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酒楼热闹非凡,一个光头男子嚼着花生米,“霍家靠着铁矿的营生积累了大把银子,富得流油,苏璇这次为红颜一怒挑了朝暮阁的堂口,再娶了霍大小姐,可不是白得千万家产。”
另一个高个男子滋了一口酒,摇头晃脑道,“霍庄主才是好算盘,他两个儿子尚小,就算给女儿半边家产又如何?得了苏璇为婿,江湖中还有谁敢招惹,做梦都要笑醒。”
一个缺了半边耳的男子嘿嘿一笑,“江湖上有女儿的都想当苏璇的老丈人,通通是做梦,正阳宫掌教之位就在他手边搁着,岂会为这点甜头失了大局。”
光头男子一激动,花生碎都喷了出来,“不错!美人再好,哪及正阳宫掌教尊荣。”
高个男子嗐了一声,“掌教之位未必是他的,苏璇还有个师兄,再说当道士一辈子不近女色,怎比得上霍家真金白银美娇娘的快活。”
缺耳男子嚷道,“朝暮阁称霸江湖,无人敢惹,结果苏璇在试剑台上一句话,几大派共同出手,朝暮阁顿时成了过街老鼠,苏璇如今锋头无双,还当不了正阳宫掌教?
高个男子自有看法,“那是朝暮阁得罪太多,几大派都看不下去,苏璇虽然利害,毕竟年轻,未必挡得住美人计,这不就为霍大小姐奔走了一场?”
光头男子猥琐一笑,“美人又不只霍家有,苏璇巴巴赶去琅琊王府是为什么,郡主的香闺有几个男人能进?那可是追魂琴都心动的绝色。”
几个男人顿时笑起来,缺耳男子大摇其头,“郡主的身份不一般,求亲的高门显贵将王府门槛都要踏破了,苏璇再厉害也是江湖人,琅琊王府哪瞧得上?”
高个男子听不过耳,不服道,“自古美人爱英雄,苏璇是武林第一人,一身本领气度岂是软脚的王孙公子可比,那些达官贵人只会缩在护卫和兵卒后头,窝囊得不值一提。”
旁桌一人想是外地的,好奇的插嘴,“不是说郡主是个痴傻的?”
光头男子咽下一口肉,嘿嘿笑道,“傻了能对阵曲无涯?就凭她的美貌,痴傻又如何,要是我能弄个郡主当老婆,给个掌教也不做。”
高个男子附和,“没准郡主也有意,要不是苏璇阻止,她已经给追魂琴掳去当女弟子了,谁知道要怎么侍奉师长,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闻者尽皆大笑,话头越来越歪,整个酒肆都卷入了议论。
二楼的木阶上,薄景焕的目光越来越阴鸷,终是一甩袖出了门,跃上快马而去。
长沂山庄既安,苏璇第二日就婉谢了霍家的留挽,改居城外的太皇观。
消息传开,不少人慕名来访,均被太皇观的道士婉拒于外。然而在一日下午,一辆精雅的马车停在道观后门,帘幔掀处,一位容颜清绝的美人柔声低求,连心肠最硬的道士也不忍拒绝,破例迎入了来客。
客院当中生着一株数人合抱的银杏,金黄的叶子落了一地。树下的佳人披着翠蓝色的斗篷,云鬟青丝挽了枚水晶簪,越发显得皎白清冷。她孤身独立,淡雅出尘,纤手轻拢衣摆,一阵西风过,细碎的黄叶伶丁而落,静美而寂寥。
苏璇在远处看了一阵,终是走近,唤了一声。“奴奴。”
她望着他,眼睛渐渐红了,又极力忍住,经历的千百种滋味涌上心头,欲言又道不出来,化作了一个泪盈纤睫的笑。
她没有哭,却比哭泣更让人怜惜,苏璇的心越发软了,指掌一紧,忍下了拥住她的冲动。
静了一会,她轻吸了一下鼻子,敛住了情绪,“我已经快二十了。”
苏璇的眉一动,等她说下去。
阮静妍垂睫又道了一句,“祖母年事已高,身子也不如从前了。”
苏璇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正在思索安慰之语,她抬起头,潮湿的双眸望着他,“等哥哥成亲后,我想替祖母祈福,辞家入道,去天都峰做女冠。”
这一言非同小可,苏璇怔了半晌才说得出话,“你当女冠做什么?”
满地黄叶被风吹动,她静静凝望,纤弱的肩微冷般一颤,“我不想嫁人,修道清净,或许还能有机会——偶尔见一见你。”
苏璇的心仿佛被铁剪拧了一下,蓦然疼痛。
他知道不该再见,即使她曾经勇敢的表露爱恋,即使每想起她就有温柔的甜惬,可师兄已反复晓喻过利害,世家与江湖的鸿沟深不可越,稍有不慎都会对她造成极大的损害。
然而到了这一刻,她亲身寻来,忍着哽泣,抛却女儿家的颜面,断断续续道,“我喜欢你,可我太弱了,没办法和你在一起,想去一个离你近的地方——听说天都峰有不少修道的居士长住——如果你觉得不妥——我也可以在山脚下寻个尼庵——”
苏璇血气上涌,哪里还听得下去。“奴奴!”
她垂着头,纤白的细颈柔弱可怜,一滴清泪坠入了香尘,“我来寻你不为别的,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份心意。你顾虑我的名节,不愿来见,我也明白。”
她退了一步,情绪稍缓下来,容颜苍白而沉静,“清修是苦,我却觉着甜;合婚是喜,我却觉得悲,许多事缘是自寻烦恼,我也不求其他人谅解。你不必在意,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苏璇没什么能说,也什么都不想再说,一把拥住她,吻上了她多情多泪的脸。
阮静妍好像又坠入了一场梦。
他如王陵中一般搂着她,在唇上轻柔的厮磨,两个人同样生涩,却舍不得分开,直到他偶然舔去她唇间的泪,突然懂得了舌尖相触的美妙。
周围的一切似乎不复存在,他追逐她,侵缠她,越来越肆意的攫夺,沉醉于初尝的甜美。她心跳如鼓,又溢满了无限欢喜,身子越来越软,被箍得紧紧偎着他,感受他胸膛的坚实,娇柔的回应让苏璇更难自禁。
待两人终于分开,苏璇的气息少有的混乱,眼眸炙热又温柔,看着她酡红的娇颜,几乎想再度吻下去。“傻奴奴,做什么女冠,我又不是道士。”
第58章 美人谋
秋雨浇湿了燕宿雨的衣裳,紧贴着成熟的胴体,格外诱人心魄。
她已经在院子里跪了很久,哪怕膝盖如万针戳刺,她也没有显露一丝疼痛,纤袅含愁的姿态也收了,女人的柔弱是最有效的武器,但要看对谁,至少让她跪在这里的人绝对不会在意。
终于有脚步走近,何安持着伞来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俯瞰,“知道为什么让你跪着?”
燕宿雨很清楚这个看起来白净腼腆的男子有多可怕,“属下不明白。”
何安平平淡淡道,“有人说燕令主近日有些异样,或许苏璇曾救过你,让你生出了别的心思。”
不知是冷是惧,燕宿雨的脸极白,如烟的美眸静寂黑沉,低扫了一眼在何安身后的陈兆,“绝无此事。”
何安宛如不经心的看着哗哗雨幕,“詹宁、玄月已死,池小染、司空尧负伤,陈兆随在我身旁,唯有你毫发无损,又无任何助益,大概近期局势不利,让你以为能有机会像其他废物一般叛阁而出?”
朝暮阁六位令主,以燕宿雨武功最弱,地位最低,她自知多言无益,“属下不敢。”
何安置若罔闻,一哂道,“上一次燕楼主行事失当,令堂少了三根手指,再来一次就该是臂肢腿脚了,也不知以燕夫人这般年纪,还受不受得住人彘之苦。”
燕宿雨的纤指紧紧抠住砖棱,额角叩伏在泥水中,“属下誓死效忠,不敢有违。”
何安看着绵绵雨幕,道出的每个字让她心惊肉跳,“你已经很久没探到有用的消息了,再这样下去,我怀疑还有什么必要留着燕子楼的人。”
燕宿雨蠕动了下失色的唇,无声的闭上眼,“属下探到了一条,正要禀报。”
何安笑了一笑,“我希望是有效的。”
燕宿雨默了一刹,终道,“琅琊郡主私下至太皇观,秘会苏璇。”
空气蓦然凝住了,整个院子唯有雨落的沙沙声。
过了许久何安才开口,“确定属实?”
燕宿雨没有抬头,“属下敢以性命担保。”
何安忽然松下语气,“看来放出去的流言成真了,郡主瞧上了苏璇,她留了多久?”
燕宿雨回道,“一个半时辰。”
何安半是满意半是讥讽道,“毕竟苏璇是个男人,送上门的金枝玉叶不可能不动心。”
对于这位郡主,何安一直有深深的怀疑,她的痴傻来得离奇,好得也离奇。厉王陵坍塌,进去的无一生还,独有受掠的郡主是例外。他一直想将她弄到手拷问,无奈紫金山一事惊动太大,天子久未释疑,他不敢再行险。唯一能做的是派人潜入窥察,暗中试探,长久仍一无所得。
陈兆在一旁脱口而出,“不如我们将郡主弄出来,设个死局引苏璇自投罗网。”
听到下属的话,何安的脸冷了,“天香楼的局是什么结果,还想再犯一次蠢?劫出琅琊郡主,引动内廷追查,嫌眼下的局面还不够糟?”
陈兆被骂得灰头土脸,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剑魔是一个近乎无敌的存在,出身正派,行止磊落,扶助门派无数,不爱财不好色,朝野江湖无不称赞,想攻讦都寻不出借口。然而这一次,他与琅琊郡主有了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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