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熙握住他的手:“我……”
魏熙顿了顿, 继续道:“我一辈子孝敬六哥。”
魏潋眸色一敛,静静看着魏熙,直到看的魏熙不自在了, 他才抬手抚向魏熙的脸颊:“去吧, 别哭了。”
魏熙看着魏潋的眼睛,心中有种不安的预感, 她握住魏潋放在脸上的手:“六哥说了, 你不会死。”
魏潋点头,神色温柔:“我不会死,可我不想做你六哥。”
魏熙抿唇, 站起身来,神色挣扎:“六哥先治伤吧,这事以后再说。”
再说, 再说,最后的结果终究会是再也不说。
魏潋低低一笑, 抚了抚魏熙的头:“出去吧。”
魏熙点头, 看了一眼魏潋的伤, 便转身出去,到了帐帘处,她又忍不住回身, 却只见魏潋垂眸看着伤口,似在出神,他的脸色苍白, 长睫低垂着,显出羸弱之态,偏他的神情又格外平静,平静到漠然,仿佛隔绝于俗世之外,竟让魏熙有一瞬间的恐惧。
她忍不住唤道:“六哥……”
魏潋抬眼看她,神色一如往常温柔:“阿熙,别伤心。”
魏熙怔怔点头:“六哥没事的话,我就不伤心。”
“坏丫头。”魏潋摇头,有些无奈。
魏熙微微一笑:“就是坏。”
说罢,掀了帘子出去。
魏熙出去后,也不离开,只站在外面等着,还未站多久,便见皇帝身边的内侍来迎。
“公主,陛下传您过去。”
魏熙看了一眼帐帘,点头,转身往皇帝那边去,内侍看着魏熙,小心道:“您可要去休整一番,当心陛下见了心疼。”
魏熙脚步一顿,问道:“很丑?”
内侍看着魏熙脏兮兮的衣服,和脸上没擦掉的干涸血渍,顿了顿,摇头:“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公主好看的人了。”
魏熙唇角一勾,想起魏潋和今日突然冒出来的那些狼,唇角的笑意又散了。
等魏熙到了皇帝帐中时,正见换了一身衣服的魏泽支棱着一条腿坐在皇帝对面,见了魏熙,魏泽面色不甚友好,魏熙又有些心虚,回来时她只顾着魏潋,将魏泽交给侍卫便没管过了。
“腿怎么样了?”
“没事,养两个月便好了。”魏泽说着,摒弃前嫌,对魏熙道:“阿姐怎么这样就过来了。”
魏熙扯了扯衣服,眼眶忽的一红,抬眼看向皇帝:“阿耶……”
皇帝一叹,起身拉着魏熙往胡床上坐,又吩咐人端水来给魏熙洗脸,吩咐完,他拍了拍魏熙的肩:“吓坏了吧。”
魏熙点头:“侍卫都死了,若不是六哥,我和阿泽也要死了。”
皇帝想起今日之事,眸色一冷,却问道:“六郎如何了?”
魏熙眼圈越发红:“被狼抓了肚子,留了好些血。”
皇帝沉沉一叹:“你们姐弟无事就好。”
魏熙扯住皇帝的袖子:“阿耶呢?听说阿耶这里也有狼来闹。”
皇帝眼中有些厉色:“朕无事,只是有几个臣属被咬了。”
魏熙攥紧了皇帝的袖子:“寻常的狼哪里会无故咬人,更何况阿耶和阿泽同时遇袭,定是有人图谋不轨。”
皇帝拍了拍魏熙的手:“朕已经着人去查了。”
皇帝说罢,见内侍端了水过来,他亲自拿巾帕沾了水给魏熙擦脸,她脸上未曾擦掉的血迹已经凝在了面上,擦的时候颇废了一番功夫,待擦完后,皇帝看着魏熙被巾帕磨得发红的脸颊,神色越发冷凝。
他撂下巾帕,沉声道:“去看看六郎如何了。”
皇帝的口吻不善,魏熙听着,忽的想到,此次秋狝是魏潋安排的,眼下出事,皇帝怕是怀疑他了。
魏熙启唇,想要替魏潋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多说多错,说多了说不定还会惹皇帝多心。
可凭皇帝的性子,本就不放心魏潋,就算查出魏潋无罪,说不定也会借机降罪,魏熙眉头蹙起,总不能让他伤一场,还要白白受责。
她看向皇帝:“阿耶觉得此次是何人所为?”
皇帝转眼看向魏熙,意味不明:“这次秋狝是六郎主持的。”
果真让她猜着了,魏熙心一沉,却点头附和道:“看来幕后之人所图不小,不论出了什么事,都可以尽数栽赃到六哥身上,这怕是打着一箭三雕的主意。”
皇帝深深看了魏熙一眼:“说到底,他和你其他那些兄长是一样的。”
魏熙垂了眼睫,看着面前魏泽的腿:“阿泽,你觉得呢?”
魏泽抬眼看着魏熙,犹豫片刻,道:“依我看,六哥是真心来救。”
他说着,顿了顿:“但来的也确实太巧。”
魏熙扯了扯唇角,觉得很是倦怠,她起身道:“阿熙先去换身衣服。”
皇帝点头:“去吧,今天吓到你了,好好睡一觉。”
魏熙低低嗯了一声,抬步离去。
魏泽看着魏熙的背影,撑着身子就要追去,可腿上的疼痛又让他的动作停住了,他知道,魏熙是不满他没有全心替魏潋说话,可他说错什么了?魏潋本就有嫌疑,他那样心机深沉,受了伤后甚至不见痛色,只顾与魏熙暧昧,正常人怎会如此?
魏泽轻抚自己的伤腿,说不定就连受伤都是魏潋为了洗脱嫌疑自导自演的。
魏熙没有理会身后人怎么想,她从皇帝帐中出来,抬步去了魏潋哪儿,她看向守在帐外的侍卫,问道:“六哥如何了?”
侍卫躬身行了个礼:“臣不知,但有苏太医在想来也是无恙的,公主不如先回去换身衣服……”
侍卫说着,抬眼看着魏熙:“您如此……怕是会惹人说闲话。”
魏熙掸了掸衣袖:“你管的倒是多。”
侍卫一顿:“殿下伤着,想来公主也是不忍心让他烦忧的。”
是个人说话都阴阳怪气的,魏熙心中烦闷,冷声道:“那好,六哥好了,你便立刻来告诉我。”
魏熙离去前又看了一眼魏潋的帐帘,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却隐隐有个念头,等他好了,要做什么她便不再拒绝,任由他去。
帐中,苏井泉给魏潋包扎好后,在一旁水盆里洗手:“殿下怎么不请公主进来,她应是担心坏了。”
魏潋虚抚腹上伤处:“就趁这个时候吧。”
苏井泉一顿,在盆中的手溅起水花,星星点点染在他的衣服上:“现在?”
魏潋点头:“左右我伤的如何只有你一人知道,只是要委屈你受阿熙埋怨了。”
“殿下为何如此突然?”
魏潋眼中有些幽色:“早就不该拖着了,眼下时机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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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熙回了自己的帐子后,夷则蕤宾早就得了消息备好了水给魏熙洗漱,魏熙忍受不了自己泥猴一般,先前挂念着魏潋,未曾在意,眼下便再也忍不住了,泡在水里连头发也一并洗了。
等她洗好出来后,却见蕤宾含泪向她走来,走了几步却又停住,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态度。
魏熙顿住,许是刚洗完澡,她有些不适,没有风,却觉得脊背发凉:“怎么了?”
夷则看着二人神色,心中一沉,却道:“定是担忧公主,公主快别理她,先穿戴好再说。”
夷则说着,便拿了腰带给魏熙系上,魏熙隔开她的手,面色有些僵:“六哥怎么样了?”
蕤宾噗通跪在地上,哀声哭道:“殿下去了。”
魏熙往后退了一步,夷则见了,忙扶住她,却见魏熙歪了歪头,面色有些茫然:“去哪儿了?”
蕤宾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魏熙又问了一声:“去哪了?”
蕤宾只含泪摇头。
魏熙如梦初醒,挥开夷则的手,缓步上前,伸出纤长的手指托住蕤宾的下巴:“你说呀。”
蕤宾看着魏熙深不见底的眼眸,打了个寒颤:“公主知道的。”
魏熙手往下,扯住了蕤宾的衣襟,力气极大,手上青筋毕露,可她面上却是平静的:“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蕤宾仰头看着魏熙:“殿下去见先帝了……”
“你胡说!”魏熙喊罢,话音哑了下来:“他说他不会有事的。”
魏熙说着跌坐在蕤宾面前,她松了手,替蕤宾将方才被她拽皱的衣襟抚平:“你是和他串通起来骗我的吧,他想用死骗我答应是不是?”
魏熙说着,推了蕤宾一把:“去告诉魏潋,他若是这样唬我,我一辈子都不理他了。”
蕤宾被魏熙推的往后偏了偏身子,却依旧跪在地上不动,夷则轻叹一声:“公主累了,先去歇歇吧,奴婢去替公主传话。”
夷则说罢,矮身扶魏熙起来,引着她往塌边去,方走了几步,魏熙的脚步便停住,她转身往门口去:“我亲自去说。”
“公主!”夷则忙追去,却见魏熙步履平稳从容,丝毫不乱,从她伺候魏熙开始,便少见她如此正经肃然,夷则心中一颤,却不敢阻拦,只得随着魏熙一道往魏潋帐中去。
魏熙到了魏潋帐前时,只见周遭伺候的人皆面带哀色,魏熙理了理衣袖,看向先前拦她的侍卫:“你怎么不去给我传话?”
侍卫跪地不语。
魏熙一脚踢在他肩上:“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