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潇宜看着黄嬷嬷鼓励的眼神,心头苦笑。她自是明白黄嬷嬷的意思,若是想要在这宁国公府站住脚跟,世子的态度是必不可少的。姜祁如今的态度,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是好现象不是?
等严潇宜将温热的棉帕覆上姜祁的面颊的时候,姜祁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舒坦。不仅仅是皮肤的感官,更是心里的。这种感觉熟悉却又有些陌生,最多的是一种怀念。
等严潇宜撩起姜祁的衣袖,为他擦拭手臂的时候方才真的了解到眼前这人的身体究竟虚弱到了什么程度。姜祁的身量应是六尺左右(按唐计算),可手臂竟是枯瘦到了她都能一手环住手腕的程度。即便是在那些流言之中,姜祁是何模样,而此时严潇宜如何也狠不下心来拒绝一个病人。
严潇宜抬头望向始终看着自己的姜祁,那双大概是因为主人消瘦,而显得格外引人注意的桃花眼中,带着一些严潇宜看不懂的情绪。
严潇宜不愿多想,她心里始终记着,姜祁当初看上的是严潇月,而不是她。想到这儿,严潇宜突然想到昨夜大长公主应该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叫什么才是,为何姜祁会唤她为‘宜儿’。
想到这儿,严潇宜手中一顿,盯着姜祁打量着。
姜祁被看的不自在。“宜儿……”
“世子为何会唤妾为宜儿?”严潇宜问的巧妙,她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姜祁也是一愣,但随后便说道:“我以前见过你的,只是你没有见过我。如今你我是夫妻……这般唤你,你可同意?”他没有说谎,但也不算是真话。因为他只是在梦中见过,而在现实中,昨夜才是他第一次见她。
姜祁这样一问,严潇宜自然是不能说不行。只是这称呼在她看来似乎有些过于亲昵,而且她如何也想不起姜祁究竟是什么时候见过她,而且他既然是知道自己是谁,那在他心里究竟如何想她这个替代严潇月来冲喜的人?
严潇宜微微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却是不再去看姜祁。
对于梦中的情景,姜祁其实分不清是否真实,毕竟一切他都未曾真的经历。然而在他昨日看到严潇宜的那一刻,便认定这是上天的示警。
眼前的这个女子,就如梦中那般,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声音以及一样让人贪恋的温柔。
他姜祁虽不说阅人无数,但也算是见过各色女子。可那些人不是企图攀附,便是满心畏惧。曾经他以为这样没有什么,都不过是图个眼前的快活罢了,何必在意?
然而在梦中,父亲战死,母亲被杀,就连自己也遭人暗算。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子,撑起了早已名存实亡的国公府。
无论严潇宜对他是真心也罢,是责任也罢,那梦中二十多年感受到的温柔,却早已经深入姜祁的骨髓,让他舍不得失去。
就在昨夜,他看到软榻上娇小的身影的时候,姜祁觉得曾经的那些所谓的逍遥都是那般的荒唐。就如同梦中姜祁想要对严潇宜说的,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
这次,我会对你好的,所以严潇宜,你也一定要喜欢我才行……
严潇宜低着头,并未看到此时的姜祁,然而在一旁候着的黄嬷嬷却是将姜祁的表情看的真真切切。黄嬷嬷心头一惊,下意识朝严潇宜看去。随后,黄嬷嬷心下一阵宽慰。
虽然这位世子风评着实的糟糕,但此时他看着大小姐的眼神却是温柔的要溢出来似得。只是当初这世子应是看上二房家的才会前去求亲的,为何现在却又这般的看着大小姐呢?
想着严培伦厚颜无耻的换亲,又联想到温氏的一贯做派,黄嬷嬷有些想偏了。她觉得定是二房做了什么手脚,才让世子以为他看上的是他们的女儿,如今嫁来的是大小姐,世子自然是高兴的。
可是黄嬷嬷却是忘了,宁国公府提亲的时候,严潇宜早已同卢家有了婚约。
☆、新妇敬茶
纤柔将四轮车推来的时候,严潇宜也已经在黄嬷嬷的服侍下开始梳妆了。姜祁则是坐在一旁,一脸满足的看着严潇宜。
纤柔见姜祁已经收拾妥当,便扶着他坐进了四轮车中。有了四轮车,姜祁便立即让纤柔将他推到梳妆台旁。他刚到,便见严潇宜正好在用口脂点唇。一抹朱红,让严潇宜的容貌更显。
“好看!”姜祁不吝赞美。
曾经他是喜欢娇弱温婉的女子的,所以才会不顾母亲的反对,非要娶那严潇月。可而今,他觉得环肥燕瘦,都比不得眼前的人。没上妆前清丽脱俗,上了妆之后那更是万物失色。
记得曾有人说他姜祁的运气好,若不是出身宁国公府,这京城又有几人拿他当回事。姜祁觉得这话没错,如不是出身宁国公府,他又怎么有机会娶这样一个好看的娘子?
姜祁觉得梦里那个曾不将严潇宜放在眼里的人,眼睛真的是被糨糊糊了眼,还好最后严潇宜没有嫌弃。这般想着,姜祁竟是莫名的笑了起来。
严潇宜本就被姜祁突然的称赞给羞红了脸,转头见他盯着自己一脸的傻笑,原本就已经泛红的小脸更是红的厉害。
黄嬷嬷手里拿着胭脂,想着昨夜折腾了一夜,怕严潇宜的面色不好,所以本想在添色,但见这情形在偷笑之余,又将胭脂放了下来。
主院
“禀国公爷、大长公主,方才田管事派人来说,世子身边的纤柔找他领了四轮车回去。”大长公主身边的林嬷嬷禀道。
“看来一会儿祁儿也要随严氏一同过来。”姜文正笑道。
大长公主却道:“祁儿醒了才多久?严氏也不知道劝着。”若不是因为今早得等媳妇茶,他们夫妻两人早就去看儿子了。
姜文正握着大长公主的手,说道:“知道你心疼祁儿,可即便是严氏不知道劝,身边的人难道不知道?想必是祁儿自己要过来的。”
“我也没有要怪严氏的意思,不管是不是凑巧,可毕竟因为她进了门祁儿才醒的,算起来也是有恩与我们宁国公府。”说到这儿,大长公主想到昨晚的情形,有些奇怪道:“你有没有觉得祁儿昨晚的样子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姜文正摇摇头,不解。
大长公主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说道:“祁儿一直拉着严氏不放,那眼神……就像是……像是母马身边的小马驹似得,根本不愿意离眼。”
姜文正失笑道:“不愿离眼的不应该是母马看小马驹吗?怎么到了你这里倒是变了位置?”他顿了顿,想想当时的情景,又道:“不过祁儿的态度的确是有些奇怪。当初可是为了严培伦的女儿和我们闹了许久,醒来之后知道换了人,不仅不闹,还拉着人不放?真真是有些奇怪。”
就在说话间,门外传话说姜祁和严潇宜已经往主院这里来了。两人闻声,便停了话头,大长公主更是整了整衣衫,姜文正也是坐正了身子,盯着门口。一会儿两人同时转头相互看了一眼,随即便笑了起来。
一个职掌京畿四十万驻军的宁国公,另一个是堂堂大长公主,竟是在这个时候有些紧张了。
“还以为祁儿小呢!今天我们都要喝媳妇茶了……”大长公主叹道。“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姜文正轻咳一声,微微侧过身,眼睛盯着门口,低声道:“在为夫眼里,你依旧是当年城头那个杀伐决断,让人心生向往的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瞥了他一眼,嗔怪道:“就你会说。”
多久了,自从祁儿出事之后,他们夫妻之间便不再有这样的轻松时候了,如今祁儿醒了,一切又该继续好下去的。
两侧侍候的丫鬟婆子心中暗暗偷笑,世子醒了,国公爷和大长公主也终于回到以往那样了。
严潇宜和姜祁此时也走到了门口,因为有门槛,四轮车不便进来。所以来的时候,严潇宜让纤柔唤了四个健壮的婆子跟着。那四个婆子见到了门口,手疾眼快的上前将四轮车抬了进去。
两人到了姜文正和大长公主面前,严潇宜微微欠身,姜祁因为身体原因,无需起身。
姜文正和大长公主见了,也都是微笑着颔首。
大长公主身边的林嬷嬷拿来软垫放在严潇宜面前。
严潇宜低着头,跪在软垫上。林嬷嬷端着两个茶碗立在旁边。
严潇宜拿过其中一个茶碗,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唤道:“父亲,请喝茶。”
“好。”姜文正微笑着接过茶碗,轻抿了一口。而后将桌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拿起,交给严潇宜。
“谢谢父亲。”
严潇宜双手接过红包,虽然分量不重,但从红包的厚度上来看,里面怕不是小数目。之后,严潇宜又从托盘上拿起另一个茶碗,递到大长公主面前,声音不大不小,语气恭敬。“母亲,请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