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不是还有一个庄吗?把它卖了吧。”齐王仰头看向满天的蓝天白云,悠悠道。
管家一听却是大惊失色,“殿下,这……这万万不可啊,庄在的话,到年底还能收点租上来,这一卖,可就什么都没了。”
齐王盯着他道,“可是,如果不卖庄,我们还能坚持到年底吗?”
管家看了看他身后一众盔甲鲜明的亲兵,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心知齐王是绝不会按照内务府的要求遣散多余的亲兵,要知道一百多号人,一百多匹马,光是一天的吃食用度花费就不少,没了内务府的拨款,所有的都得靠存银来支付,也难怪齐王会动了卖庄的心思。
但是下面的话他无论如何也问不出,那就是即便庄卖了,坚持到年底又如何,到时候还是没钱没粮,结果与现在又有什么分别。
齐王一行甩开发愣的管家进了王府,随着马蹄声渐渐消失在远处,管家这才跺了跺脚,也随之进了门,哎,既然齐王有吩咐,就按照殿下的命令办,等到年底,不准齐王时来运转,重新起复也不好。
世事难料,世间之事又有谁能得准呢。
饭厅之中,已经换回长裙的铁白梨款款坐在红木圆桌旁,齐王也脱下了戎装,换成金陵城时下流行的白色长袍,若不是他脸庞上还残存着战场的萧杀之气,恐怕任谁都会以为他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文人公。
齐王摇了摇扇,“啪”的一声将其展开,扇面上写着一个龙飞舞凤的大字“德”,落款是几行楷,并盖有红印。
“你写的?”铁白梨看着桌面上相比较早饭明显有些缩水的午餐,似乎全然不在意的问道。
齐王道,“是的。”
“以武得天下,以德治天下,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吗?”
齐王思索了一下道,“不错。孤打不喜读书,却喜好打打杀杀,母后便把孤摁在书房之中,让孤反反复复描画这个德字,结果,孤所有的字中就只有德写得最好,其他的字若是拿出来却只能贻笑大方。”
“那你皇兄呢?”
“他一向表现得恭敬有礼,对待功课从不偷懒,而且经常书写一些治国的想法,书房的师傅们每次都会在太后面前表扬皇兄,孤顽劣不堪不可大用。”
齐王的目光不知不觉投向窗外随着微风渐渐摇摆的树影,“孤16岁,皇兄17岁那年,先皇驾崩,于是皇兄顺理成章地接过了皇位,成为了现如今越国的皇帝。”
“一个刻意活成了臣们期待的模样,另一个活出了自己,却遭人唾弃不待见,究竟谁的德才才符合先古圣贤的要求呢。”铁白梨摇摇头道。
齐王笑道,“你也不必为孤打抱不平,其实如果能让孤选择,孤还是会选择军营和战场,整天窝在皇宫中,还不得把孤憋死。”
“对了,今天还是要谢谢你。”铁白梨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刚刚喝了点热汤的缘故,脸颊有些淡淡的红润,让齐王不禁一呆。
齐王半晌才道,“只要你不怪罪孤跟踪你就行了。来也怪,你一出门,孤就总觉得浑身不得劲,便立刻点兵远远地缀在你的身后,后来事实证明果然没白等。”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齐王微笑道,“有些事,你愿意就,不也无所谓。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让旁人触碰到的地方。而且孤知道,你和普通的女不一样,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无论你今天与不都不要紧,孤总有一天会走进你的心房,了解所有的一切。”
铁白梨如此冰雪聪明,哪里还不知道齐王的意思,她定定地看着齐王深邃的眼睛,却道,“虽然这么有些不合时宜,毕竟你不止一次救了我,而且我现在还住在府上,但为了不引起误会,我还是要,否则以后就更加对不起你。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可惜,那个人并不是你。”
齐王似乎早就有所预料,虽然神色一暗,但随即道,“你和他有婚约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铁白梨摇摇头,“都没有。”
她觉得没有必要隐瞒真相。
“那不就结了,这么来,孤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齐王笑眯眯道。
铁白梨叹了口气,仿佛完比没还要糟糕,似乎带来了反效果。
“快吃吧,菜都凉了。”齐王的胃口不知为何比早上要好,吃的津津有味。
倒是铁白梨没了什么胃口,简单吃了一点便道,“我吃饱了。不急,你慢慢吃。”
她靠在椅背上,思绪却不知不觉飘向了一江之隔的广陵前线,那里,燕王又在忙什么呢。
在他的花园之中埋着铁白梨的衣冠冢,他是否会在繁星漫天的夜里回想起自己,亦或是早已将她抛之脑后,另结新欢了呢。
一想到此,她的心就无比纠结,恨不能立刻就飞到燕王身边,一解相思之苦。
可是现如今这般状况,她余毒未解,金陵城中危机四伏,似乎到处都有人在暗处盯梢于她,若是没有齐王相助,她又如何能顺利抵达广陵城呢。
“听前线战事吃紧,水军已经封了长江的水道,是吗?”铁白梨问道。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是的,据是怕庆国的奸细混入民船之中来到金陵城。”齐王放下碗,舒了口气,道,“孤吃完了。”
正文 472、广陵(一)
淮河流域,楚州城。
坚实高耸的城墙上,标有“燕”字的大旗插在城门口正上方,迎着罡风猎猎作响,城头守卫的士兵们齐装严整、肃穆威严、目不斜视,燕王元永清此时正立于城头,远远地眺望着远处已被战火摧残得只剩下白地的荒野。
几只乌鸦在残亘断瓦上方不断盘旋,发出“呀呀”的低哑叫声。
他身后紧紧跟着云锐锋和项宸二人。
这两个与他一道从无双堡出生入死逃出来的兄弟,此刻已经成为他的副将。虽然项宸曾对铁白梨表现出爱意,但伊人已经逝去,也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有什么纠结,毕竟此时正是用人之际,项宸的武艺还有领军能力足以让他成为一员大将。
云锐锋也在无双城短暂的带领过军队,而且因为相处的时间长了,燕王和他之间的信任无比坚实。
此刻,三人面色严肃地看向远方。
天空上一片乌云翻滚,看样不久将是一场痛快淋漓的大雨。
“吩咐将士们,雨天也不能松懈,务必确保城墙德每个角落都要巡逻到位。”燕王道。
“是,殿下,末将这就吩咐下去。”云锐锋拱手道。
燕王双手按在湿润的墙垛上,叹了口气,“江淮一带的六月,雨水竟是如此充足,这个月几乎就没有见到太阳,整个身都快捂得发霉了。哪里像西北塞外,每日里都是干干爽爽,不出的爽利。”
项宸默默无语,半晌才道,“我军皆是西北健卒,如今已到江淮快大半年的时间,随着战事拉长,加之天气又不是很好,很多士兵已是牢骚满腹,军官弹压了数次也不管用,只能任他们在那里发牢骚了。”
燕王虚眯着双眼,迎面已经洒来如同银针一般细密的雨,接触到皮肤上,有一种酥痒轻柔的感觉,“走了一个宇文成化,来了一个武陵候,只是没想到,这武陵候就像一个乌龟壳似的,怎么打,也撬不下一个碎片。”
“镇南王倒好,把这副烂摊丢给我们,自己却跑到了长江中游镇守,美其名曰,怕敌人渡江包抄。”交待完了的云锐锋走过来忿忿不平道。
燕王一抬手,“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要再了。现如今,广陵城依旧牢牢地掌握在武陵候的手中,而且楚州城也数次遭到他们的围攻,如今之计,便是能否在一月内拿下广陵城。要知道,据天雄关来报,西北蛮族又开始蠢蠢欲动,而且据无双堡已经和他们联手扫平了西域,而下一个目标便是庆国了。如果我们陷入双线作战,不用,垮掉的一定是庆国。”
其实在无双城时,项宸对于突然空降而来的李城主并不怎么服气,以为此人依旧和上一任城主类似,只不过是无双堡放在无双城的标靶而已,迟早都要完蛋。可是没料到,燕王却将无双城真正的当做一个城市去管理,扫除弊端,根治吏治,改革军制,一系列措施下来,无双城简直焕然一新。
当时他就对李清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如果单纯的只是一个武林人士,是不可能拥有如此大的魄力和手腕。如果换成普通人,大都会因循守旧。只有改革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本事和决心。
所以,当燕王离开无双堡并给项宸留下密信,希望他倾囊相助之际,项宸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无双堡,抛开铁白梨的因素不谈,他觉得燕王是明主,值得全身心的去追随,否则的话,他恐怕只能永远屈居在无双堡下,奉无双王苍歌为尊,那是他不想要的生活。
听完燕王这一番话,项宸冷声道,“殿下,给末将一支兵马,末将愿意挺身向前,为殿下攻下广陵城。”
越国齐王宇文成化领军时,一直对楚州城采取攻势,也亏得楚州城防坚固,人员齐心,这才扛下了齐王的数次猛攻。越国换将之后,武陵候虽然收缩了战线,但是因为燕王担心敌人有诈,所以一直坚守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