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不是那般懦弱好欺的性子,只是如今听着裴皇后说这些,她却觉心中熨烫,就转身抱住裴皇后,依在她怀中,娇嗔道:“母后可是不知我性子,向来只有我欺辱旁人的分,哪轮到旁人欺辱于我。”
虽是娇嗔话,只是说道最后,楚浔枂却是止不住鼻酸,声音带着哽咽,眼眶红了,虽说她自幼养于玉贵妃膝下,但裴皇后却是待她极好,若玉贵妃不去中宫,裴皇后也定会去未央宫看她。
裴皇后并不是心狠之人,却是为了护住她弄没了多少欲加害于她的人,有宫女,也不乏妃嫔,她手染鲜血,无非是让她的双手干净些罢了,这便是她的母后,从不与她言那些腌臜事,尽她所能保住了她。
幼时她却也曾埋怨于裴皇后将她养于玉贵妃膝下,只是大些回想,将自己的幼女送与他人,裴皇后定是不舍极了,但为了保住她,裴皇后却是毅然。
裴皇后也未出言,便是搂着楚浔枂,静默无言,只是楚浔枂却可感受到颈脖上传来的凉意,那是裴皇后的泪水。
直至外间的宫人传话了,裴皇后才放开楚浔枂,拿着帕子擦了泪,又是恢复了那副雍容华贵模样,她将镜前的盖头拿起,轻轻给楚浔枂盖上,接着牵引着楚浔枂走出了厢房。
楚辰玦已等候在院外,裴皇后领着楚浔枂在楚辰玦身旁站定,温言道:“玦儿,将浔儿带出宫中。”
“儿臣定不负母后所托。”楚辰玦俯首作揖,语罢便是蹲下,将楚浔枂背起。
楚浔枂双手挽着楚辰玦的脖子,回头,隔着盖头依稀可见裴皇后那模糊身形,抿抿嘴,便是故作轻松道:“母后,浔儿今日便是出嫁了,待三日后浔儿再回宫中,母后想留浔儿到何时都可,就是怕母后嫌浔儿了。”
“母后怎会嫌你,将为人妇之人了,还是这般调皮。”裴皇后又是忍不住打趣楚浔枂,话中带了些笑意。
“可不是,浔儿还未离宫,母后便是嫌浔儿了。”楚浔枂又是道。
“玦儿,快些背你皇妹离宫了,不要误了吉时。”裴皇后笑道。
“是。”楚辰玦应了一声,便是转身往外走着。
此间,楚浔枂一直回着头,直至看不清裴皇后的身影,她才转过头,却是模糊了眼眶。
裴皇后带着笑看着楚浔枂越离越远,直至她出了中宫大门,她面上的笑颜才消散,她紧握着手帕,泪珠潸然而下,她的浔儿终究是出嫁了。
过了许久,裴皇后回头,瞧着那空荡荡的中宫,目光幽然,走了,走了的好,这个地方留她一个人便是够了。
楚浔枂趴在楚辰玦背上,渐渐缓着情绪,想起幼时楚辰玦也是这般背过她,颇为怀念道:“三哥,我曾记得幼时你也是这般背我。”
“可是那年灯会?”楚辰玦淡声回问。
“真是那年灯会。”楚浔枂思绪逐渐飘远。
“那年灯会你非闹着与我偷偷出宫,回来时却是乏了,我便从城中将你背回宫中,还挨了父皇责罚。”楚辰玦语气中带些笑意。
“三哥可是怪我不曾?”楚浔枂微微抬高了音量,“后来,我与母后可是守了你三天三夜,若是没有我,三哥可怎能见到那满天灯火?”
“确实······”顿了顿,楚辰玦又是道:“若是没有浔儿,我便是见不到那般美景,此生最美的景象······”
只是,如今已不是幼时,那个曾一口一声叫三哥的孩童却是及笄了,要嫁作人妇了,楚辰玦 微微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宫门,自踏出这宫门,她便是不会常回宫中了。
快踏出宫门之时,鼓声传来,楚浔枂搂着楚辰玦的脖子,轻声道:“三哥,浔儿定助你夺得皇位,你且放心。”
“嗯。”楚辰玦之事点头,应了一声,不再多话。
出了宫门,锣鼓轰隆,只见一排红妆之人,宋君颜正是为首,今日的他一席红衣,头上红绳交缠着墨发,眉间带笑,脸上尽是温柔。
“君颜见过瑾王。”宋君颜在马上作揖。
楚辰玦也未回答,只是背着楚浔枂来到花轿前,将她放在轿上,末了还将轿帘拉了拉,让人窥不见里面半分。
安顿好楚浔枂后,楚辰玦才往前,淡色的眸子扫过宋君颜,冷声道:“浔儿今日便是嫁与你,你可要好生待她,不然莫不说母后,就连本王都不会放过你。”
“瑾王大可放心,浔儿是君颜心心念念之人,捧在手中却是怕碎了,含在嘴里却是怕化了,君颜定会好生相待,定不负浔儿嫁与我。”宋君颜勾唇回话。
楚辰玦也未回答,良久才转过身,大步离去。
“吉时到!起轿!”宫人声响起,轿子起了,宋君颜回了头,一行人浩浩汤汤向外边走去。
快进宫门之时,楚辰玦回头瞧着那渐行渐远的送亲花轿,面色淡淡的,辨不清眼中的情绪。
今日楚浔枂成亲,嫡公主下嫁本该是热闹喜庆之事,只是几日前西夷犯东玄边境,已是连着三日朝中大臣都在御书房商议,看派何人领军去对西夷。
故此晋元帝没去参加楚浔枂的婚宴,就连宋渊也被召进了宫,而裴皇后在深宫之中,若是晋元帝不去,她倒也不好前往。
如此一来拜堂也是不成了,楚辰玦面色渐冷,嫡公主下嫁竟是连拜堂都没有,这是会让人笑话的,虽说晋元帝以国家大事为由,但当真腾出一上午便是不可么?
他的父皇无非是想落了浔儿的面子······
楚辰玦脚步迈得更大了,他本来也要与那些群臣一同商议,只是他现在却是要向晋元帝请辞,若是连他这个做兄长的都不在宴中,那真当是成了笑话了。
楚浔枂在轿中,也不是没坐过轿子,只是如今心情却是不一般,莫不过是成亲的缘故,她伸手摸了摸悬于腰间的香囊,这是宋君颜送与她的,清香袭来,她是信他的。
轿停,宋君颜下了马,伸手搀扶着楚浔枂下轿,宋夫人已领着一干女眷在宋府门前等候。
待楚浔枂下轿后,宋君颜轻拍楚浔枂的手,低声温和道:“浔儿,别怕。”
“你何时见本公主怕过,倒是你可要当心些。”楚浔枂压低声线反驳。
宋君颜也未答话,却是紧了紧牵着楚浔枂的手,女子出嫁便是托付终身,心中哪有不忐忑,他的浔儿说这些也不过打趣话罢了。
宋夫人倒是安安分分将楚浔枂领了进府,倒是做足了脸面,随之抬进宋府的便是一担担嫁妆,且不说里面是何物,单看那御赐的上等南槐木箱盒便是寻常所见不到的,有好事者刻意数了嫁妆,不多不少正好九十九担。
九十九意为久久,其意不言而知。
虽说今日晋元帝命朝廷命官入宫议事,但官家夫人也是携了儿女来的,宋府内也挂了红绸,宾客谈笑,倒也热闹。
宋丞相与晋元帝不在,故也不用拜堂,宾客不过说些祝贺话后,便是由婆子领着楚浔枂进了宋君颜的院子,而宋君颜却是去外边陪了宾客。
入门时楚浔枂便是听到了李姝婉的声音,只是她却未前来说些祝贺话,楚浔枂也不在意,但想起两月前李姝婉在亭中所说倾心于宋君颜,不得不叹她果真经得住,连自己心上人与他人的婚宴也能笑颜参加。
若是她,怕是眼不见为净,早早寻个由头辞了这一遭,想着,楚浔枂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她隔着外间瞧着正打开的房门,按理说本该是有人来闹洞房的,也好沾沾喜气,只是却无人敢来闹她,也是怕与那日的那小厮一般吧。
没人,她倒是落了清静,省得不自在。
第17章 第十七章 鸳鸯醉
已过晌午,楚浔枂却是坐乏了,期间竟无一人来房中探她,就连宋君颜也还在外院陪宾客,楚浔枂正思量着要不要小憩一会儿,这时却有一婢女从外间走进房中。
“奴婢参见浔公主,二公子思量浔公主可能是在房中坐乏了,便命奴婢送来这花,此花来自幽谷,名为曲悠花,有提神之效。”
楚浔枂透过盖头隐约可见那正手捧花瓶向她走来的奴婢,听着声音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放在桌上便可。”楚浔枂淡声道,那婢女将花放于桌上,正欲离去,楚浔枂又是叫住了她,“你唤何名?”
“回浔公主,奴婢媛兮,是二公子院中的大丫鬟。”媛兮作了个揖,毕恭毕敬道。
“媛兮······倒是个极好的名字。”顿了顿,楚浔枂摆摆手,“下去便是。”
“是。”媛兮起身,就离去了。
待媛兮走后,楚浔枂起身,慢慢向桌前走去,那放着的正是那曲悠花,花香正浓,只是宋君颜送花为何不命琉玹来?
楚浔枂刚坐在床榻上,思索着,却是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接着便是熟悉的声音,“浔儿。”
“三哥?”楚浔枂有些惊讶,按理说楚辰玦该是在御书房议事的,如今却是来了宋府。
“妹妹出嫁,兄长又怎能错过婚宴。”楚辰玦淡声道,似是在说普通事一般,接着在茶桌旁坐下,将手中的贺礼放下,又是道:“这是我与你皇嫂送与你的贺礼,她本该与我同来,却被宋老夫人唤了去,我便一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