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的平平淡淡,却又十分真心的感觉,何平戈知道顾念对自己是全然无需恭维讨好的,所以自然也就把这话和戏班子里的人,还有那些戏友的话做出了区分。
人都是爱听别人夸赞自己的,何平戈也是一样,他原本打算噎上顾念一句再开口唱戏的,但这会儿却改了主意,他向后靠在沙发上,让自己的姿态从一开始的带了些防御味道的,到现在的放松:“司令听歌吗?”
“什么歌?”顾念是真听不懂戏,所以她也并不执着于此。
何平戈略微低着头,他闭眼回忆了一下后,有点沮丧道:“我也不记得了,一场电影里瞧来的,记下了几句,司令要是听的话,我就唱一唱。”
也不知道顾念有没有听得出何平戈话里的哪一点小情绪,但她的回答正是何平戈想听的答案,简洁明了,就一个字:“听。”
简直就像是怕何平戈反悔一样,莫名的,何平戈就笑了:“我要是跑调了,司令别笑。”
“没事。”顾念的话里面也带一点浅浅的笑意:“我听不出调儿来。”
她是说的真话,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左不过是个消遣,不知道就不知道,要是不知道却非得装作什么都知道,那么也太累了一点。
顾念这么想着,可她却忘记了,她在她的那些下属的面前,却正是这样的一个状态,或许就在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对这个何平戈,还是略微的有那么一点不同的。
清了清喉咙,何平戈用手轻轻的打着节拍唱道:“世人们尽爱红颜好,到白发莫羡红颜少,青春去也鬓如丝,依稀犹记别离时……”
这首歌何平戈当时听了一遍,也就只记得这一半,唱完了这一半后,就有些尴尬的停了下来。
屋子里的顾念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吃吃的笑了起来:“你这词我倒是听出来了,哀哀切切,像个女孩子。”
何平戈也笑了:“司令说对了,这在电影里,倒的确是那女主角唱的。”
顾念顿了顿,然后真心实意的开口称赞道:“肯定没你唱的好。”
对于顾念会这么直截了当的夸自己,何平戈倒是有些没想到,习惯性的谦虚道:“我只听了一遍,词都不知道记没记对,司令这么夸我,我很是心虚的。”
顾念一向有可以一句话噎死人的本事,但是在这个时候,她却道:“听一遍就记住了,你的记忆力不错,适合当兵。”
何平戈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却没接话,只是道:“没办法,当时听着就喜欢了,又没什么别的办法留下来,就只能自己记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顾念出声问他:“你喜欢看电影?”
怎么会不喜欢呢,在何平戈看来,电影其实和戏曲有类似之处,都是在用一个演绎的方式来将故事叙述,只是不同的是,电影比戏曲的场景多了一些:“喜欢,可惜眉县没有放电影的,只有那么一会。”何平戈略有些遗憾的开口:“司令呢?”
某种程度上来说,相比起第一次见面,他们现在的交谈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相谈甚欢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顾念在这句话却停顿了一下,几乎是在何平戈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才开了口:“我不怎么看。”
何平戈本来有些羡慕顾念这样的人,因为他们认识的人多,得到东西的途径也多,电影和画报这些对常人来说有些难以获得的东西,在他们的眼里都是轻轻松松就能得到的。
何平戈曾猜想这些人无聊的时候,是不是窝在家里看电影,就能一部都不重样的看上一整天,故而这个时候听顾念说她不看电影,便不由得有些奇怪了起来,问道:“因为太忙?”
顾念的声音平板,仿佛在说什么正常无比的事情,但其中淡淡的低落,何平戈还是听出来了的:“电影院太黑太乱了,谁想在哪里杀你都很容易。”
这句话让何平戈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其实他本觉得自己应该幸灾乐祸的,毕竟这条路是顾念自己选的,无论什么结局,她都应该自甘自愿才对,可是或许是因为这会聊起来,他觉得顾念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竟是觉得顾念有那么一点可怜。
可恨之人必有可悯之处,大概就是这么一句话了。
何平戈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便压下了此时心中所想,转而问道:“司令闲下来的时候,都去做什么?”
似乎是沉吟了一会,顾念长长的打了个哈欠道:“没什么闲下来的时候,左不过是练练身手练练枪法,保命的玩意。”
实话实话,何平戈此时居然也有点想劝一劝顾念了,毕竟她看起来也就是个小姑娘,何苦将自己置身在这般的境遇里呢,连场电影也没得看,偶尔有些闲暇时间,却也是与刀枪为伴。
“司令……”何平戈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念从他这一声犹犹豫豫的话里听出了什么,顾念当即便打断了他的话,直愣愣的抛出来一句:“我困了。”
还能怎么样呢,何平戈如今寄人篱下的,自然是听人家的话,既然顾念说她困了,他便只是道句:“晚安,做个好梦。”
仿佛了愣了一下似得,顾念开口:“晚安。”
可这句话还没等落下多久,顾念却又喊他:“何平戈。”
“司令?”何平戈带了点疑惑。
顾念这句话带了一点缓慢的迟钝,又像是郑重其事的警告,一个字一个字咬的十分清楚:“别过房门来,我睡觉不安稳。”
结合着他们之前的对话,这句话叫何平戈很是讽刺的扯动了一下唇角:“您放心。”
他想,这个顾念估计着应该也不是完全不懂戏,最起码的,曹操梦中杀人的故事,她不是知道吗,此时还拿来警告自己,纵然她说的委婉,可那意思何平戈还是懂得的。
至此为止,何平戈对顾念起的那一点同情和软和的心,也是剩下的十分有限了。
何平戈一向是有些认床的,本以为这才换了地方得睡不着,却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没多大一会就迷糊过去了,一夜无梦,竟是十分踏实。
天刚有点亮的时候,何平戈就醒过来了,往挂着墙上的西洋表上一瞅,是个快要五点半的样,比何平戈往常练功的时候要晚了不少,但毕竟冬天日短夜长,倒也不算的什么。
何平戈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躺了一会,本来打算等着顾念醒了一道出去,可怎么等着都不见屋里有动静,何平戈心中琢磨着这军阀估计得睡到日上三竿还差不多,自己也就躺不住了,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将鞋袜都穿上了。
他顺道往自己昨个放水盆的地方看了看,果然已经不见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走的,何平戈在外面的时候一向睡觉轻,这次竟是这么大意。
☆、第十六章 初现锋芒
放轻了步子出了门去,顾念所住的房间,正是三层小楼最上面这层,下去得经过两道楼梯,说来也怪,分明是这么大的个房子,何平戈这么走下来,竟是没碰着一个人,这叫何平戈的心里,不由得有点打鼓,竟是不由自主的琢磨起自个以前看过的那些鬼怪奇异的话本子来了。
比方说一个什么上京赶考的书生,路上正巧碰着下雨,忙道就近的一个宅子里躲雨,这家里老爷小姐,都是十分好客的人物,见到书生穷苦也不生轻视的心,反而好酒好菜的招待着,书生酒足饭饱上了高床软枕一觉天亮,早上是被露水打醒的,起来一看,只见自己正躺在地上,身边别说高床软枕,连个被单都没有,那自己所处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宅子,而是一处深山老林,原来他不是好运遇见了什么大户人家,而是误走进了妖精窝,被妖精们哄骗了整个晚上。
何平戈一边走,一面脑子里胡思乱想,估摸着若是再见不着人,他都打算明个去弄瓶子黑狗血带在身上了,好在他才下到客厅的时候,就见着了人,这叫他松了口气,毕竟不用费心去找黑狗血了。
打眼一见,丫鬟仆人忙忙碌碌的在客厅里擦擦洗洗,有个小丫鬟正在擦扶手,见着他下来便乐呵呵的仰头叫了一声:“何老板。”
这小丫鬟的嗓子不错,脆生生的跟黄鹂儿似得,一大早听着也叫人心喜,何平戈脸上也就不自觉的带了些温和的笑,就跟他一贯对那些票友是一样的:“劳驾,请问我该去什么地方洗漱?”
“我带您去。”小丫鬟将抹布往扶手上一搭,喜气洋洋的道。
一路领着何平戈到了洗漱间,小丫鬟把一整套的东西都取了出来,对着何平戈笑:“何老板,这里的毛巾牙刷都是干净的,您随便用。”
洗漱间也是个西洋的风格,亮堂堂的大镜子,一拧就出水的水池子,白净净的坐便和浴缸,看的何平戈又是喜欢又是鄙夷。
喜欢是因为那些电影里看见的玩意,终于看见了实打实的,鄙夷则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的贵重,只怕这免不了是多少贫苦老百姓的血汗,何平戈自个也属于穷苦,老百姓的范围,自然对他们的苦痛感同身受。
或许是看着何平戈没动弹,小丫鬟又补充了道:“司令吩咐过您爱洁,所以这都是特意找出来的,绝对不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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