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看上去也是个愿意说话的,只笑着道:“老东家要给自己的儿子挑选媳妇,今日招待媒人和那姑娘一家上门呢,只待相中了,便要定下日子哩。”
听了这话,连着那赵莲儿也发了急,只心内恨恨道:这男人的话果真是没几句是真的,怎么这边发誓要娶,那边就相看了媳妇?
当下只觉得气愤填胸,立意要搅合了那负心郎的婚事。当下问清了崔家的宅院后,便领了弟弟和那几个浪荡汉前去闹事!
远远看见崔家的大门,也不过一般乡间富绅的光景,莲娘心里更有底气,只对那几个男人道:“一会进门,我哭诉崔郎负心,你们只管捡了水缸器物去砸,砸得越响越好,到时他们家人若是推搡我,我便见红,你们便闹着他们去见官,直到他们服软为止……”
这般商议好后,那赵苏安首当其冲,一脚踹开了崔家的大门,大声嚷嚷道:“这里可是崔家?你们家的儿子白睡了别人家的闺女,怎么的做起了缩头乌龟?”
跟在他身后之人也俱是骂骂咧咧,见了东西便抡过头顶,砸出个声响来。
就在这时,有三两个婆子从屋内出来,拦住了那莲娘的去路,那莲娘冲撞了几次,也不见婆子们让路,便把心一横,一只手伸进裤带里,偷偷拽开了那皮囊塞子,登时雪白的里裤和襦裙红殷殷一片,看上去很是瘆人!
她心里有了底,只半躺在地,任血汩汩流淌,哭喊着道:“奴家怀了崔传宝的儿子,如今却被崔家的婆子打得流了产,可怜我的孩儿!便是做鬼也不放过你崔家!”
那赵苏安一看姐姐成了事,更加来劲,只嘴里骂骂咧咧,要找崔家人搏命。
就在这时,门帘掀动,屋内又出了几个人。
可是并不是他们想的崔家二老和那姑娘,而是七八个身着官服的官差。
为首的那个虎着脸道:“此间主人报官,说是有娼户预备着前来讹诈,原是不相信,今日一看,倒是不假。只是她乃妇人,我们这些弟兄不好动手搜身……”
就在这时,那几个堵路的婆子立刻按住了那赵莲娘,当着众人面,只扯了腰带,半掀开裙子,那还在淌血的皮囊便应声落地。
赵苏安傻了眼,只想跟那为首的官差言道,自己的姐姐的确跟那崔家小子有了私情,听闻他要始乱终弃,一时伤心难过,才出此下策想要搅闹了负心人的姻缘。
可没等他说完,便发现自己的村的里正居然也在,那老里正管着一村的庶务多年,哪个乡人都熟识。
他只皱着眉狠狠瞪了他们姐弟一眼后,毕恭毕敬地对官差道:“这个叫赵莲娘的正是小的乡里的人,可不是什么良家子,她家门前常年挑着红灯笼,门户到了深夜也不插门闩,院子里常有呻吟传出,败坏了我们乡里纯正的风气。”
那几个按住莲娘的婆子心里早憋着团火,事先又得了琼娘的吩咐,这时便扯了那娼妇的头发打骂道:“不知羞耻的荡妇,竟然讹诈到了我们东家这里,你是怀了什么胎,倒弄个血葫芦在那装样子!带坏了男人,倒装起良家子,今日便将你打死在这院子里……”
片刻的功夫,那莲娘便被抓花了脸,只抱着头哭喊着弟弟前来帮忙。
那官差厌恶这姐弟俩的行事腌臜,也不管赵莲娘被扯打得鬼哭狼嚎,只听了里正说完,便点了点头,叫自己的手下拧按住了赵苏安和他的那几个狗友,然后转身入了了屋堂,对着威严正坐的柳将琚道:“大人,证据确凿,也有里正为证,是否将这些刁民扭送进官衙收押?”
那柳将琚此时的脸色铁青,只说道:“不急,你再问问那兄妹,是何人指示他们这般陷害良家子弟的?”
第45章
上次高利贷的事情, 柳将琚是事后才知母亲和柳萍川去了素心斋要回了六千两的银票。
对于母亲责备的话,到底没法说得出口, 毕竟是他自己没法偿还了那借下的钱利, 才让追债的讨上门来。
只是经了这事,他自觉愧对琼娘,原本是想作为兄长一力承担的事情, 却闹得她要面对养母的上门追讨。这几日来, 连柳府都没有回, 只一个人在轮值休息的斋房里闷闷不乐。
可谁曾想, 这日却接了琼娘的亲笔书信一封, 直言崔家近日遭逢家丑, 需得大哥前来帮衬一二。
琼娘还了崔家后,一直是泾渭分明的态度,不愿跟柳家有太多的牵涉。而如今主动写信, 足见事态的严重。
他当下跟人换了轮值, 骑马赶到了崔家。见了琼娘才知有人要来讹诈之事。
那差役和里正, 俱是他找来的。
方才他虽然没有出屋,可是那女人满身的风尘味简直不用那村的里正卡开口证实,都能嗅闻得出。
崔家的大哥太不像话!竟然眼瞎的往家里招揽这些个脏污,累及得琼娘这从来都是温温雅雅的闺秀要跟个乡间娼妇打交道……
柳将琼心内再次打定主意,得了机会,便带着琼娘远离崔家, 免得没见识的崔家人平白辱没了琼娘的一生。
可是想起他初来时, 琼娘意有隐晦地说此事背后另有主谋, 大约是柳府里的人时,柳将琚便抑制不住怒火。
如果真如琼娘所言,岂不是有人故意做套,要陷崔家于不幸?
如今拿下这姐弟,便立意查个水落石出。
那赵莲娘见崔传宝始终不曾出面,登时哭喊崔郎,指望着他念在往日旧情,免了自己的牢狱之灾。
可惜她不知,此时自己每喊一声,都是提醒了崔传宝自己这段时日是多么愚蠢。他此时坐在父母的房中,在崔氏夫妻的注视下都恨不得钻入了地缝。
那赵家的姐弟,本来就无甚骨气,被戳穿了骗局后,便是一顿哭嚎,挨了几个耳光后,便将柳府的高管事全交代了。
那柳将琚一听,心内翻了个。直直地回望琼娘。
琼娘无意假装自己不知情,只是看着她的昔日的大哥平静地道:“我不是想为难大哥你去惩戒那真正的幕后之人。可是她实在欺人太甚,怎么天大的仇恨?居然能忍心对教养她多年的父母兄长下套子。大哥你替我给她带个话吧,她既然放不开往事,立意要与我为难到底。我崔琼娘也不是个认人揉捏的,只是到时怕是要累及了柳大人还有……大哥你的声誉,希望大哥能先原谅琼娘的无奈……”
琼娘话里的意思,柳将琚句句都懂。他伸手紧紧捏住了琼娘的肩旁,想说别怕,有大哥保护你。
可是此时说什么也是苍白无力,最后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拧紧了浓眉,命人拎提走了那一院子的地痞。
琼娘看着大哥健壮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道:“打了井水,清洗院子里的腌臜味儿,一会回食斋,开门做生意!”
此时的柳萍川倒是一脸泰然,正在吏部尚书郎靳大人的府上作客。
算起来,她回到柳家甚久,因为前世里回到柳府后,自己不愿落后琼娘太多,一直勤奋刻苦,所以有些闺秀功底。
这次回了柳家,因为年龄尚小,尧氏更是下力气栽培,加之她可以模仿着前世琼娘的待人接物,渐渐的,也叫人心生好感,那乞巧节的不当,也在她刻意谦卑下,被人渐渐遗忘。
于是她结交下了几个手帕之交。
这靳大人的女儿云曦小姐便是其中一个。这云曦前世里,乃是跟柳家将琼齐名的才女。
柳萍川刻意与她交好,不光是因为云曦小姐才情斐然,更重要的是,一年之后,太子的正妃因为难产血崩殁了,这位云曦小姐将会是下一任太子妃。
正因为如此,柳萍川立意要与未来的皇后结下深厚的手帕情谊。
这一日,云曦起了个诗社,前来递交诗单子的不光是各府小姐,连那雍阳公主也来凑趣了。
只是她入了花园子里,看见那柳萍川也在,心自不喜,淡漠地瞥了她一眼。
云曦乃是个心思玲珑的人物,当然看得出,笑着对柳萍川道:“公主乃是个性情敦纯之人,你在乞巧节上与她不小心撞了技艺,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趁着诗社相遇的机会,以茶代酒,与公主陪个不是,免得日后见了总是尴尴尬尬的。”
云曦说得在理,雍阳公主的确是个好哄之人。若只是碰巧撞了技艺这一件事,这位公主大约都不会记得过夜。
可偏偏这位公主从琅王的别馆那,知晓了柳萍川抄袭琼娘诗作,沽名钓誉的事情,是以对于柳萍川效仿琼娘喷墨画,与自己一较高下的关节,便感到尤为呕心。
她私下里将此事说给了自己的母妃听,可是母妃却一脸严肃地说,柳大人找回亲生骨肉,原本是喜事。那位小姐久在民间,难免有疏漏之处。
身为皇家人,当体谅臣下的不易。她作为堂堂公主,更不可明知臣子家的短处,而去揭他人之短。
雍阳公主因为前些日子闹着要去找寻琅王,受了皇帝的申斥,这几日也是畏惧着龙威。听了母亲这般一说,也是记在了心里。
柳萍川端了茶盏过来赔礼时,她可真是强忍着不适,勉强饮了一杯,算是周全了柳大人的颜面。
不过这几个小姐眼里看来,却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之前的尴尬别扭一扫而空,便生出了别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