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中午时,有人提议去素心斋用饭。云曦迟疑道:“今日没有预约,恐怕是难有坐席吧?”
另一位小姐笑着道:“你有所不知,那素心斋又开了一家分号,桌椅倒是宽泛了很多,上次我母亲去上香路过,没有约桌子也吃上了,左右现在闷热,倒不如去山下走一遭,就算吃不上素心斋,去别的食斋也可,总比闷在府里要来的有趣。”
柳萍川一听,心内也是一喜,她心知今日赵氏姐弟要去素心斋叫骂。
一想到琼娘被众人围观,被个娼妇扯着叫小姑的光景,便觉得解气,本以为不能亲见那光景,没想到此番倒是可以与众位贵女名正言顺地去看热闹。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前往皇山,只是走到半路时,那雍阳公主探头看到了路旁骑着马,被一群豪奴簇拥着的人,便惊喜地叫出声来:“忘山哥哥,你怎么在此?”
京城的贵女们皆知这位新入京的王爷名号。
只是原先听闻他府里妾侍如云。当初还未及进京,在京郊暂歇时,便又选买了三位妾侍入府,当真是荒淫无度。
便纷纷有意跟这位才入京的异姓王分清界线,免得自己的容貌被那王爷瞧了去,上门提亲该如何是好?
但是自此那次开宅的宴席后,琅王善于窥探龙心,率先廉洁俭宴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接下来的科考舞弊案,这位王爷更是初露锋芒。
因为案中涉及无数在京人脉错节的官员,最后干脆便将此案权衡全交给外官查办,而琅王临危受命,果然不负龙恩。
这一路抽茧拨丝,如连根花生一般,拎提出一串出来。
京城的官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一顿舞弊案查下来,留下空缺无数,那位王爷竟然毫不避嫌,只提拔了与自己办案的一干手下。加之生怕受了舞弊案累及的官员的刻意逢迎,那王府门外每日都是车水马龙。
这位初来到京城的乡巴佬王爷竟然短段时日混得风生水起,根基稳健,俨然是万岁爷近前的红人。
这样一来,江东琅王的名声也略正了正,只听闻他虽然广纳侍妾,但俱是路见不平,为了解救苦寒人家的女子,虽然众位女子承了侍妾的名头,可最后都被那王爷赏赐给了自己的部将。
这等广度天下苦寒女子的良苦用心,堪称男身的菩萨,兼达沧海的观音。
拨正了名声后,琅王那俊俏挺拔的倜傥外表,又是陡然增色不少,只惹得京城众位养了女儿的夫人们又蠢蠢欲动,想要召了这位江东的翩翩少年王成为自己的东床快婿。
是以雍阳公主这一出声后,几辆马车的帘子都微微掀动,想要一睹江东楚忘山的俊逸风采。
可是那琅王架子甚大,竟然连公主的账也不买,只初时瞟了那公主一眼,然后竟然假装没有听见,一挥马鞭,绝尘而去。
但凡这男子俊美,只是外貌一样打动人的,还不算上品。
若是俊美的男子冷若冰霜,能视皇家妙龄貌美的贵女如无物,便是有了高洁的傲骨,让容貌更加动人,思念起来愈加的雪峰冷莲,弥足珍贵。
只琅王方才那将雍阳公主视若无睹,挥马扬鞭的清冷,便叫人看得舍不得移眼。
众位贵女纷纷放下了车帘,免了亲见雍阳公主一脸的尴尬,可是心内却纷纷再次感叹,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啊!怎么这般清高俊雅之人,却被传得那么不堪?
琅王不知自己在众位贵女的心中,又增添祥云无数,俨然是雪莲谪仙下凡。
他只一门心思的寻思,那小娘得闲了,不找寻他花前月下,为何要跟她在宫中的大哥传递纸条?
可恨手下的人办事不力,怎么没截下那纸条,让他端详个究竟!
第46章
只是没想到他半路遇到了雍阳公主, 琅王向来厌烦被纠缠,便挥动马鞭前行一步。
因着想避开身后的一众马车, 琅王跑到分叉路口, 便挑拨马头操了近路。因着这路较窄,那些个马车是不会走这条路的。
只是马儿没跑几步,便远远看见对面者过来一批人马, 好似官差押解着犯人……
琅王眼尖一眼便认出了对面行在中间的柳将琚。
只是那位年少的侍卫长面色凝重, 满腹心事的样子, 并没有朝前去看。
琅王勒住马绳, 手腕一转, 便调拨马头又回来官道之上, 因为管道和小路之间隔着郁郁葱葱的山包,倒是可以王不见王。
待那群官差押解着一干人等路过时,还能听见其中一个女犯人的嚎啕哭声:“大人啊, 放了奴家吧, 奴家不过是听了人差使, 才吃了豹子胆去讹诈那崔家。可这不是也没成事吗?奴家还倒赔了银子,那崔传宝乃是白嫖了奴家啊……都是那柳府的管事收买了奴家,才犯下一时的错误,请老爷们开恩,放了奴家吧……”
“让她闭嘴!”传来了柳将琚的一声冷喝。然后那婆娘的嘴似乎被人堵上了,只能发出呜呜声音。
琅王耐着性子听了听, 这眉头不禁一皱——都是些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他也听出个轮廓。大约是崔家遭了讹诈, 于是琼娘便寻来这柳将琚帮忙。
但是这伙骗子, 却似乎就是他柳家有人使坏支使的……
这么一细细琢磨,琅王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他们柳家一向持重,能想出这么下作路数的,除了那个不要脸的柳萍川还能有谁?
待得官差沿着小路走了,琅王又折下马头,沿着小路现自赶到了素心斋。
素心斋为了“迎接”前来砸馆之人,休息了半日。现在送走了瘟神,自然要卸下板子开门迎客。
只是已经是错过了正午日头,大约是来不了多少的客人了,琼娘想着趁着空闲,点拨下新聘来的厨子也不错。
现在两家食馆,琼娘一人分身乏术,干脆聘了六个厨子,各自管着冷食、热菜和面点。
这样一来,她的活计便大大减轻,只需要把控着菜品出锅时的色味,指点厨子注意过油的火候,烹制的分寸便好。
这般想着,她便将两家食馆的厨子叫到了一处,准备让他们试一试自己新研出了的一道浇汁赛海参。
可没想到,居然来了客人,还指名叫琼娘前来招待。
琼娘从厨房里转出来一看,原来是江东王大驾光临。
只见他一身杏色长褂,宽面描金的镶玉腰带,漆黑长发紧束在银冠之中,长眉深目,从马上下来时,衣袂翩然,俨然是鲜衣怒马的谦谦美男子。
琼娘微微叹了口气,若真是个谦谦君子,该是多么省心啊!
因着父母被那赵家姐弟气得够呛,俱留在家里教训着哥哥自省。
琼娘倒是免了向父母解释自己为何跟这位琅王过从甚密的缘由。只福了福礼,请琅王去了雅房上间儿。
琅王将一干侍卫留在了雅间外,只拉着琼娘的手问:“遇到了麻烦,怎的不找本王?宫中事务冗繁,你也太不体贴兄长,这般折腾柳侍卫来回周转,是怎的不懂事?”
琼娘没想到这琅王不知从何处听了传闻,竟是一副全知情的样子,这般一脸严肃地教训她做事不够周全,不禁诧异地拿眼打量他的神色。
琅王见自己唬住了这小娘,便接着绷脸诈道:“而且这事,既然跟柳家有关,你叫你大哥来管,他岂不是投鼠忌器?”
这句话,倒是正说在了琼娘的心坎了。柳萍川做下这等恶心之事,她却是无可奈何。
一个官家小姐的清誉,岂容她一个商门小娘玷污?若是她真的在官衙揭发了柳萍川的恶行,养父与养母也会为了柳府的清誉,暗中做手脚反告她诬陷。
现在告知给大哥知道,也不过是通过他敲打下那柳萍川,别拿她当前世里好面子的软柿子拿捏,实则也不能指望柳将琚会拿自己的亲妹妹怎么重罚。
想到心灰意冷处,她也懒得去管琅王是从何处知晓的,只微微叹了口气,径自问道:“王爷要吃些什么?”
楚邪原等着这小娘想到委屈处,眼角湿润,泪意朦胧地跟自己告状求个公道。
可是没想到,她只是眉间暗了暗,一副吞下委屈的样子,便若无其事地问自己要吃什么。
这下,他楚忘山与柳将琚在她心里的亲厚远近竟然一比之下,立竿见影。
自己乃是她未来的夫君,安身立命的根本,岂能排在兄长之后?这让琅王细思琢磨下,很是不舒服。
就在这时,又有伙计在门外说道:“小姐,雍阳公主与一干贵女前来食斋,需得小姐相迎。”
琼娘一听,便请琅王稍坐片刻,她好起身下去迎客。
可惜琅王不乐见自己的排位竟然还要在一群丫头的后面。便拉住她的手,拖着长音道:“既然是来吃饭的,坐下来点菜便好,需得你去跑前跑后?给本王坐下,哪儿都不能去!”
琼娘心道,你不也是来食饭的?怎么就不能自己好好点菜?
可惜琅王压根不知“讲理”二字如何去写,只拽着琼娘,让她用那细滑轻柔的声音给他念食单,这清音袅袅,竟然隐约带了梵音雅乐的清心功效,只听得琅王浑身懒洋洋的,只想无所事事地与这小娘消磨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