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了?”沈千容惊异的看向他,随即急急道,“那叶阑青呢?”
楚云苍一顿,他确然是有逗她的心思,可望见她这般急切地面容,忽然就有些不忍心说出口了。
长公主大婚那日,他在前厅,未必不知道长公主胁迫了她。然而,也不过是随她去了。以他对小妹的了解,若雅也做不出什么来。
然而,屋内那四人就那般似没有气息的躺着,他是真的惊着了。
叶阑青腹部中剑,流了许多血,但仍有挽救的余地。沈千容受他牵连,且她身子本就不如叶阑青强悍,因而多睡了许多天。唯有小妹,自刎而死。他难过了几日,遂也明了,以小妹那般性子,迟早坏事。
沈千容凝见楚云苍那般迟疑,便是一旁的梧秋也瞧着不对劲。“你说啊!”沈千容上前不由分说抓了他的手腕,“你倒是说啊,叶阑青呢?”
楚云苍沉重的闭上眼,良久方才沉声道:“叶将军战死,柳之祁正扶了他的灵柩回程。”
战死?
沈千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她一步步后撤,想要远离这个冰冷的地方,她踢翻了暖炉,险些撞到梧秋。可她的眼睛空洞的吓人,然而不过片刻的工夫,突地又欺身上前,死死地盯着楚云苍道:“你骗我!你竟然骗我!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楚云苍一时不察她是何意,面色甚是懵然,只道:“朕拿这件事骗你,于朕何益?”
沈千容却似是有了极大地底气一般,如戳穿了他的阴谋,冷冷道:“我与他身有情花蛊,他若是死了,我怎还活着?你欺瞒于我,未免太不用心。”
情花蛊的功效,是师父亲传于她,并无解药。
楚云苍面色坦然:“你的情花蛊,解了。”
“不可能!”沈千容厉声道,“情花蛊无解,唯一的解释,便是你在骗我。”
楚云苍无奈的叹口气,拍拍她的肩膀道:“长公主大婚那日,有人喂了你解药。”说罢,便负手离去。
沈千容站立不稳,仍是梧秋堪堪扶住她,她才晃晃悠悠低声呢喃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情花蛊没有解药,没有解药。怎么可能?”
直至楚云苍将要迈出门,沈千容方才一个激灵直起腰,慌忙对他道:“你可知千云在哪?”
楚云苍背对着她,沉声道:“他自是在朕的天牢里。”
“让他来见我。”
“好!”
沈千容抓着梧秋的手,不停地絮叨着:“千云?是千云。那一日,唯有他喂我喝了药。我太过信任他,竟没想到……”
梧秋扶着她,也不知说什么方才能宽慰到她,只轻柔的抚着她的手。
“不对!”沈千容倏地又是紧皱着眉,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如那时千云便喂了我解药,叶阑青中剑,怎的我也会腹痛难忍?不对不对……”
直至千云被人带上来,沈千容方才有了些精神,踉跄着向他扑去,千云忙扶住她,一面又是极为恭敬道:“不知小姐找我,所为何事?”
沈千容抬起的巴掌,缓慢的垂下。终是跪在地上,双手紧握住他的肩膀,一字一顿极是艰难开口道:“千云,有一件事,你必须同我说实话。”
“小姐请问。”千云不知何故,但他素未见过小姐这般模样,因而额上竟是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来。
他一身功力尽废,在天牢内又是无法逃脱。消息全都断了,他以为他已然是被废弃的那个。今日再见小姐,却是不知为何?
沈千容深吸一口气,仔细地盯着他的神情,缓缓道:“那日大婚,你喂我吃的到底是什么解药?”
千云神色一僵,遂垂下头道:“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千容看他这般神色,心下已然猜出一二,但仍留有一丝侥幸的心思,眸眼猩红的盯着他道:“你只告诉我,那并非情花蛊的解药。你告诉我!”
千云的头愈是低垂:“属下奉林主之命,喂小姐服用情花蛊解药,也是为了小姐安全着想。”
沈千容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甚至没有力气扬手给他一巴掌。只低声呢喃着:“师父……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解药?”
千云在一旁,不好伸手搀扶她,只依旧道:“林主也是为了小姐好,希望小姐能体谅林主的爱护之心。”
梧秋上前扶了沈千容起身,她此刻尤其木偶一般,脸色苍白骇人。然她一直在场,方才沈千容的呢喃她却是记得,此时沈千容精神不济,她必是要为沈千容追问一二,遂看向跪着的那名男子道:“你说当时是你拿的解药,怎么服药后沈千容仍会因为叶将军腹痛难忍呢?”这事,分明有些说不通。
沈千容闻言,虽是已然信了千云的话,但此刻仍是看向他,希望他有些别的解释。
然他却不曾有片刻迟疑,当即便道:“林主说,小姐自小修习巫蛊之术,便是一身血液也和那蛊毒合二为一。”
“这解药解蛊,却是七日后方才见效。这七日间,小姐会陷入昏迷,周身血液亦会一同净化。七日后,小姐便会失了从小练就的下蛊的能力。一同化去的,自然还有那情花蛊。”
“林主一直未曾告知小姐,便是因为这情花蛊解药用下,对身体损伤极大。若非时至今日,小姐同叶将军陷入不解之局,林主何曾忍心要小姐受这般磨难?”
沈千容忽然想起幼时,师父初次教授她下蛊之时,那时师父便说过,世间万般毒药,均有解药。蛊毒,如是。
以至于后来修习情花蛊,她问师父:“这情花蛊可有解药?”
那时,师父分明迟疑了片刻,方才道:“无解。”
却原来,不是无解。而是于下蛊之人损伤极大,师父方才不曾告知。
沈千容沉重的闭上眼,眼前划过叶阑青那张俊逸的面容。那个人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从此以后,阴阳两隔。
“啊……”她突然仰起脸,凄厉的叫出声,叫得人心碎裂。
殿外的暖阳突然被乌云遮掩,殿内,也附和着陷入昏暗之中。
“我不信……”泪水哗然流落,她目光空洞的不知望向何处,只一遍遍哽咽的说着,“我不信,不信,不信。”
“我不信从此后……我竟再也见不到他,我不信。”
梧秋勉力搀着她,沉思许久,也只能尽力宽慰道:“也许,战死沙场本就是叶将军的夙愿。”
第59章 结局
她的话分明有另一层深意, 然而沈千容懵懵然, 耳边再也听不进任何话。她澄澈的眼眸, 现下满是空洞, 而那空洞深处,却是一望无尽的恐慌。她不知如何想, 如何面对, 那个人就这么离开了。
她拼命地想要逃开这样的现实,却又无法劝说自己, 这沉闷的钝痛来自于虚假的梦境。
直至两个时辰后,楚云苍命人来带她出宫。皇上御驾亲征,她在龙撵内随行。
马车经过一段坎坷的道路时,车身晃动了片刻, 沈千容方才猛地惊醒,颇有些迷茫的看了一眼现下的情景。而后掀了帷幔,直直的看向那个一身铠甲的男子,他大约是感知到她的视线,顷刻便回望过来,随即放慢了速度,同她所乘坐的龙撵并行。
沈千容身子仍有些虚脱,但并不妨碍她目光冰冷的凝着他道:“楚云苍, 我不去。”
楚云苍剑眉飞扬, 忍不住轻哼一声,略有些鄙夷道:“你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晚了。”现在距离长安已然有了些距离, 她这时方才醒转,可不是玩笑话!
“我不去!”沈千容坚决的强调着,“我要在长安等他回来。”
楚云苍不知为何,瞧见她眼底的悲痛和绝望,只觉得碍眼的很,当下便冷了脸,沉声警告她:“晚了!他已经死了,你等着也不过等来一个尸身罢了。怎么?你还要为他殉葬不成?还是说,你要将军府和柳之祁一起为他殉葬?”
“你卑鄙!”沈千容咬牙切齿道,她一惯知道眼前这个男子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纵然师兄也是如此,但师兄尚有软肋。而这个男子,除却手段卑劣阴狠,竟没有软肋可寻。
她当日为了长安哥哥,确然是认为楚云苍是个合适的人选。现在,却还是自食苦果。
沈千容狠狠地瞪他一眼,终是无力地垂下帷幔,心下只得默默盘算着离开的法子。
他的胁迫又如何,那人已然离去,其余所有,与她何干?
楚云苍却似是瞧见她心中所想一般,当即便翻身下马,纵身跃到马车之上,掀了帷幔顾自坐到她身边。
“他们带兵打仗,本就是报效国家,战死沙场,总好过勾心斗角利益所迫。”
沈千容听着,忍不住冷哼,他说得倒是义正言辞,也不知是谁一环一扣的贪得无厌。
沈千容挪开身子,离他远一些。他这样的人,多待一刻都令她恶心。
然他却是突然被惹恼一般,大手紧紧地扣住她的肩膀,扣得她骨头生疼。却还是不得不听着他警告的话语:“随我去,日后我自会告诉你他葬在何处。倘或你不愿,朕便将他挫骨扬灰!”
沈千容猛地抬起眼,满眼的震惊。良久,方才轻笑道:“果然是我低估了你,狠毒算什么,楚云苍,你根本就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