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犯不着用卖女儿来换!”若香简直恨不得捶自己两下,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被女儿三两句话说服,真放她进了陆家做个使唤丫头! “娘这就去求老夫人,哪怕是砸锅卖铁,也会把银子还上!” “那爹……” “你爹和我哪怕是住在破庙里头,也不打紧。”
      “南秋……” “月儿!”若香忽地捏紧了蒋佳月的手,“这些都不用你操心,娘都有法子。”
      “什么法子?” 若真有法子,自己便不会来陆家。
      “我们去投靠你外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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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零三章 后路已断
      若香的语气如此坚决,蒋佳月有一瞬间,就想这般跟着她回去算了。
      然而她从若香不同寻常的语气中察觉了端倪。
      若外祖父家果真能投靠,娘亲断不会这样毫无预兆和准备地,就要自己跟她一起回去,至少会给她收拾的时间。
      她的变化如此之快,初见时只是担忧心疼,此时却隐隐有些惶然和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呢? “娘。”
      她定定地看着若香,“外祖父家如今在哪里?” “在建陵。”
      “建陵何处?” “你外祖父说会派人来接咱们。”
      蒋佳月上前半步,抱住若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微微颤抖的身子。
      娘亲,从来就不是个善于隐藏的人。
      她从小接受建陵王氏一族的熏陶,虽不过短短十年便离开了王家,但骨子里学的是正直,是清白,是端端正正的态度,所以陆老夫人才会高看娘亲一眼吧! 自己也才有机会得到陆老夫人的青眼。
      蒋佳月轻声在若香耳边问道:“外祖父,他……” 若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娘亲何至于如此心急,如此无措。
      蒋佳月与蒋南秋从小听说的,便是王老爷子如何疼爱娘亲,即便若香不说,童真纯澈的孩童也早已察觉到,在娘亲的话语里,没有外祖母。
      有一次,蒋南秋忍不住问道:“那外祖母呢?” 若香沉默了。
      后来蒋大郎便带着他们姐弟二人回了自己的屋子,不准他们再问起外祖母一事。
      “为什么?”蒋南秋年纪小,懵懂地很。
      那一次,蒋佳月才知道,原来她的亲外祖母,在娘亲出生后不久便因病而去,后来外祖父又有了一房继室,为外祖父添了儿女。
      饥荒兵乱之年,正是在继室的吵闹哭骂之下,外祖父才不得已娘亲送到了陆家。
      从那以后,姐弟二人再没有在若香面前提过“外祖母”。
      知晓这一点的蒋佳月,从打定主意进陆府,就从不曾抱着投靠外祖一家的希冀。
      此时此刻,换成她紧紧抱着若香,感受到她越来越明显的发抖与震颤。
      也许…… 果然,只听若香抖着嗓子道:“你外祖父……病逝了……” 正是因为王老爷子去世,同村的刘叔嫁去建陵的女儿才得以打听到王家的消息,等递了消息到江和县,王老爷子早已入土,本就不待见若香的继母又如何会让蒋家人投靠? 因为知晓这一点,若香才更不安。
      她在大宅院里头摸爬滚打十数年,虽不屑勾心斗角,攀荣扯贵,但也深知其中艰辛。
      如今亲眼看到蒋佳月被人诬陷偷盗,打成这般模样,本就心中愧疚不止,暗恨自己无用,待见了陆长风,又听了蒋佳月说他连贵妃赏的药膏都给了,更是心惊。
      怕陆长风有意,更怕女儿生了心思。
      若香曾亲眼见过底下的丫鬟们为了争宠,什么下作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也亲眼见过那些妾室们之间的争风吃醋,小产,甚至一命呜呼。
      自家的家世,女儿最多只能做陆长风一个小妾,还有什么出路? 那可真真儿是断送了女儿的性命。
      念及此,她立时恢复了平静,又如此前一般坚决,道:“你外祖父临终前留了遗言,咱们回了王家,什么都不会缺的。”
      王老爷子离开江和县后,便回了建陵依附本家,头几年过的实在艰难,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自己却病倒了,病中一直惦记着卖与陆家的大女儿,无奈若香的继母面慈心狠,面上说了一直派人在打听消息,其实根本就是随意糊弄王老爷子。
      谁知王老爷子临终前,却逼着王老夫人答应自己,必得找到若香,才肯阖眼去了。
      王老夫人却不愿叫若香回来送葬,过了几日,到底是念着王老爷子尸骨未寒,刚好碰上刘叔的女儿打听自家,才叫人捎了信给若香,语气中很有些不耐。
      意思是说,你想回来就回来,但也别指望做个金尊玉贵的小姐,若不想回来,我答应你爹的事也做到了。
      若香在家中愁了几日,本不想再回去那个和自己已没有一丝一毫血亲关系的王家,但今儿见着蒋佳月的模样,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只一心要带女儿回去不可。
      蒋佳月正色看她,“娘,我不去。”
      “你……” “女儿心里清楚。”
      “清楚什么?” “外祖父去了,王家便不是咱们的外家了。
      去了,也不过是寄人篱下,甚至连爹爹的病都可能再也好不了。”
      留在江和县,爹爹的病还有希望,去了王家,他们会同意照顾爹爹,为爹爹请医买药?而那个所谓的外祖母,还会送南秋去学堂吗? 对现在的王家来说,蒋家四口人,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唯一能补贴家用的还是女流之辈,又管什么用? 还不是一样的做小伏低,甚至比不得如今自由,更没有盼头。
      “胡说!”若香摇头,“你外祖父的遗言……” “外祖父的话管用,当初就不会独独将您卖与人家做丫鬟。”
      蒋佳月话语虽轻,却不亚于在若香心头重重一击。
      她张着嘴,一时居然忘了该如何说话。
      半晌,若香无力地抬起手,片刻后,又心疼地垂落下去。
      她看着女儿红肿的脸颊,泪如雨下。
      “娘,对不起。”
      蒋佳月知道自己的话是对外祖父的大不敬,然而她却不想一头栽进那个显而易见的无底深渊之中。
      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爹爹,为了南秋,也为了娘亲,为了对从未谋面的外祖父保留最后一丝敬意。
      “好好好。”
      若香跌坐在地上,“你如今大了,有了主见,竟再也不听娘亲的话,一心要做个使唤丫鬟了……” 说完,她又捂住嘴,不知悲痛之下自己怎么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抱着蹲下来的蒋佳月,“我……月儿……” “女儿知道。”
      蒋佳月将头靠在娘亲肩膀上,觉得她又瘦了许多,骨头戳的人太阳穴生疼。
      母女二人相互依偎,一时万物俱寂,只听得到风吹秋叶漱漱而落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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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零四章 被发现了
      “四爷。”
      蒋佳月怯怯哀哀走到陆长风跟前,一副懂事听话的模样。
      “四公子。”
      若香跟在一旁,颇有些不好意思,红肿的双眼一瞧便是哭过。
      没有哪个主家喜欢抱头痛哭的下人。
      陆长风却不甚在意,看了王二一眼,王二则退了出去。
      “谈完了?” 他态度十分自然,甚至称得上温和,脸色亦尚可,本以为他会不耐烦的蒋佳月有些错愕。
      若香回道:“多谢四公子,妇人……还有个不情之请。”
      “蒋娘子但说无妨。”
      “妇人无状,能否请四公子准月儿一天假,回……” 她话未曾说完,陆长风便点了头。
      “多谢四公子,多谢!” 陆长风看着惊喜的蒋佳月,嘴角微扬,“蒋娘子不必如此,月儿……咳咳,令媛做事很认真,倒是我们陆家多有不妥了。”
      他这话说的轻易,可将若香惊的不轻,一叠声儿地说着“不敢”。
      方才蒋佳月已将事情说了,隐了苏凝筠陷害和陆长淼落水二事,只说是陆长淼错以为自己偷拿了她的镯子,查清楚后便放了她出来,期间受了些皮肉之苦,本没这么严重,是她不小心吃了发物,才让脸看起来吓人。
      陆长风也是得知她脸严重后,方才赐了药膏。
      总之不管若香信不信,蒋佳月觉得这套说辞尚且圆的过去,又将陆老夫人关照,自己升了一等的事说了。
      再说些念波等人的照顾,最后搬出了陆长风不日就要去京城,等陆家人回了江陵,她早就还清了债,还能余点体己回家。
      如此这般,先头的话又赌咒发誓了一遍,这才把若香哄的好了。
      此时陆长风答应的爽快,蒋佳月却有些不安。
      自己这幅模样,被爹爹看到,万一伤心之下病情更重怎么办? 可是又很想回去看看…… 好在陆长风终是靠谱了一回,仿佛察觉她的为难一般,与若香道:“只是近日因筹备进京一事,家中颇有些忙乱,人手不够,不如等此事过后,蒋娘子再接了月儿回去,多休息几日亦可。”
      这次的“月儿”倒说的顺口,陆长风不觉有什么了,却换了蒋佳月脸上一热。
      这人从没叫过她名字,怎么能当着娘亲的面儿,就…… 好在若香只听了陆长风说的话,更信了蒋佳月的说法,心里头终是放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