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你这个泼妇,你是想砸死我!”他腿一软,一屁股墩坐在河里,大口喘着粗气。
蒋佳月冷笑着看他,轻轻吐出一句,“贪生怕死!” 说罢便捞起棒槌走到岸上,用力拧干了裤脚,抱起衣裳胡乱塞在桶里,就要挪个位置。
“你、你……”张寄指着她,“你”了半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他大喊一声,“你给我站住!” 蒋佳月停下步子,缓缓转身看他,“我站住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女子面色清冷,眸光幽静,红润的双唇开合间,叫张寄一时忘了他想说些什么。
半晌,蒋佳月抬脚欲走,他“嚯”一下站起身,三两步追过来,张开双臂拦在她身前。
精心束过的发髻沾了水,早已湿漉漉贴在脸上,一身价格不菲的直紧紧裹着身子,连里头大红的内衬都浸出颜色来。
腰腹上的赘肉一览无余。
张开的袖子上还在不停地往下淌水。
张寄却浑然不知自己此时的模样有多狼狈,他拦着蒋佳月,盯着她湿了水贴在腿上的长裤,恶狠狠地道:“你才是不要脸的骚蹄子!” 蒋佳月侧身,打算从一旁绕过去。
张寄随着她侧身,不依不饶地骂道:“小妇!破鞋!” “啪!” 蒋佳月抡起棒槌,打在桶上,吓的张寄一个闭眼,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你若还想吃几下棒槌,就跟过来。”
她转身朝后头走去。
张寄果然不敢再拦,眼睁睁看她走回原来的位置,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接着洗最后一件衣裳。
他又急又羞,人虽不敢再靠近,嘴上却没闲着,学了他娘的模样,叉着腰就骂。
“你就是不要脸,巴巴地贴上去给人家暖床,让人家睡,伺候人家吃喝拉撒,想要就摁着干,不要就踢到一边,不要脸,骚蹄子,荡!” “你们全家都不要脸,你娘也不是什么好货,坏了身子的破鞋……” “啊——” 他话未骂完,却忽然一声惨叫,直挺挺往后倒了下去。
“咕噜噜……”一旁,蒋佳月手里的棒槌掉落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儿,不动弹了。
张寄也大大张着嘴,仰面倒在河滩上,一双眼直愣愣看着天,一动不动。
)下读。,,。
☆、第一一二章 活蹦乱跳
张寄是被人抬回家中的时候才醒过来的。
他幽幽地动了动眼珠子,好似恢复了神志,乍一眼看到头顶上的蒋佳月,吓的一声大叫,又晕了过去。
蒋佳月摊摊手,满脸无辜地四处打量张家。
张寄这是被她吓的狠了。
方才在河边,蒋佳月确实是想照着他面门砸过去的,让他闭上一张臭嘴,到底是记得自己的境况,那棒槌便稍微偏了一点儿,从张寄脸颊上方擦了过去。
许是她此前两次手下的重了些,张寄心里本就有些害怕,不敢靠近,这般眼睁睁看着一个实心沉手的棒槌朝自己砸过来,带起风声在眼前越放越大,顿时脑子“嗡”一身僵在那里,直挺挺就往后头躲开。
好在河滩上都是泥,这要是砸了脑袋,成了傻子,蒋佳月也得跟着傻。
这时候的河边没有人,干农活的都回去吃饭了,蒋佳月捡了棒槌,又在张寄脚边放了一两块石头,做出个不小心摔倒的来痕迹来。
然后便悄悄往上游挪了很远的位置,又沿着河转了个弯,两边根本看不见后,这才慢悠悠把衣裳洗完。
直到听见有人在张寄倒下的地方惊呼,便又跑过去,跟着抬人的村民一起回来。
张寄没事,可他那个娘却不是好惹的货色。
她想好了,到时就咬紧了说不知道,张寄再说,就说他是害怕自家把退亲的真相说出去,故意陷害。
秀才娘子本正在外头和人唠闲嗑,对着蒋家指指点点,言语间很是轻蔑,说了些不三不四的难听话,正说的兴起,突然听说宝贝疙瘩被人抬回了家中。
一下便炸了锅。
这会儿喊天喊地地跑回来,张口就撒气泼来。
“哪个死了没人埋的伤了我儿子!小娘养的狗杂种,我的儿啊!你可别吓娘——” 蒋佳月老远就听见她在外头说混账话,心里撇撇嘴,秀才娘子这句断的,也不知到底谁是小娘养的狗杂种…… 正打量张家的房梁,秀才娘子已经跑进了屋子,一下扑倒在张寄身上,百十句不重样的烂话已经随着唾沫星子喷了一遍。
也不知是唾沫星子起了效果,还是秀才娘子实在骂的难听,张寄被她这一压,顿时就是一阵咳嗽,翻着眼白慢慢睁开了眼,人还呆呆地看着他娘。
“哇——我要死了,救我啊娘!” 秀才娘子还在破口大骂,张寄却突然大喊一声,哭地惊天动地起来。
“娘——哇——” 他躺在床上,哭的伤心欲绝,索性一头扎在秀才娘子腿间,直哭的涕泗横流,将秀才娘子大腿根都哭湿了去。
众人不由十分难堪,却又不好走开,心中却摇头不已。
这…… 这张家还是个耕读之家,好歹出了个秀才,怎么如此没有家教,竟不如自己这样的山民村夫,失了体统人伦。
母与子……便是再亲密,也不能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地不忌讳。
真叫看的人害臊。
“来了来了,郎中来了。”
门外有人喊着,众人便让开一条道来,背过身去,互相看了看眼色。
郎中虽然医术一般,但行医多年,小病小痛也见过不少,本以为是什么要命的外伤,进来却看见张家母子二人这般形容,一时停在那里。
好在秀才娘子担心儿子,赶紧站起身来,大腿处已是黏糊糊湿哒哒一片,凭着她的脸皮,也着实有些躁得慌,连忙拽了拽衣角遮挡。
“你快看看,我儿子怎么样了?挨千刀的,要下这样的狠手啊!” 蒋佳月心道,这句话还是有毛病。
郎中在张寄一片眼泪鼻涕模糊的脸上扫了两下,又翻了翻他眼皮,最后抬起张寄的后脑勺看了看,又摁了几处地方。
“疼不疼?”他问。
“哇——”张寄又是一声大喊大叫,将郎中吓的不轻,连忙不敢再摁,以为摸到了伤处。
却没看到伤口,手底下也没有硬块,不像伤了的样子。
换了个地方摁,张寄仍是一样的大叫。
郎中摇摇头,站起身。
秀才娘子“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儿啊——我和你爹可怎么活啊!” “没……没救了?”一旁最早发现张寄倒在河边,又帮着抬人回来的就问道,也是吓的不轻,脸色发白。
瞧着活蹦乱跳,能喊能叫的,难道是回光返照? 这、这可说不清楚了啊! 郎中又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屋子里的人都屏气凝神,不敢说话,喘气都轻了许多。
“没事,只是惊吓过度,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郎中缓缓走出去,丢下这么一句。
他这么大年纪了,一路被人架着跑过来看病,却什么事也没有,纯粹是病人胆子太小,被自己吓成这个模样,这倒也是……趣事。
一旁,秀才娘子仍旧倒在地上,两手绝望地在空中乱转,口中哭喊道:“我不如一头撞死了算了,省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哪个天杀的害了你啊,儿啊!”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看着地上这个乱蹬乱舞的读书人家的当家主母,“秀才娘子,你家张寄没事哩!你快起来。”
其中一个妇人就道。
“我不活——啊?什么?”秀才娘子嚎到一半,突然怔在那里,没反应过来。
“大夫说了,你家张寄没事。”
“什么!”她一骨碌就翻身爬起来,一双绿豆眼死死睁着,将张寄上下左右都摸了个遍,“儿啊,你没事!没事!哈哈哈哈!” 接着又忽然想起来,赶紧问道,“是谁打了你?” 张寄闻言,喊叫渐渐停下来,嘴里哼哼唧唧地,“我要死了,要死了……” “郎中说你没事,活蹦乱跳的,还能再活五百年。”
蒋佳月实在是服了这一家子,个个都精力旺盛,以往定亲时,说话都斯斯文文客客气气的,如今再看,哪里是个什么礼仪书香人家,简直就是一家子的泼妇。
她想起张寄在河边满嘴喷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声音寒地好似要结冰一般。
她声音虽冷,此话一出,却将屋子里的人都逗的不轻,却又不好笑出声来,只得憋回去,纷纷忍的脸色发红。
张寄却忽地一下翻身坐起,一手指着蒋佳月,喊道:“就是她!” )下读。,,。
☆、第一一三章 人心不古
蒋佳月面色沉静,丝毫看不出慌乱。
她心里早已经打定了主意,此时听见张寄的话,随着众人的目光,缓缓抬起手,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露出无辜的神色来,好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轻声问道:“我?” 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张寄,或者是问屋子里的人。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在河边洗衣裳。”
她慌忙摆摆手,皱着眉头,要哭出来一般。
众人又都去看张寄。
确实不像啊! 秀才娘子狐疑地看她一眼,到底被蒋佳月瘦弱的身板迷惑,看着儿子,“寄哥儿……” “就是她就是她!”张寄见无人相信,顿时激动起来,两手在空中乱划,语无伦次地喊道:“棒槌!就是她!好痛!”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