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此时在脸上粘上了一把络腮胡,除非有特别熟悉他的人才能辨识出,一般人等哪里知道他就是南越国军队的顶梁柱齐王呢。
“好,得好,想不到二郎还有如此见解。”
不知为何,在外人不苟言笑的齐王,只有在和施二郎相处时,才会显得分外轻松,就仿佛卸掉了沉重的面具一般。
转悠了几家青楼,施二郎不是嫌太吵,就是觉得没气氛,一直当他们走到了百花楼前,这家青楼清新的装饰与并不艳俗的灯光立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或许是因为客少的缘故,门口招揽客人的龟公有些无精打采,当见到二人走到门口时,立刻打起精神迎上来道,“两位快请进,里面位置多得很。”
相对于庸俗的常人,施二郎追求的是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而且这家店的风格迥异,颇有些傲视独立之风,故而当即拍板道,“好,今天就这一家了。”
齐王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便跟着他进了楼阁之中。
起来,这些青楼都有一个共同的格局,那便是一楼大厅内,有一个比较空旷的场地,周围摆满了座椅和茶水桌,当红的姑娘轮流上台演奏乐曲,吸引顾客们的兴趣。当然如果是熟客,有熟悉的姑娘,也会选择到二楼的包房之中,为客人单独表演。
夜深了,若是客人想要在此歇息也不无不可,但是想要中意的姑娘相陪的话,就要看这姑娘是否为清倌人了,当然也可以另找姑娘,只要有银,在这里什么事办不成。
此刻的大厅内,一个外貌清秀的女正在缓缓弹着琵琶,舒缓的乐曲在耳尖流淌倒也让人心旷神怡,不过周围捧场的客人并不多,稀稀拉拉三三两两,一曲完毕,也没几个叫好的。
施二郎有些看不过,当即往台上抛了几两银。
手抱琵琶的女当即屈膝施礼道,“谢谢公。”
尔后一个龟公跑上台将银收拢起来。
文妈妈站在二楼看着自己家糟糕的经营状况,脸拉得比驴还要长,周围几家青楼的火爆,更是让她焦躁不已,让她不得不痛恨自己的短视,怎么就没想到也去买几个扬州瘦马回来呢,光是这些天尝鲜的功夫,恐怕就能赚个盆满钵满收回成本了。
一名侍女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生怕错话引起她的怒火。
“妈妈,下一个该谁上场,其他姑娘们都已经陪客去了。”
文妈妈嗯了一声,幸好百花楼还有几个熟客,所以才能勉强维持经营,如今一楼还有些散客,刚刚还进来了两个衣着华丽的贵家公,若是让此地空着也不合适,不如就让白梨去试试,反正都是明天要卖掉的白捡货,看看能不能骗上几两银。
“你去叫清莲,让她把白梨姑娘带过来。”
“白梨?好的。”很明显白梨这个名字对于她来很陌生,但侍女没敢再多问,反正只要找到清莲就可以了。
过了一阵,见台上还没有新的姑娘出现,有几人开始聒噪起来。
虽然进场是免费的,但是为了凝聚人气,青楼也不好赶他们走,便有一龟公出来解释道,“姑娘马上就来,稍安勿躁。”
齐王喝了一口清茶道,“不错,这里倒也清净,之前那几家可想而知,内里肯定是乱糟糟的,哪里还能听得清楚姑娘在弹些什么。”
施二郎道,“今天成化哥难得出来,就是为了轻松。不过,若是这家没什么像样的姑娘,下次我们也不会再来了。”
过了没多久,一个拖着席地长裙的女缓缓地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她的身后紧紧跟着一个侍女,二者皆容貌出众,尤其是先前那位姑娘,皮肤白皙,样貌纯净,仿佛是冰雪中走出的圣女,乍一眼看过去,似乎心灵都被涤荡了。
尤其是她的眼神,深邃而又空灵,但又给人一种不屈冷傲的意味。
齐王顿时微微皱起了眉头,这眼神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而且就是在不久之前。
是了,昨日里他刚刚乘船抵达码头时,就是这道目光远远地看向他,虽距离很远,并没有看清到底是男是女,但从今日一看,没想到竟是个女。
在惩罚完码头官员之后,他心中憋着的一口气也算是释放了出来,加之急着赶回去向皇上复命,故而对于究竟是谁暗自窥探于他,他也没有心思去追查,所以也就放过了她,没想到一别之后,却在这里遇上,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正文 449、青楼(六)
白衣长裙姑娘一出场,大厅瞬间陷入了沉沉的寂静之中,如此气质出尘的女在青楼之中确实是少有,也不知为何会流落在风尘之地,让人不知不觉间有了一丝怜惜之情。
施二郎当即摇摇头道,“此女定是某个没落的大户人家姐,想不到却委身于青楼之中,实在是明珠暗投,宝石蒙尘,当真是可惜……可惜了。”
两名龟公抬出一架精致的古琴放置在台上,白衣女则面色平静地坐下,白玉一般的双手轻轻地平放在了琴弦之上。
立于她身边的侍女清莲低下头快速退到了台下,躲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竟然失声笑了出来。别人不知道白梨的底细,而她则是太清楚不过了。
别看她架势摆的像模像样,今天在琴房里摆弄了一天,通通都是杂乱无章的琴音,完全不成体系,不知她在瞎弹奏些什么,若不是文妈妈叮嘱她要看住白梨,她恐怕早就忍不住捂住耳朵跑开了。
所以,白梨虽然表面上长得还不错,但充其量只是个漂亮的花瓶而已,就连清莲弹琴的本事恐怕都好比她好上百倍。
文妈妈正倚在一侧准备观看白梨表演之际,一名龟公前来报告,“妈妈,春风阁来人了。”
“那老女人怎么现在来了,不是约好的明天吗?”文妈妈嘀咕了一句,但还是匆忙迎了出去。
老鸨摇摆着胖乎乎的身,一边擦着汗一边下了轿,见文妈妈迎了出来,笑道,“哎呦,百花楼这儿倒是清净得很。”
文妈妈闻言顿时心中不喜,但表面上却还强笑着,“来来来,快请进,妈妈既然现在赶着过来,是不是咱们白天商量之事有结果了?”
老鸨笑得如同一团烂掉的牡丹,“那可不,我回去这么一琢磨,这么好的货色,要是耽搁了,不准就花落别家了,所以这不紧巴巴的来了。”
“好,妈妈既然爽快,咱也不坐地起价,好的2500两,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老鸨面露难色,“您我来回四趟,这么大热天怎么滴也得补贴一点辛苦钱吧,不多,100两总行了吧。”
由于还价在文妈妈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所以只是略微思忖了一会儿,她便点头答应了。
“按照行规,我可得先验货再付款,这要求不过分吧。”老鸨喜笑颜开道。
文妈妈之前替白梨换衣服时早就给她验了身,对于老鸨的要求倒也不以为意,“好,没问题。”
但一想到此时白梨刚刚上台,她又道,“不过还得请您等下,那丫头我刚让她救场,现在叫下来,就怕客人们不满意闹腾起来。”
既然两人已经谈拢,故而老鸨对稍许的等待并不计较,“好,等就等一会,没事,正巧也好好打量一番。”
二人从侧门进入大厅,老鸨远远地看了白梨一眼,笑着,“这么好的胚,文妈妈还真是舍得。”
文妈妈刚想开口,却见厅内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盯着场中人,而白梨也已摆好架势,似乎是准备精心弹奏一曲。于是她也便闭了口,看看白梨究竟演奏的怎么样。
只听“锃”的一声响,听开篇力道和手法似乎挺像那么回事,文妈妈年轻时也曾是当红的姑娘,年老色衰后才当起了老鸨,故而对于琴艺也有比较深的造诣。
只不过,紧接而来的弹奏却出人意料变得杂乱无章起来,东一榔锤西一棒,就好像完全不懂乐理的儿童在乱弹琴似的,可是正在不停拨动着琴弦的白梨却又显得分外认真,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春风阁老鸨乐不可支道,“难怪文妈妈这么着急脱手,这姑娘可真是逗死我了,只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文妈妈阴沉着脸,虽她对白梨的琴艺并没有太多的期望,但现在她的表现分明是要砸百花楼的场。自己也真是托大,竟然没有事先检验一下她到底会不会弹琴,就把她派了过去。
果然,仅剩不多的几个顾客纷纷叫嚷起来,“这弹得什么玩意,换人换人。”
“破百花楼,下次就算请老来,老再也不来这破地方。”
“就是就是,白瞎了这么一副好面孔,还不如卖到窑里让大爷我快活快活,老还能多给几两银。哈哈,是不,兄弟们。”
底下一片应和之声。
齐王却面带微笑饶有兴趣的看向白梨,虽并不知道这女如此弹琴有何深意,但一看到身侧那两个老鸨一喜一怒的表情,就觉得好笑。
现场恐怕也只有一人在仔细聆听这纷乱无序的琴音了,那便是施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