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滕…… 原来小群是心悦顾滕的,难怪那日羞涩的厉害。
蒋佳月却疑心,顾滕真是小群的良人吗?自己又怎么会做那般怪诞的梦来。
陆华楠辞官后,与楼氏正式认了小群做干女儿,将她嫁去顾家做儿媳,却受到顾家大嫂的刁难,好好儿的孩子也掉了,整个人瘦骨嶙峋神色憔悴,顾滕只顾着在外头钻营,竟叫她就那般郁郁而终。
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就消散在这世间…… 但小群却是幸福的,她最常对蒋佳月说的话,便是“我不后悔,我很开心和他在一起的时刻”。
蒋佳月使劲摇了摇头。
陆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宫里还有一位贵妃,陆华楠作为国公爷,又怎么会辞官隐退,肯定是自己烧糊涂了乱想出来的。
否则梦里怎么会连自己都看不清楚。
“月儿,这个好看吗?”小群抬起头,绽出一抹甜甜的笑来,“快看!” 她手里捧了一枝紫色的菊花,半开未开的模样。
“好看。”
见她要掐,蒋佳月连忙拦道,“再看好也不能掐!” “为什么?” “小心荷香知道了……”蒋佳月话未说完,荷香已经砰一声推门跑进来,“快,咱们院子里来了一位贵人,念波姐姐叫你过去伺候呢!” 蒋佳月的笑僵在脸上。
☆、第八十七章 十四王爷
蒋佳月端了茶水等物,脚步沉重地随念波去了西花厅。
陆长风正在里头与人说话,见二人进来并不曾看一眼,只用下颌点了点。
将东西摆好,蒋佳月又随念波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她一行走,一行想着屋里那人的装扮,匆匆间虽不曾看清相貌,但那迫人至极的气势却和梦中一般无二。
难得看陆长风那般正儿八经地坐直了与人说话。
她与念波守在屋外随时听候,不多时只见陆华楠亦赶了过来,见着蒋佳月步子略微停了停,好似要说什么,却又抬脚进去了。
果然是贵人,还要瑞国公亲自赶过来面见。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昨日梦里那些混乱破碎的场景不断闪现,长眉紧锁,死死握住了拳头。
是真的……吗? “哈哈哈!” 屋里忽然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将她拉回了现实。
抬眼去看,只见陆华楠与陆长风簇拥着来人正从花厅往外走,陆华楠嘴中邀他在陆府住上一夜,明日再启程。
“三哥急召,不能再耽搁了,多谢国公爷美意,就不麻烦了,告辞告辞。”
他说话有些懒洋洋地清贵模样,里头带了客气,陆华楠闻言也就不再坚持。
蒋佳月抬头去看,见他穿的是一身竹叶青暗线压边锦袍,并无华贵之处,但举手投足间尽显上位者的从容。
好似察觉一般,他忽地回过头来,犀利的眸子看向蒋佳月。
她瞬时愣在那里,二人对视片刻,许是看出她并无用意,那人又转过头去谈笑风生。
蒋佳月慌忙低下头,后背已是冷汗涔涔。
好锐利的感觉,那双眸子里仿似藏着刀剑,一个不慎就叫你粉身碎骨。
陆家父子不动声色地将人送至影壁前,大门已经早早打开,男子转身道:“国公爷,陆四公子止步,叨扰了。”
“静王爷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又客套一番,静王方踏着奴才的背上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之中,自明黄装饰的车厢中探头,冲二人点了点下颌。
陆长风站在那里,直至马车扬尘而去。
“十四王爷怎么来了?”不等回到屋中,陆华楠便出声问道,神色凝重。
陆长风摇头,“只说是路过江陵。”
这事儿透着蹊跷,静王不可能不知陆华楠已经回了江陵,却绕过他径直见了陆长风,不知是何意图。
十四王爷与德元帝乃一母同胞,年纪却相差甚大,德元帝已年过五十,与陆华楠是少年相得的情谊,但十四王爷却比陆长风大不了几岁。
他与德元帝向来兄友弟恭,唯亲兄德元帝马首是瞻,但近年却屡屡传出不和之言。
首先便是去岁上元节,德元帝授意惠和皇后选定的静王妃在宫宴上闹出丑闻,静王随即入宫质问德元帝,最后亲自点了内阁右大臣的嫡长孙女为妃。
此事一出,京城气氛便微妙起来,德元帝曾在陆华楠面前提过一句,“十四年纪已大了”。
随后德元帝将巡视江北三府一事交由内阁左大臣,更加剧了朝臣的猜测,谁知今年江南四府的巡查却又落在静王爷头上,谁也摸不透上面那位的心思。
陆华楠与陆长风说起过。
德元帝有十一位皇子,除去年幼者,如今已有八位成年,其中出宫立府者五,母妃显赫者四,智资却参差不齐,当中犹以二、五两位皇子为胜。
二皇子性格沉稳,颇有士林风气,五皇子母妃却是武将世家出身,于战事上颇有天赋,深得德元帝喜爱,拥簇者亦众。
这一番龙争虎斗,倒难分上下,也瞧不出德元帝更属意谁。
如今朝中立太子之声越发喧杂,德元帝迟迟按下不表,两派之间明争暗斗,今日你参我贪污,明日我便告你草菅,实在是乌烟瘴气,搅的京城一日不得安宁。
十四王爷——静王,在二、五两位皇子眼中自然是炙手可热之人,两派均屡次示好,却都不曾得到回应。
不仅如此,静王这些年修身养性,除了德元帝的钦定,已经很少参与朝事,分明正是大有可为之际,却过着修道一般闭门的日子。
若不是去岁上元佳节闹出选妃一事,众人都差点忘了他不过是个还未娶妻的青年。
眼看着静王这两年又重参朝政的趋向,但也鲜少与大臣往来,今日竟然事先没有通知,便登了陆府的门,还与陆华楠父子相谈甚欢。
“此前说起什么不曾?”陆华楠浓眉紧锁。
“问起谭家一事。”
“谭家?” “是。”
“你怎么说?” 陆长风吊儿郎当道:“实话实说。”
陆华楠一噎,铜目圆睁,“混账!怎么和你老子说话呢!” 陆长风却朝他行礼,转身先去,“请父亲大人移步一叙。”
陆华楠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站在陆府大门之前。
每每遇着这个儿子,向来克制良好的陆华楠总能被他气的大发雷霆,楼氏回回都要提心吊胆的,生怕最疼爱的小儿子又会被一顿狠打。
自陆长风十五岁以后,除了璇娘一事,父子间倒很少动棍子了。
经过昨日左先生一番话,陆华楠夜间辗转反侧,明白在不知不觉间,这个最淘气的儿子已经足以支撑起陆府的门楣了,是自己还一直当他是个顽劣不堪的小子。
也难怪楼氏常常抱怨,说他太忙于政事,根本不知道儿子已经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绝不是那等随便胡闹的,要打要骂也该先问清楚缘由。
这次谭家的事,若不是陆长风走的快,又有楼氏劝慰,倒真要叫陆长风受一顿皮肉之苦了。
昨日看了那封信,陆华楠气地脸色铁青,骂了几句“竖子”,却已不是冲陆长风撒火。
今儿静王又亲自来说谭家之事…… 两人默契地同时朝璟萃院的方向而去。
这次去的却不是西花厅,而是蒋佳月来过两次的小书房,她刚收拾好了出了西花厅,碰上回转的陆家父子,陆华楠看了她一眼,对陆长风道:“这个丫鬟倒是不错,你过来沏茶。”
书房里头原是有两个未留头的丫头伺候,因了陆长风很少在江陵住,倒不要如何识字,是个轻省的活计。
蒋佳月便只得沏了茶送到小书房里。
☆、第八十八章 父子之间
书房里,陆华楠与陆长风已摆了棋盘,各执黑白分坐两边。
父子二人都是极爱下棋的,但这么些年来多是各自做自己的,难得有时机心平气和坐下来,更鲜少有这样闲坐对弈的时刻。
陆长风食指中指夹了白子,毫不犹豫地落在棋盘之上,甚至连思考都不曾。
陆华楠原本自傲满满的神色顿时淡下去,认真看着他落子之处。
蒋佳月摆了茶,略看了一眼,她并不如何会下,只看得懂一些皮毛,也瞧出来父子二人的棋风大相径庭。
黑子起势大开大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入之势,而后布局正如陆华楠调兵遣将一般,坐镇中央,号令万军,气势磅礴广阔,大气凛然。
陆长风却剑走偏锋。
白子乍眼看去不过懒懒散散并不如何犀利,左一榔头东一棒子,但往往在出其不意之时一跃而出,攻其不备,将黑子围杀至七零八落。
她退在一旁,怕两人还有什么吩咐,便不曾出去,静静站在角落处观棋,也随局势变化或皱眉或舒松。
这一盘很快便分出了胜负,陆华楠丢了半子,脸上很不好看,但若不是陆长风有意想让,怕他还要更难看些。
他端起茶一饮而尽,“再来!” 陆长风却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茶,“躁者难胜,改日父亲有空,儿子定当相陪。”
这是说陆华楠急躁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向来只有训人的份,今儿却被陆长风两次落了面子,已然不大高兴,自鼻孔里哼哼了一声,“不过侥幸耳,小子竟也狂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