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熙。”
魏熙回头,只见皇帝站在帐门口看着她,神色幽沉。
魏熙抚了抚衣裳,抬步走过去,矮身对皇帝一礼:“阿耶。”
皇帝点头,看着神色平静的魏熙,眉头缓缓蹙起,侧身道:“进来吧。”
魏熙垂眸,并不往里看:“我就不进去了,让六哥出来见我吧。”
皇帝的手按在魏熙肩上:“别说胡话。”
魏熙仍垂眸摇头:“我没说。”
皇帝的眉头蹙得越发紧了,他沉声道:“阿熙,六郎去了。”
魏熙蓦然抬头死死盯着皇帝:“我不信,阿耶不是讨厌他吗,怎么和他一同骗我了?”
魏熙说罢,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不会信的。”
话音落下,魏熙转身就走,她穿了一袭月白色的胡服,却未曾束腰带,连头发都是散着的,很是不成体统,眼下步履匆匆,衣袍当风,青丝扬起,更显得孤决孱弱。
皇帝神色疲倦,吩咐陈士益:“去陪着公主。”
魏熙越走越快,好似后面有恶鬼在追她,到了后面,她直接跑了起来。
“公主!”
谁在唤她,她已经听不出了,她跑着跑着,被树枝绊倒,扑在了地上,膝盖疼,手也疼,魏熙眼睛一红,很是委屈:“六哥。”
身后跟着的宫人慌忙将她扶起来,一声声的关切交杂在一起,吵得她耳朵疼,她眉头蹙起,喊道:“都闭嘴。”
宫人们顿时都缄默下来,四周清净了,却没有那人带着无奈宠溺的声音相劝,魏熙茫然四顾,眼泪落了下来:“六哥。”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喜大普奔,终于写到想写的地方了,可见我是有多墨迹~~~
突然发现今天挺肥呀,快夸我~
第59章 爱别离
魏熙最终没有去看魏潋, 她浑浑噩噩的回了自己的帐子, 抱着被子出神,夷则看了魏熙一眼,摇头一叹, 往香炉中添了些安神香便去一旁守着了。
魏熙看着香炉上升起的袅袅青烟, 那烟飘飘摇摇的,就好似风拂过魏潋白色的衣袖, 魏熙眼睛有些酸, 她闭上眼睛将头埋在被子中,不再看。
不知不觉就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安神香是有效用的, 她往被子上一趴就睡得昏沉,可心中却是乱糟糟一片,一会是魏潋抱着她出宫玩, 一会是魏潋将她按在马上吓唬,一会是魏潋满身血迹, 却笑意清浅。
魏熙眉头蹙起:“六哥……”
迷迷糊糊间却觉眉心微凉, 有什么东西点在哪儿, 温柔又熟悉,一路从眉心到了鼻梁,当那微凉的触感到了鼻尖时, 微微一顿,霎时什么都没了。
魏熙鼻子一酸:“六哥,别走。”
恍惚间听到一声低叹, 那微凉的触感又回来了,却是落到唇上缓缓的勾勒,魏熙觉得有些酥麻,眼睫轻颤,想要睁开眼看一眼,可眼皮却似被黏上一般,沉重凝涩。
魏熙较起劲来,睫毛颤抖,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等她睁开眼时,入目却只见风吹帐帘,留下满地凄清月光。
她起身,鞋也顾不得穿,赤着脚便到了帐外,举目四望,只有巡逻的千牛卫结队而行。
“公主可有什么吩咐?”
魏熙转头,看向守着帐子的侍卫,眼中燃起一丝希翼:“可有人来过?”
侍卫茫然:“什么?臣等一直守着,未见人来。”
魏熙凝视着他,一双眼睛清澈又凌然,好似能直通人心:“真的?”
侍卫们跪地:“臣等不敢妄言。”
魏熙垂眸看着他们,眉头蹙起,转身退回了帐中,穿了鞋就往外走。
蕤宾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呵欠,连忙拿了氅衣跟上:“公主要去哪儿?”
魏熙停住脚步,抬眼看着她:“六哥什么时候来的?”
蕤宾动作一顿,随即将氅衣给魏熙披上,面上的疼惜之色毫不做假:“您若是想殿下,就去看一眼吧。”
魏熙身子一僵:“什么时候连你也学会答非所问了。”
说罢,转身出了帐子。
魏潋的帐中灯火通明,一丝烛火透过帘幕缝隙照出来,有些刺眼,魏熙脚步顿住,一旁守着的侍卫见了她,连忙躬身替她掀开帘子,里面的烛光毫无顾忌的暴露在她眼前,她瞌了瞌眸,随即缓步进去。
荒郊野外的不方便,只半天时间,还未给魏潋准备好灵柩,他就那么穿着亲王冕服躺在床上,周围是一片惨白。
魏熙心中一抽,钝钝的疼,她抚住心口,抬步往魏潋那里去,眼睛一瞬也不离开,守灵的内侍欲要相拦,却被泉石按住,只得眼睁睁看着昌乐公主游魂一般站在了自家殿下床前。
魏熙看着魏潋苍白的脸,抬手在他面上缓缓勾勒,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消瘦的脸颊,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是了,陌生,哪里陌生呢?
是他没睁开那双好看的眼睛,只留着两排又长又密的睫毛刺她的眼,他的眼睛睁开时可好看了,长长的,大大的,眼尾上挑,可他的睫毛不翘,就好似给眼睛遮了一层帘子,偏他又时常半瞌着眼睛,显得温吞又冷漠,眼底是一汪幽潭,幽潭上是烟波浩面,而眼波外,又是云山雾罩。
是能将人溺毙的温吞,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可是当这双眼睛笑起来就不一样了,就好似旭日破云,投射在水面上化作粼粼波光,一圈涟漪荡开,就是世无其二的温柔。
魏熙拨弄着魏潋的眼睫,有些自得的扯了扯嘴角,他不笑时面上也挂着三分笑,可那双眼睛却是没有笑意的,那双眼睛只有对着她的时候才会笑。
魏熙的唇角扯到一半便僵住了,她俯身靠近魏潋,拨了拨魏潋的眼睫:“你不痒吗?怎么还不睁开眼睛。”
魏潋没有回答她,如同一尊玉雕。
魏熙委屈,拿手捂在他鼻子上,却一点热气也没有,她的手一颤,却不肯放弃,一直在他鼻端捂着,直到灯烛一颤,她捏住魏潋的鼻子:“你不憋得慌吗?”
魏熙说罢,俯身靠近魏潋,在他耳边轻声道:“憋得慌就别装了,别再真憋死了,我替你保密。”
魏熙说罢,靠在他耳边等着,直到腰弯的酸了,也不见魏潋答应,魏熙唇角一勾,恨恨松开捏着魏潋鼻子的手:“你就骗我吧!”
魏熙说罢,回头理了理衣衫:“去将苏井泉给我叫来。”
泉石身形微滞:“公主想做什么?”
魏熙眼睛一眯:“去便是了,难不成你担心苏井泉将你家殿下救活了?”
泉石无奈,使人去将苏井泉唤来。
内侍到了苏井泉帐中时,苏井泉正和衣躺在床上,见内侍来了,不必内侍请便起身往外去,却听内侍追在后头小声道:“是公主喊您,您注意些,公主有些……奇怪。”
苏井泉蹙眉一叹:“他们闹腾关我什么事,腻腻歪歪的都来难为我。”
内侍赔笑道:“能者多劳。”
苏井泉又是一叹,进了魏潋帐中后,迎面便见魏潋被端端正正的摆在床上,而床下,魏熙也也同样坐的端正无比。
听见了脚步声,魏熙抬眸看向苏井泉,一双眼睛黑沉沉的,让苏井泉背后发凉,忍不住怀疑魏熙知道了。
苏井泉正如此想着,便听魏熙沉声道:“你们合伙骗我很好玩?”
苏井泉脚步一停,忍不住看向泉石,却见泉石跪地磕头,哀凄道:“还请公主节哀,殿下尸骨未寒,见了您这样定是要难受的。”
苏井泉提起的心放下了些,他走到魏熙身前,执起魏熙的手腕给她诊脉:“公主的身子还未好利索,千万别再胡思乱想。”
魏熙挥开他的手,冷笑:“你是说我得了失心疯?”
苏井泉只道:“公主如此最伤元气,臣给公主开张安神方子,公主切勿断了。”
“我不吃!”魏熙说罢,俯身靠近苏井泉:“我只问你他要做什么。”
苏井泉叩首:“是臣医术不精。”
“庸医!”魏熙说罢,冷声道:“枉我这些年处处优待你,既然如此,你便将你儿子送进宫来伺候吧。”
苏井泉一顿,并不出言相拒。
魏熙看着他,眼泪忽的留了下来:“你就不怕吗?”
苏井泉抬头,神色无奈:“臣也没法子。”
魏熙狠狠推了苏井泉一把:“你们一同欺负我!”
魏熙说着,拉住了魏潋的手:“你要做什么和我说一声,我答应你,我帮着你,你这样骗我做什么?你如此我再也不理你了。”
魏熙说罢,看着躺在床上纹丝不动的魏潋,哑声喊道:“魏潋!”
喊罢,她看着魏潋,低低一笑,眼泪留到了他的脸上:“你起来,你说了护我一辈子的。”
眼泪到了魏潋面上,从腮边缓缓滑到衣襟里,再也不见踪迹,魏熙扯了扯他的头发,有些撒娇的意味:“你起来吧,我都答应你。”
魏熙说罢,等了片刻,依旧不见魏潋回应,她起身:“那好,我不理你了,再也不理你了。”
魏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眼泪不停:“我会让阿耶给我选一个最好的郎君做驸马,我还会养一院子的面首,我再也不念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