洁,星月如画。她急忙看向身旁,那里是燕王躺下的地方,此时竟是空无一人。
她大惊失色,忙仓皇四顾,想要寻到他的踪迹。
可清晰的月光之下却四处无人。
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若是敌军来了,又怎么可能只将燕王掳走,而不给熟睡中的她补上一刀呢。
再加上那两匹马仍然被拴在灌木丛边上,似乎也没有离开过的痕迹,
看到此,她心中倒是一宽,或许燕王只是醒了之后到周围查看地形去了吧。
此刻的草原夜很静,静得可以聆听到旷野的呼吸,静得那么广阔无边深邃到天际,完全是一种别样的空旷和静谧。
不远处忽的传来轻微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让铁白梨眉头一皱,心头一跳。可正当她的目光警惕的看向周围之时,橘黄色的火焰已然在一个半人高的灌木丛后升腾而起。
一个黑色的身影盘坐在微却又温暖的火焰后面,静静地看着铁白梨,他的眼眸仿佛森林中幽静空灵的溪一般,潺潺流淌,安静悠闲。
“坐吧。”他一边道,手中的匕首却也没有停歇,火光下,那只肥美的兔很快就被剥了皮去掉了内脏,被他用长剑从中穿插而过,架在火焰上熏烤了起来。
“饿了吧,很快就好了。”燕王道。
铁白梨在肉味的撩拨下,忽然一下就觉得饥肠辘辘,口齿生津了。
她盘腿坐在燕王身边,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熟练地做着这一切。此时,他的兽脸面具已经在奔逃中不知被丢到了什么地方。
“想不到高高在上的燕王殿下还会做这个?”离开了军营,加之燕王之前无端难为于她,故此,她的语气中丝毫没有尊敬,反而带着一种揶揄调戏之意。
燕王倒是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很长时间已经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话。
“怎么,还想让我规规矩矩地喊着殿下,用热脸贴着你的冷屁股呢。”铁白梨丝毫没有犯上的觉悟,依然不紧不慢的道。
燕王用一根木棍拨了拨牛粪燃烧起的火焰,让其烧的更旺一些,缓缓道,“无妨,此役之后,恐再无燕王,只有罪臣元永清。”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我死不死真的不要紧,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就可以了。所以,我估计追兵顶多会追上两三日,便不会再追。因为那时候历州军的主人已经不再是燕王了。”
“你倒是看得很清楚。”铁白梨道。
“没有,其实我是刚刚想明白的。”燕王苦笑了一声。
两人均不再话。
兔上的肉变得焦黄,并不停地往下滴着油脂,浓香扑鼻,诱人胃口。
已经饿了一整天的铁白梨不由得咽了一口吐沫。
“我的时候在大雪山脚下,最兴奋的事情就是能抓到一只野兔,然后打打牙祭。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我这手艺还没有退步。”燕王用匕首切下一块肉来,递给了铁白梨。
“只可惜没有香辛作料,闻得香,吃起来不一定能入口。”
铁白梨接过这发烫油腻的肉片,心翼翼地送到了嘴里,果然如同燕王所一般,肉块虽松软劲道,但口味上还是贫乏了些。但此时她毕竟已经饥肠辘辘,倒也不挑,几口就吞了下去。
即便在此时,燕王也是手不沾肉,只是用匕首挑着肉块往嘴里送去,倒是铁白梨最后拿起兔骨架,不顾形象的啃了起来,最后搞得满嘴是油,无奈之下,只好起身来到碧波荡漾的海旁,抄起冰凉的水洗了洗脸,才感觉好一些。
或许他们逃跑选择的路线真的是很偏,偏到寂静无声,即便是将耳朵紧贴在地面上,也听不到任何类似于马蹄声的混响。
铁白梨仿佛浑身卸下了一副重担,双手枕在脑后,重新躺在了柔滑的草地上。
此刻的草原夜很美,浩瀚苍穹漫天星河伴着明月无尽的银辉,弹拨着夜幕下如缎如锦的轻雾,凝聚于野花、草叶之上,滚转成一颗颗圆润晶莹如珍珠般的草原夜露,分外剔透沁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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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3、逃亡(二)
“好了,我们该走了。”燕王看着已经最剩下最后一丁点的火苗,将匕首用外衣擦了擦揣进了怀里。
铁白梨点点头,虽此地幽静,可这时并不是安稳歇息的时候,追兵可能随时就会出现在眼前。
“只是你的落泉剑实在是太显眼了。无论你在何方使出此剑,必定会引人注目,继而暴露身份。所以据我所知,凡是历史上此剑的拥有者几乎都得不到善终。”燕王道。
铁白梨摸了摸一直紧紧背在身后的落泉剑的剑身,神情纠结道:“可是,这是师父亲手传给我的。”
“你也不想这把宝剑落在敌人手上吧。不如,咱们就在这海边上将其埋入,做好标记,等咱们脱险了,回来拿便是。”
铁白梨虽心有不甘,却又明白燕王之言为实,踌躇了半天才动手将宝剑用皮革包裹好,埋入了一片灌木丛的下面。
两人经过一番歇息和饱餐之后,精神劲自然要比之前好上很多。
但马匹经过长时间的奔跑,加之没有粮草的补充,它们的速度却是慢了许多。看来想要彻夜奔跑是不可能了,搞不好,半道里他们就要弃马步行。
这一夜虽然夜朗星稀,但他们二人却是走得无比艰辛,当晨光再一次降临在大地之上的时候,已经步行了两个时辰的他们,却愕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竟出现了一个不大的集镇。
而此刻,他们的脚下也不再是松软的草地,反而是更接近砂砾石的坚硬地面。
看来,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已经走出了大草原,深入到了离历州城更加遥远的地方。
燕王和铁白梨互相对视了一眼,此刻他们的身上还套着本国的盔甲,外表特征相当明显,如果此时就贸然闯入集镇,那么必定会暴露身份,留下痕迹。
思来想去,两人只得将曾经保护过他们性命的盔甲脱掉,藏在附近松软的土洞之中,或许有一天他们还能回到此处将其带走,也或许,便再也没有可能重新来过了。两人四目相对,面色都带着点尴尬。幸好,他们离那座集镇够远,没人注意到他们。于是他们只能背对着对方,迅速将盔甲卸掉,露出深色的外衣。
虽铁白梨的身量在女人之中算是较高的,可是在燕王身前,却足足比他矮了将近一个头。当她褪掉盔甲,露出一身暗青色的劲装,没有了硬朗坚硬的盔甲掩饰,她的身材和正常男人相比自是纤细修长许多,且面色白皙、月眉星眼,端的是别有一番风情藏在眉梢。
燕王呆看了半晌,忽的咦了一声道:“白梨,我有好主意了,不如你男扮女装,咱们俩扮作夫妻,不定可以掩人耳目,逃过蛮们的追查。”
而燕王虽然平日里冰霜满目,但确实生得一副好皮囊。
由于长时间的奔逃,他乌黑的长发早就一泻而下。不过奇怪的是,寻常青年男披头散发,总免不了要带几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这样反而清雅以极,全无半分散漫,直让人觉得天底下的英俊男都应似他这般披散头发,才称得上是美男。
心跳不由加快的铁白梨被他如此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本就面皮发烫、浑身不自在,见他想了半天竟然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哼了一声随即背过身去,不想理他。
可没料到燕王却一本正经道:“白梨你放心,若是我们能顺利逃回庆国,这事我一定不会对外人的,到时,我再帮你找一个合适人家的姐,贤淑有德,秀外慧中,绝不会辱没了你的名头。”
铁白梨气的秀眼一眯,回身就怒道,“你长得那么俊俏,你怎么不去装女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燕王手一摊无奈道,“因为你比我矮啊。”
若不是他还顶了个燕王的头衔,铁白梨恨不得冲上前狠狠地踢上他一脚才算解气。
直到不远处传来不知敌我的阵阵马蹄声之后,两人才迅速结束了这短暂的争吵,赶紧朝着集镇走去。
进入那集镇之后,顿觉此地破落不堪、疏于打理,仿佛此地已经孤零零地存在了百年似的,地面坑坑洼洼,到处是砂石颗粒,街边偶尔开张的店铺均蒙了一层灰,内里黑洞洞的压根就看不清楚里面卖什么,让人不敢贸然进入。街头上不时有一些穿着异族服装之人经过,对着燕王和铁白梨二人指指点点,仿佛见到什么新奇事物一样。
为了不过于暴露痕迹,他们只得立马潜入街边的一个巷中,幸而这里道路狭窄,两旁都是些低矮的破房,几乎没有行人从这里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