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眼眸深深,有一种奇异的光,宛如见了血食的兽,“追魂琴这一场搅得好,竟有意外之获,既然苏璇踏错,我就有办法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何安正设法以流言唤起薄景焕的嫉妒,就从天上掉下了绝好的理由,朝暮阁杀不了的,换王侯来又如何?一旦苏璇身败名裂的死去,正阳宫受此重挫,必会放弃插手江湖,少了领头的门派,朝暮阁就有机会再度崛起。
燕宿雨无声无息的跪着,陈兆也不敢再出言。
“先不要惊动。”何安默了许久,话语透出一丝丝少有的愉悦,“好戏,要等。”
世上最美妙的事,莫过于原以为是单相思,却发现对方也怀着同样的情愫。
一对人两心相合,万般甜蜜,恰好琅琊王府筹备世子大婚,诸事纷杂忙乱,阮静妍病后又偏好独处,合府上下不以为怪,给了两人相会之机。其实见了面也是倾心相谈,并无逾距之举,不过有情人相对,纵是只言片语也有无限欢甜。
转瞬过了一个月,阮凤轩正式迎娶新妇,当日世家云集,繁琐的仪程让王府内外忙了个倒仰,琅琊王或许太过疲累,过后不久突然病重了,虽然他身子一直不大好,但这次的病势来得如此汹疾,连医者也甚为意外。
阮静妍与新入门的嫂嫂齐慧儿一同侍疾,熬了月余相当疲惫,连阮凤轩亦生了愧疚,恰逢秋宴,他决意自己照料父亲,让妻子与妹妹出门松缓一日。
秋宴年年相似,阮静妍兴致不高,不过嫂嫂毕竟才嫁过来,须得有人陪着应酬,遂一道前往。虽然连日辛劳,到底她还年轻,加上与意中人相许的喜悦,看起来玉颜焕发,清眸流光,纵是静坐也神采动人,满园的王孙公子无不注目。
阮静妍习惯了旁人的目光,起初也未在意,直至发觉一个高挑女郎在打量自己。她见女郎肤如小麦,大方自若,在一群娇滴滴的世族女子中分外不同,禁不住暗问嫂嫂,“那一位是?”
齐慧儿也不认得,还是旁边的一位夫人接话,“是长沂山庄的霍小姐,霍家暴富而起,也没什么家风家教,生个女儿持刀弄剑,同男儿一般粗鲁放肆,也不知从哪里弄到了帖子。”
阮静妍知道苏璇来此地就是为助长沂霍家,市井流言更道霍家有意让霍小姐与苏璇成亲,闻言目光顿时一凝。只见霍家小姐有种江湖人的英秀洒落,与苏璇的气质相近,要是站在一处,必如一对长飞的鸿雁,共游的鱼龙,唯独在世家的宴席上格格不入,引来周围不少非议。
霍小姐大概也觉察了议论,不多时就辞去了。
阮静妍的情绪悄悄黯下来,陷入了低谷。近一时她无限欢喜,只是总有一份忐忑,疑心一切都是梦。到这一刻,不安再度泛起来,盘绕良久,她终是忍不住,在与苏璇相见时道了出来。
“上次我见到了霍小姐,她生得很美,你会不会——”
听了她吞吞吐吐的询问,苏璇怔了一怔,忽然忍不住笑起来。
阮静妍刹时羞红了脸,再问不下去。
“霍小姐机敏果断,不让须眉,确有过人之处。但若是帮助过的女子都得娶回来,我现在大概已经妻妾成群了。”苏璇谑了一句,眉眼带着笑意,“奴奴在意这个?”
阮静妍的心底又羞又愧,声音细如蚊蚋,“我怕我什么也不会,帮不了你,不比她——”
苏璇不答反问,“奴奴不嫌我是江湖人,给不了锦衣玉食?”
“我怎么会——”她一急话语出口,看他的神情,双颊越发红了,“我不介意,粗衣糙食我也甘愿。”
苏璇心底愉悦,嘴上戏道,“也不嫌我是个浪游的武夫,不懂吟风赏月,时常还让你担惊受怕?”
阮静妍的心头丝丝生甜,“我不怕——在你身边,我什么也不怕。”
她出身尊贵,美丽柔善,却为了情意而愿舍却一切,苏璇情动的握住她柔白纤小的手,十指相扣宛如两心交叠。这一阵他沉迷于爱恋,另一则也在思量,两人门第相差太大,她的家人必不会允婚,得回去找师兄想个法子,只是近日据说求亲者甚多,也不知能不能等到自己回来。
“奴奴,家人近期可有替你许婚之意?”
听到这一句,阮静妍的耳根都红了,“是有一些人上门来说——祖母也问过,我都说不愿。”
苏璇正要再问,忽然听得有人疾奔入院,警觉起来,“有人来。”
他放开她,衣袖一拂收起案上的茶盏,翻跃于承尘之上,借着梁木隐藏起来。
阮静妍镇定心神,展开一本书卷矫饰,不出片刻楼梯连响,一名丫环惊惶的奔上来,“小姐!王爷不好了!请小姐立时过去!”
梁上梁下俱是一惊,阮静妍刹那间白了脸。
琅琊王的过世,所有人都觉得愕然。明明病情有了起色,却在几个时辰内寒热交煎,呕吐痢下,腹痛难当,几位名医束手无策,竟然连当夜都未能拖过。
阮家祖母悲恸万分,顿时卧床不起,阮氏兄妹同样沉湎于悲痛之中,王府上下乱成一团,还是新妇齐慧儿接了中馈,从娘家借了一批得力的管事与嬷嬷,算是稳住了场面。
琅琊王一向声誉极好,不乏善举,颇得民心。消息传出,城中百姓亦为之悲伤,不到半日全城缟素,大红大绿的装饰均被拆去,酒楼的歌乐也停了。
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最失望的外人莫过于薄景焕。
他伴着御驾回到金陵,立时准备重赴琅琊提亲,不料噩耗从天而降,议亲成了致悼。纵是阮凤轩继了爵位,能替亲妹许婚,迎娶也要等到三年孝满之后,拖延太久,母亲必有异议。
薄景焕心事重重的入府吊唁,见阮静妍一身缟白,在一群女眷的簇拥下清眸含泪,楚楚怜人,更是放不下,他正待劝慰,忽听得门外唱到苏璇的名字,不由得一怔。
一则没想到苏璇还在琅琊,二则没想到他会来此吊唁。毕竟苏璇对抗追魂琴是应薄景焕之请,本身与琅琊王府并无交情,江湖人也不拘礼法,此刻竟然不期而至,着实意外。
不仅薄景焕惊讶,满堂吊客亦然,前一阵发生的事实在太过传奇,连金马玉堂的高门显贵也为之称奇,一时人人都望过去,奠堂内外俱静。
传说中的剑魔是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猿臂蜂腰,清锐英朗,全不似传言中的狂放。他进来静穆的拈香叩拜,礼仪周全,阮凤轩连忙回礼,苏璇道了一声节哀,并无赘言,两三句后就辞去了。
人一离开,奠堂渐渐恢复了声音,人们低低的议论。
阮静妍一动不动的跪在软垫上,清泪突然涟涟而落,一众女眷围在她身旁劝慰,陪着拭泪。
薄景焕异样的感觉更重了,却又想不出所以。
直到葬仪过后,亡者入土,万事落定,何安私下密报,薄景焕犹如晴天霹雳。
第59章 无间堕
金陵威宁侯府飞檐沉凝,气象威严,廊下花木森森。
阳光照着院落深处的威宁侯的书房,映得花窗栅影玲珑,屋内的气氛却如冰渊。
薄景焕负手立在窗前,脸被栅影分成了数块,阴鸷非常。
何安等了许久未闻一语,依然屏息静气的跪着。
薄景焕终于开口,“你何时知道此事?”
何安眼观鼻,鼻观心,恭敬道,“先前侯爷吩咐探查关于郡主的事,属下才在琅琊留了人,在侯爷离开琅琊不久就发现了异常,不过苏璇行事隐秘,探察极难,此事关乎极大,属下也不敢随意上禀,昨日得了消息证实确凿无疑,才敢对侯爷呈报。”
薄景焕的指掌紧握,一闭眼就仿佛看见苏璇骗哄着心爱的女人恣意轻薄,得意的嘲笑自己的愚蠢。被骗与被辱的恼恨宛如一把阴火,在胸膛里无声的燃烧,烤得他恨毒欲狂,恨不能将苏璇千刀万剐。“我将之视为兄弟,他却——”
薄景焕声音低嘶,嘎然而止,半晌后冰冷如铁,“明日我起程去一趟琅琊,吩咐管事在府内立即着手置办大婚所用的物件,但凡所需不拘成色,一概先买回来,不管用什么法子,务必尽快置齐,否则重惩不贷!”
这是要赶在热孝内迎娶了,何安应下来,“侯爷既然下令置办,纵然仓促也有办法,只是苏璇武功超凡,一旦从中作梗——”
薄景焕齿间咯嘣一响,腮骨棱起,他本想立刻致书正阳宫的北辰真人,厉斥其纵徒猥行,诱骗王侯之女,然而这样一来消息散出,影响郡主声名,最终损及的还是琅琊王府与威宁侯府,他心底恨怒已极,“如何能将此人除去。”
何安等的就是这一句,接口道,“此人剑法非凡,少有能敌者,又精擅伪装,世人皆不识其真面目,连圣上亦青眼有加,正面除去极难。”
薄景焕也想过告到御前,然而追魂琴一事圣上亲历,对苏璇印象极佳,就算他如今失德,天子大抵会当作英雄美人的谑谈,稍斥几句一笑了之,难以施之重惩,薄景焕越想心火越盛,声音厉起来,“要是无法可想,要你等何用!”
何安不惊不惧的一叩首,“侯爷息怒,正面的格杀确实不易,不过近期有一帮江湖人被苏璇逼得走投无路,欲投在侯爷麾下,假如善加利用,可收牵制之效。”
相似小说推荐
-
吃货小娘子 (夏凉儿) 阿里文学网VIP2018-06-21完结金玉满堂相思粥,罗汉上素三不粘。糖醋素鱼狮子头,钳花小包四喜饺。“娘子,为...
-
小寡妇种药田 (麻溜儿) 阿里文学网VIP2018-06-09完结成亲当日,她成了克夫的寡妇。婆婆的欺凌,娘家人的无情。让她这个寡妇生活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