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去京城,少则大半年,多则几年,陆长风一直未娶,又刚退了婚事,这一直是陆老夫人的心病,生怕是因当年璇娘一事伤了孙子的心。
把蒋佳月放在她身边,虽对不起蒋佳月这孩子,也许却能弥补陆长风一二。
尽管谁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如此,但也只能这般想了。
蒋佳月闻言,虽担心娘亲是否同意,但两相衡量之下,自然无有不应。
于是她匆匆收拾一番,陆长风已出了府,便只与念波打了个招呼,说是要回家探亲。
念波早知陆长风许过她此事,并未多想,嘱咐她早去早回也就罢了。
那厢刘嬷嬷回了陆老夫人,陆老夫人亲自拜托了江先生,又吩咐下去,马车都备好了。
蒋佳月又去谢过陆老夫人,这才与江先生同乘陆府马车,直奔江和县蒋家而去。
到了村口,已快至午时。
因蒋佳月事先也未曾捎个口信,若香正在河边洗衣裳,托了邻居帮忙看会儿蒋大郎,还不知晓女儿回来了。
倒是蒋南秋下了学堂,见着自家门前停了辆极大的马车,还有村里人围在门前指指点点,先是吓了一跳,生怕出了什么事情。
“南秋回来了,快回家看看,你姐回来啦!” 他听了,一阵风般就卷了进去。
“姐!”蒋南秋大喊,却换了蒋佳月一声呵斥,“瞎咋呼什么呢,小点儿声!” “嘿嘿。”
小小的男子汉眨眼的功夫就好似长高了,脸庞也脱了孩童的稚气,多了几分坚毅,越发分明俊逸起来。
蒋佳月从屋中出来,他便扑上去,露出少年少有的娇气,抱着姐姐不撒手。
“姐,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你不想我回来啊!”蒋佳月将他头发揉乱,又去祸害蒋南秋的脸颊。
“哪有!”蒋南秋左躲右闪,眼眸亮晶晶地,“早知道你要回来,我就和夫子请个假,去村口接你了!” “不想上学就说不想上学,少拿了我做筏子!” 蒋佳月轻轻弹他额头,“娘亲呢?” “娘去洗衣裳了。”
“这个时候还洗衣裳?” 蒋南秋便挨挨蹭蹭地,不作声了。
“月丫头,你娘她是给别人洗衣裳,挣两个钱呢!”邻家婶子便在一旁道,“你呀,赶紧劝劝你娘,她这样没日没夜地做活,身子怎么受得住。”
“真的?”蒋佳月看着蒋南秋。
难怪上次看见娘亲,她气色不太好,当时还以为是为着自己的事难过…… 蒋南秋点点头,“我怎么说娘都不听……” “我知道了,你先去看看爹爹吧!江先生来了,正在给爹爹看诊,我马上就回来。”
蒋佳月丢下这一句,便往外头跑去。
到了河边一看,若香果真在低头弯腰地洗衣裳,裤脚袖子都卷地高高的,露出比农家妇人白皙不少的肤色来,一旁的农田里,有一两个男子不时抬头悄悄打量。
“娘!”她大喊一声,偷看的男子立时把头转回去。
若香隐约听见好似有人在喊,声音竟有些像蒋佳月,不可置信地抬头一看,果真是的! 她一时忘了动作,手上的衣裳便随着水流飘飘荡荡要流远了去。
“娘!”蒋佳月三两步跑过去,赶紧把衣裳捞回岸上,笑着在她眼前晃了几下,“嘿嘿,娘,我回来啦!” “你怎么回来的?”若香紧紧抱住女儿。
“我和江先生一块儿回来的!” “江先生?” “是啊!就是给爹扎针的那个江先生,他正在给爹看病呢!” 若香闻言,哪里还顾得上衣裳,拉了蒋佳月就往回跑,“你这孩子,怎么能把江先生一个人丢在家里,快,快回去!” 蒋佳月笑嘻嘻地随着她跑,“没事,南秋下学回来了。”
“那也不行,他懂什么,咱们快回去。”
母女二人又一路跑回去,待进了院子,蒋佳月早已累的不行,一张小脸儿通红,呼哧呼哧喘气。
若香却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径直跑进蒋大郎养病的屋子,果真瞧见床前坐了个人,对着蒋大郎在做些什么,蒋南秋站在一旁,不时帮着蒋大郎侧身。
她顿时屏住呼吸站在那里,不敢动弹分毫,生怕打搅了江先生。
耳朵里脑袋里全是嗡嗡地轻响,全然不知江先生说了些什么,只见蒋南秋脸上倒扬着喜意,不觉就松了心神。
直到蒋佳月走进来,轻轻碰了她一下,若香方才一个激灵。
蒋佳月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只觉得她掌心滑腻腻的,不知是河里的水,还是出的汗。
若香一步步上前,心中既欣喜又担忧。
倘或……大郎还不大好怎么办? 一家子的前程,可都在你一个人身上啊大郎!你可千万要好起来…… 她憋着一口气,在心底呐喊。
“江先生,我爹他……” 蒋佳月忽然的出声询问,吓了若香一跳,她连忙看向江先生,感觉自己许是一上晌都没喝水的缘故,口干舌燥。
江先生已经做完最后的检查,闻言摸了摸一把美髯,再不敢像上次那般大喘气,再吓晕一个,说道:“恢复的不错。”
)下读。,,。
☆、第一一一章 张寄撒泼
若香匆匆忙忙做了几个菜,又去邻家借了肉蛋回来,好歹张罗出一桌像样的饭菜,招待了江先生吃上一顿。
江先生用过饭,又开了方子,只见里头的用药果真与此前多有不同之处。
还嘱咐蒋大郎照着方子暂用半年的药,到时还需再看。
一家人自然千恩万谢地,末了若香却有些窘迫,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来。
江先生自然知道她所为何事,摸了摸胡子,笑着道:“蒋娘子不必着难,老夫此来却是受陆老夫人所托。”
这话便是不收诊金的意思。
便是收,那也是他和陆家的事,自不会要蒋家一分半点。
若香颇有些不解,正待要问,蒋佳月连忙跟在江先生身后,“娘,我去送江先生。”
她站在院子外头,直瞧着马车成了一个小黑点儿,仍站在路上看。
忽地想起河边还有未洗完的衣裳,蒋佳月冲家中喊了一声,便朝河边走去。
衣裳很多,足有两大桶,瞧着像是陆家庄子里下人的制衫,此时已洗的差不多了,还剩小半桶。
她撸了袖子,蹲在那里,拿了棒槌用力拍打。
日头从正中慢慢开始往下斜了。
正值秋日,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十分舒爽,空旷的河边只听见一下一下,回荡在对岸群山间的敲打声。
“月儿妹妹!”忽地听见有人在河埂上说话,她逆着光抬头去看,却是张寄。
二十多日未见,张寄仍是那副模样,发髻高高挽起,以葛巾相束,再用白玉发簪固定,露出白净的脸庞。
若不是身形过胖,倒也撑得起那身绸布的长直裰了。
没有陆长风高大,身材也没他挺拔,五官更说不上俊郎,两相比较,张寄自然显的有些不如意了。
他冲蒋佳月露出个笑脸来,眼便被挤成了一条小缝。
“月儿妹妹,我听说你回来了,便过来看你。”
此前他正在家中耍性子,闹着说表妹太丑,不愿意娶,听得说蒋佳月回了村子,立马便从地上爬起来,又特意换了身衣裳,重梳了发髻,就来迟了。
刚到蒋家门口,见蒋佳月往河边走,张寄便跟在她后头,躲在河埂上看了好一会儿。
越看越觉得,还是蒋佳月好看。
那胳膊白嫩嫩的,脸蛋儿俏生生的,连浣洗的动作都比旁人好看。
蒋佳月见他两眼恨不得黏在自己露出的胳膊上,又在自己脸上打转,嫌恶地皱皱眉,低下头不理。
谁知张寄却以为她这是默许了,噔噔噔几下跑过来,一张大脸直戳在蒋佳月面前。
他笑嘻嘻地看着蒋佳月,“几日不见,妹妹愈发好看了。”
说着伸手就要摸她脸。
“你干什么!” 蒋佳月侧身一躲,手中的棒槌挥在跟前,“砰”一声正砸在张寄凑过来的额头上。
“啊——” 杀猪般的嚎叫响彻四周。
张寄哪里料到这般,顿时就是一个不稳,人直直栽进河里去了。
“哗!” 蒋佳月愣在那里,只听见河里传来一阵水声,转头去看,张寄正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拼命在水里乱划,两脚蹬的水花直溅。
“救命啊!娘,救我!爹——表妹!”他大喊。
“那个……”蒋佳月指了指水面。
“杀人了!救命啊!” “娘——儿子要死了!” “咳咳咳,快来人啊,我要被淹死了!” 蒋佳月被水花溅了一头一脸,赶紧站的远了些。
“你!你这个狠毒的贱人,你别想跑!” 张寄见状,也顾不得额头,一手指着她骂道。
“住嘴!”蒋佳月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声呵斥道。
张寄被她吼的一个怔愣。
片刻后,又哭天抢地地嚎起来。
“救命啊!娘,儿子要死了!” 蒋佳月索性上前两步,“磅”一声,将棒槌砸在水里,正摔在张寄面前。
“你有完没完?”她哐哐哐几步走到水中,指着刚没过膝盖的河水,“淹死了没!淹死了没!” 张寄好似还没反应过来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