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尚云天的落考更是叫她分外慌神。
这一世似乎什么都变了,而那个琼娘并未如她意料的那般,变得落魄不堪,只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皇山下远近为名的女商贾……
柳萍川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叫前世今生变得相似一些,才能心安。
最起码崔家,不能因为她琼娘的缘故而变得顺风顺水。
想起自己上次去食斋时,崔传宝对待自己的冷漠,柳萍川就一阵恶气,只想让他知道,哪个妹妹才是真有本事的!
这样一来,她便想到了哥哥前世所娶的那个莲娘。只要崔传宝娶了那女子,便引了祸水回来。到时候,真的出了人命,又岂是她崔家琼娘一个厨子能应付得来的。到时候,崔家肯定要如前世一般来求着自己,到时候,她便给琼娘拣选个街头的腌臜乞丐,琼娘肯嫁了,她才会去救那崔传宝的性命……
只是那女子许是不像前世那时,已经捞足了皮肉钱,想要从良。柳萍川起初找人收买她,让她去勾引那崔传宝,竟然不愿。
前世里,她是知道外院管事曾经是那女子的恩客,当初开脱崔传宝的官司,也是她委托高广贵去办的。
这一世,那女子既然还不愿从良,少不得她通过外院的高管事通些钱银,收买了那对姐弟,更是透出那传宝家私丰厚的底子,这才成了事情。
这日听闻高管事来报一切顺利,那崔家小子已经神魂颠倒,许诺迎娶叫莲娘的暗娼后,柳萍川难受了多日的心安定了下来:
崔家琼娘!你今世重视什么,我便要拿捏住什么!
第44章
崔传宝原以为自己被爹娘禁足, 这几日都不能出去,便烦忧着莲娘不得讯息, 挂念着自己。
初陷情网的少年郎, 辗转反侧,几日里便消瘦了一大圈。
可没有想到,到了第三天的时候, 紧闭的大门却被打开了。
崔传宝这几天茶饭不思, 看见门开了, 便强撑着一骨碌爬了起来, 瞪着眼一看, 是妹妹琼娘立在门边。
他腾地站了起来, 想要直直冲出大门去,免得再被爹娘捉了说事。
可是琼娘却冷声道:“我已经命人备了车马。带你去见莲娘,你莫着急。”
崔传宝听了半信半疑, 但见琼娘并是不戏谑神色, 当下大喜过望道:“好妹妹, 你肯帮我,哥哥你以后给你买衣裳。”
琼娘冷声接着问:“用店里账上的钱买?”
崔传宝一窒,有些讪讪说不出话来。如今家里的吃喝皆是走的食斋账面。他再对着为家里赚取钱银的妹妹说出这般哄小孩子的话,的确有点贻笑大方。
不过琼娘并不像是骗他,到门口时,也没见崔忠夫妇, 只一辆马车候在门口。
等到上了马车, 崔传宝看着跟着上来的琼娘, 又是有些不好意思道:“琼娘,你跟去干嘛?”
琼娘直直看着他:“你不是说,那位娘子是我的新嫂子吗?去看看又有何妨?”
崔传宝想,那莲娘自从认识了他,便歇了旧业,既然自己已经立意要娶,也没有什么不得见人的,便没再言语。
等到了乡间,琼娘却早早命人停了马车,然后领着三个粗长的伙计,外带着自己的丫鬟喜鹊,拉着崔传宝一并入了与那莲娘相邻的院子。
崔传宝被闹得糊涂,直到进了屋子才说:“妹妹,你领我到这作甚?”
就在这时,上次跟琼娘一起来这里探听虚实的婆子从里屋里出来,小声道:“正成事呢!”
琼娘点了点头,也不看崔传宝,那婆子便领了他入屋,屋里没有点灯,一团子的漆黑。
那婆子指了指墙上的一个龙眼大的洞让他看。
崔传宝闹不清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附耳过去,却听见那屋子里一阵木床吱呀作响的声音,莲娘那熟悉的哼叫声儿也是三长一短的。
少年郎登时僵直了身子,那一瞬间脑子好似旺火撩着锅里的水,泛起噼里啪啦的泡。
就算那一刻,他还心存着侥幸——万一墙那头的不是莲娘,而是她弟弟相好的女子呢?
待得附上眼儿一看,那边灯火跳动,莲娘那挂着残粉的脸儿,正满面红潮在床边颠动呢。
崔传宝只觉得脑袋,轰得一声,空白一片,竟然如被点了穴般,泥塑在了那里。
可就在这时,墙那边的云雨渐歇,一个男声传来:“怎么这几日,那崔家小子都无动静?今日主家还问起呢,可是你没吊住他,让他脱了套儿?”
那莲儿的声音也传了来,许是方才叫得断了魂,这时还微微发颤道:“怎么可能?那样的童子鸡最好拿捏,只被老娘迷得忘了亲娘!许是跟家里提了,他家的人不同意吧?”
那男子听了,立刻接道:“我这两天去打探一下,若是真的这般,倒也好办。他家食斋里多是贵人,你拣选个初一十五的日子,趁着他家顾客盈门时,带了你的弟弟和他的那些个酒友,闯入那食斋,只哭着自己怀了崔传宝的孩子,立意要崔家负责!”
那个莲儿一听要她打头阵,心里便打鼓,不甚乐意道:“这招可行得通?听传宝说,他娘和那个妹妹都是泼辣货,万一叫人打我们姐弟,岂不是送上门去吃亏?”
那男子道:“所以便叫你趁着他家客多时去,主家说,那崔家的琼娘最要脸面,极其看重名声,恨极了人前丢脸,有那么多贵夫人在,她闹不起来,只会急得哄着你们收场……实在不行,带上个装水的皮囊,里面灌上鸽子血放在腹下,若是他家动手,你就顺势偷偷拽了塞子,到时候见了红,便诬赖他家推搡得你失了孩子……”
因为这两件屋子原本是一个院子里的趟房,被原主人砌了丁字形的一道墙后,分成两个院子卖给了两家。
是以这内室跟那边赵家只隔了一道墙。当初买宅时,谁也不知隔壁经营是皮肉生意,待晓得了,那经受得起整宿的淫声浪语?
所以这屋子一早便空乏了下来,不曾有人居住。如今也被琼娘使了银子,得以暂用这院子。
那莲娘习惯了隔壁无人,也不收声音,听了那高管事的主意,只笑得一阵乱颤:“乖乖,这可是演绎了一堂折子戏,你那主家难道不加一加红封利钱?”
男人也笑了:“你这皮肉卖得太频,快要松垮了,以后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难得有个不开眼的黄毛小儿肯要你,趁着这机会入了富贵人家,只要到时你拿捏住了那崔家的婆婆和小姑子,要多少钱没有……”
虽则那边狗男女还在细细专营着,可是这边的崔传宝已经听得脑子都要炸裂开来。
陡然得知自己上当受骗后,只想操了一把尖刀,直闯进隔壁的屋子,捅死那一对狗男女!
可是琼娘一早便有准备,还没等他气愤叫出声,一旁的婆子手疾眼快便堵住了他的嘴,再被两个体壮的伙计抱住,拖着出了内室。
直到被拖出院子,塞进了马车。那崔传宝才气愤道:“琼娘,你干嘛拖我,看我不惩戒了那奸夫淫妇……”
可是没等他话说完,琼娘毫不客气的一巴掌已经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那气力甚大,传宝没料到妹妹会打人,一时愣住了。
琼娘憋闷了几日的怒气这一刻才稍稍宣泄出来了些:“他是奸夫,你又是什么?不过也是个带资的嫖客罢了!你要去作甚?跟他们搏命,再累得我跟爹娘给你收拾烂摊子?”
说到这,琼娘的怒火再压抑不住道:“你也是快成家的人,却做事不瞻前顾后,看看你这几日在家里闹的,爹娘和我竟然全成了你的仇人?难道我们会害了你?那等子女人,被过了多少身子,心思污烂得没个看,你却一门心思想娶进家门,若是爹娘耳根子软,真被你闹得松了口,我们家岂无宁日?只被那娼妇拿捏住,闹个家破人亡?你不反思自己的错处,居然还要跟人搏命?”
崔传宝哪能说过琼娘的伶牙俐齿?他虽是哥哥,可是方才才知,自己的一片痴情错付给了粪坑,正是理亏时。
而此刻琼娘怒气正盛,整个人若换了个人似,威严得人不敢反驳,只能讷讷承受着她的怒骂。
到了最后,被骂得痛哭流涕:“妹妹,是我错了,我这些日子像被下了降头,愧对爹娘……只是便那般便宜了他们?”
琼娘又自冷笑了一声:“他们不是要来闹吗?尽管来闹好了,到时候管教他们知道,我琼娘是个怎么要脸面的人!”
再说那莲娘,自跟高管家商议好了对策后,倒也没闲着,一番黄历,发现明日正好是十五,乃是皇山香客的旺季。
于是打定了注意,寻了个半旧的水囊,抓了只乡间菜馆的肉鸽子,红艳艳的血灌满了一水囊,又放了盐,加了水,防止鸽血凝固。
然后她带上弟弟赵苏安,还有他几个酒肉朋友,准备停当后,雇了一辆驴车便往素心斋赶去。
可没想到,到了食斋的门前,那门却上着板子,贴了告示,只说因有家事,歇馆几日。
那赵苏安不甘心白费了驴车钱,左右张望。
他正好看见食斋后门有个婆子出来,端着一簸箕的香菇准备晾晒。
他急忙去问这食斋的老板家是有什么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