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天光下,陈锦朝她眨眨眼睛,微微一笑,“任人鱼肉才可怕。”
音夏蓦然想起那一晚,小贼越府掳人,若那时姑娘会个一招半式,起码也能周旋片刻。府里虽没有练武的姑娘,但也没说不能练武。
只要这府里的人不说,谁都不知道姑娘整日在院子里做些什么。
音夏不再反对,瑞儿也没啥好说的。而且她对陈锦的出招甚是好奇,嚷嚷着也要跟着学。陈锦便从树上折了根小枝给她,一招一式教得认真。
不大的一方小院,一个十五、六的少女手执一柄长剑,翩跹游走,脚下生风,好不武威。身后几步跟着一个刚刚总角的小丫头,小丫头手里拿着根小树枝,带着哭腔的喊:“姑娘姑娘,你动作太快了,我看不清。”
与陈府相隔着几道墙外,有一棵上百岁的大树,枝叶繁茂,平日里最得鸟雀喜爱,在此筑巢做窝。华服冠带的青年此刻正站在树枝上,饶有兴致的看过来,看那行云流水的剑招,飘渺诡异的身法,可惜,竟是毫无内力。
直到那抹淡粉色的身影停下来,才意犹未尽的跳下树干,稳稳落在地上。
九月忍住嘴角抽搐的表情。
向来行事干脆利落的手下窥得主子这如做贼般的行径,不由替那被窥视的少女打抱不平起来,“主子不怕吓着人家姑娘?”
元徵斜睇他一眼,一副无赖口气,“这陈家的小娘子不简单,不简单呐。”
这话您都说了不下二十遍了,九月腹诽。
元徵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伸了个懒腰,“哎呀呀,今日天儿这么好,咱们去打猎吧。”
秦管家说,“主子您今日要进宫面圣。”
元徵垮下脸,生无可恋全写在脸上,“明日再去。”
管家恭敬的弯下腰,话却说得生硬毫无商量的余地,“今日府上已接到皇上下的第十一道旨意,旨上说主子若再不进宫,他便要亲来此地了。”
“呵,”薄唇里溢出一抹笑来,似轻嘲般无谓,“他若要来,咱们恭候大驾便是。”
秦管家见说不动他,叹了口气。
元徵见了,摆摆手,“好了好了,去准备吧,即刻入宫。”
自有记忆起,脑子里记住的全是江南若水家婉约精巧的屋舍,皇宫巍峨壮丽的城墙从未入梦来。直到娘亲去世,他跪在床边,她拉着他的手吐露掩藏了半生的秘密。
远在京城的天子,端坐在九五之尊的宝塌上,不识人间疾苦,不闻依人心中思念,常把旧人挂嘴边,怀里却是新人奏乐把酒欢,真真讽刺。
正文 第七十六章翩翩公子
出门前,秦管家带进一个人来,说是童茴派来的,怀里揣了封书信。
原是调查陈锦的事项已毕,交代事情详末来了。
说到陈家西府大姑娘夫婿死于陈府,二姑娘被迫入狱,在府里养了小一个月,又随父兄往返祖籍。信里头详尽始末,桩桩件件无一未举,就连陈锦曾给了墨童的那张药方,亦赫然在列。
看到盐田惊马,握着纸页的长指不由一颤,那日远远一望,只道那从马车里毅然跳出的人影是何等英明果决,没有想到竟然是她,真巧啊。
目光下移,信中提到惊马的凶手,凤目微挑,唇角微勾,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下首的秦管家和九月见了,身体不由齐齐一抖。
这形势,是哪个倒霉催的又犯了大忌?心中诸多猜测,却一个字不敢提,生怕那火烧到自个儿身上。
半晌,元徵看完信,打发人下去。
把信纸揣进宽大的衣袖里,出门,策马直奔皇宫。
当今天子得知他今日入宫,早早便让人把当年合妃居住的寝殿重新拾掇了一番,摆上点心热茶,从下朝开始一直等到午时,随时准备迎候大驾。
元徵入了宫,跟着带路的太监往里走,路过的屋舍楼阁统统未能入眼,还是江南的房子好看啊,小巧精致,看着舒心。
到了宫门口,太监也不通报,直把人带进去,末了,在一袭帘栊前停下,尖声道:“陛下,四公子来了。”
元徵听得这声四公子,暗暗撇一撇嘴。太监回身,一把柔软如蛇的腰快要弯到地上,“四公子,请。”说罢打开帘栊,元徵抬腿,跨进门去。
元徵眼观鼻,鼻观心,也不看上方端坐的人,走到屋子中间直直跪下,朗声道:“草民叩见皇上。”
他自称草民,便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上首的中年男子心中喟叹一声,不愧是她的儿子,连这性子都跟她一模一样,唉。
“徵儿。”元桦自椅上起身,寻着台阶一步步走下来,一开口,一副忧郁难当的口吻,似极当年北君楼上说两句便会脸红的年轻书生,脸上三分忧郁,三分悲悯,余下四分是身为天子的威严和自持。
元徵直直跪着,不答应,不迎合,亦不抬头。
“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皇帝在离他几步之遥的位置停下,脚上好像被无形的锁链绊住,再不能前进分毫。
元徵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泼皮猴儿般的笑,“皇上言重了,草民万万不敢。”
“你都不肯叫我父皇。”元桦说,边说边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近看这张年轻的面孔,竟跟记忆中的她长得一般无二,眉宇间的温柔被英气取代,好不耀眼。
元徵看着他,嘴角一弯,一副被养坏了的世家公子,“父皇。”撒娇的口吻,让人招架不住。
元桦眼底风霜一除而尽,换上无限温厚,“旨意我已拟好,明日早朝,便会召告天下,公布你的身份。”
“不太好吧?”元徵一脸惊讶。
“哪里不好?”元桦皱眉。
“我在江南自在惯了,没有什么身份拘着,如今若是换了这重身份,以后无论走去哪里都有人盯着,怪不自在的。”元徵一脸为难,“况且,父皇知道我是谁就行了,其他人也不需要知道那许多。”
元桦伸出手,犹豫几许,手掌才落在对面年轻人的头顶上,掌心下传来的温热差点让他热泪盈眶,这是她的孩子,是他们共同的孩子啊,“我与你母亲情深意浓,当年若水家念在你年纪幼小入宫多有不便,所以便留在江南照顾,如今你既来了,便是皇室中人,身份一定要有;今天起,你便是我朝的四太子了。”
王朝惯例,当今君主可从诸子中挑选出合适的人选加冕太子之衔,在东宫太子未册封之前,几位太子均有机会公平竞争,此举一来可同时选出多位储君,以备王朝永盛不损,二来大家位置相等,亦不存在悬殊这词。
只是如今的三位太子皆是为王朝立过功劳好不容易得来的。而元徵,他什么都没做,便白白捡了四太子的名头,难保有些人眼热不服。
元徵仍十分为难,元桦大手一挥,“好了,此事便这样定下来了,你我父子第一次相见,你得陪朕好好吃顿团圆饭。”
元徽笑了笑,“好。”
第二日早朝,皇上近前最得力的王公公宣读圣旨时,站在最后面的中书令正在打瞌睡,几个姨娘为了争一支珠钗闹了个不可开交,吵得他一晚没阖上眼。
王公公在上面念四太子元徽,中书令一个机灵,瞌睡醒了大半,眼瞧着朝上各位同僚交头接耳,头顶上空如同飞了几千只苍蝇般,声音不绝于耳。
四太子?什么四太子?本朝统共不是才三位吗?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四太子?
中书令想不明白,事实上,除了几位一早得知内情的人外,其他都想不明白。
三位太子站在队伍前列,身影笔直如枪,仿佛没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四太子打个措手不及。也对,若皇上真还有个叫元徽的儿子,他们铁定是最早知道的。
王公公说有请四太子,朝上恢复了片刻安静,巴巴儿的望着龙椅的方向,只见龙椅后的气吞山河屏风后走出一个人来。
锦衣宝带,黑发玉冠,一双凤目流光异彩,竟是个翩翩公子。
左相率先拜倒在地,明明已年过花甲,却是声如洪钟,“臣,恭喜皇上复得皇子;臣,恭请四太子安。”
身后,左相的同僚门生相继拜倒,呼声震天,头顶那几尺厚的屋顶似乎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正文 第七十七章蠢
当夜,皇上在御花园设宴。
朝中大大小小群臣俱在,那一夜觥筹交错,那一夜宾主尽欢。说那四太子为人风流潇洒,酒量更是过人,杯中美酒如水般灌下去,熏得一张如女子般美妍的容颜愈发卓绝。只是,只是浑身上下却无半点皇家贵胄该有的矜持和高雅,市井泼猴还差不多。
皇上复得爱子,即使看见了这放浪形骸的样子也只装作没看见,一边同新晋的玉贵人说话儿,一边转着手里的酒杯,眉开眼笑。
酒过三巡,皇帝携着爱妃的手施施然走了,众人恭送一回,也都各自散了。
墨相因近日偶感风寒,未能入宫,长子墨越自宫中回来,径直去给他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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