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好,又拍了下夭夭的手,轻柔笑道:“你再不躲开,我可就起不来了。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经不起你的诱惑。”
夭夭赶紧弹开,规规矩矩坐在一旁,歪着头等着太阳西斜。
莲蓬送了茶入房,两人喝了茶,夭夭提议下棋,尉迟云臻却说不好。夭夭歪着头问他想做什么,他想了想,道:“咱们午歇去吧。”
夭夭往后退了退,他粘缠起来就跟稀水过量的糯米团子似的,等闲那是拽不下来的。“咱们起身还不足一个时辰,怎么又要午歇?您要是困就去歇,我这会儿精神好,不奉陪了。”
他耍起无赖来天下第一,就像是个要糖吃的小孩,夭夭纵他成了习惯,可到底也怕他纵情过度伤及肌体。“您留点力呗,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他善于纳谏,尤其是夭夭的话更是重视。“我这阵子的确要好好作养了,待三个月归来,给你个惊喜。”
就这么达成了初步共识,所谓的午觉就不歇息了。在东越国逃难的时候答应教夭夭功夫,回长安后一直疲于应付各种各样的事情,难得有浮生半日闲,就在落英缤纷的树下传授夭夭几招防身术。
倏然入夜,无所事事时候,日子过得萧条且慢,一旦有事可做,便觉得时光不够,白驹过隙。
夭夭是见不得光的人,只好入夜出门,大晚上罩着幕篱反而招眼。她怯怯跟在尉迟云臻身后上了平头马车。
正文 第951章 五湖云来(一)
两人跽坐在羊毛软垫上,尉迟云臻身干笔挺,垂眸打量身边的夭夭,她嘴角噙着笑,不过就是带她出门一趟就笑靥如花,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好姑娘。
夭夭笑逐颜开问他,道:“王爷,您爱听戏么?”
尉迟云臻回道:“谈不上喜欢,大老爷们爱听戏,说出去笑掉大牙了。不过姑娘家多半喜欢,我寻思着没准你喜欢,就带你开开眼去。”
夭夭打心底高兴,她打出娘胎就极少听戏。过去丞相府办戏台,她只能蹲墙角偷偷听,正儿八经听回戏还要追溯到皇后娘娘上回在分亭馆办的那一场。“五湖戏班厉害么,瞧着名字够豪气的,五湖四海就数他唱戏就牛么。”
尉迟云臻颔首道:“五湖戏班开办了上百年了,这个戏班的老艺人可算是戏曲数一数二的人物。咱们听戏一般都是按照戏本安排听,可五湖戏班不一样,给你罗列一堆戏码,由下面的观众点戏,喜欢哪个本子的人多,他们就唱哪一本。”
夭夭哇了声,由衷佩服道:“那一本戏里面角色、穿戴、上下场、唱念做打以及锣鼓、布景啥的,他们全都记在心上了,那可真是非看不可了。”
五湖戏班搭台客似云来,夭夭跟尉迟云臻坐在二楼最冷僻角落的包厢里。今夜来得客人尤其多,这点尉迟云臻倒是没想到,一路上都生怕被人看到。他牵着夭夭仔细走,一步三回头,生怕她弄丢似的。他们的年岁差距还够不上老夫少妻,可他总有操不完的心,就怕她累了,渴了,凉了,热了。
楼底传来煊赫的车马声,尉迟云臻捞开沿街的窗帘子往外看,五王府的雕花安车停在牌楼下,尉迟云嵘潇洒落车,手上还攥着个娇羞可人的尤物,坦领开阔,身段风流,玫瑰红的一身百褶裙,绡罗披帛缠在肘上,估摸是尉迟云嵘的新纳入王府的良媛,就跟得了新玩具似的,自然要来人多扎眼的地方露面。
戏班班主、掌事纷纷迎到门口,躬身哈腰忙不乐乎,既然五王爷来了,那点戏的殊荣,只能让五王爷拍板了。
尉迟云嵘笑盈盈地扭头看他的良媛,道:“想听什么就点什么?”
良媛瞟了眼露面外的告示牌,分明写着《长生殿》。她抿着嘴笑了笑,姿色上乘,掩嘴莞尔,道:“奴家想听《十五贯》。”
原本戏班要唱一出《长生殿》,但五王爷要听别的,临到了档口上也得撤换人马,改弦更张在所不惜,《十五贯》就《十五贯》,谁的权势大,说话才有分量。
夭夭抽着踹在袖袋里的丝巾,之前以为听《长生殿》,准备拿捏好情绪嚎啕大哭一把,临了改成了《十五贯》,她这人不讲究,能听就行。但听说该戏码的缘故,脸色就有点阴郁。
尉迟云臻试探问道:“怎么不高兴了?”
夭夭嘟囔了下,道:“您知道我跟五王爷有龃龉。”
尉迟云臻道:“既然戏码都改了,咱就不听了,夜市喝酒去。”
正文 第952章 五湖云来(二)
这主意不错,一拍即合。待花旦小生悉数上场唱念起,众人的目光都被台上所吸引,尉迟云臻牵着夭夭悄无声息地走下楼去。
出了楼面,瞧天上一轮明月,月明星稀的夜晚。因着过两日令仪公主大喜,长安城不作宵禁,街市上很热闹,姑娘们携手上街,青年男女在长夜里相约,颇有十五元宵的意趣。
他总是小心翼翼地领着夭夭,滚热的手心里握着娇小的柔荑,滑柔溜手的,怎么相握都觉得还不够。
撩开了车帘,扶着夭夭先行上了车,自己再躬身入内,车夫抽了下马鞭,平头马车哒哒,悠闲地跑起轻快的步子。
夭夭鲜少出门,对夜色中的长安城有一种近乎痴迷的热爱,她捞开车壁上悬挂的帘子,凝视着灯火如昼的街景,犹如迅速的倒影般,从眼前滚荡而过。
似乎只是一个错眼,一辆马车蓦然从眼前飞驰而过。只不过是惊鸿一瞥,却犹如隔着一整个遥远的星河,却让他的心猛烈的震动了两下。
尉迟云璟怔愣地站在红绸街灯下久久难以释怀,寿安喊了好几声王爷,他都恍如神游太虚,魂魄无法回归本体。
良久之后他才回过神,确认胸腔里的心脏依旧沉稳地跃动。他起声,低沉又凄怆。“寿安,你看到了么?”
寿安不明所以,问道:“看到什么?”
尉迟云璟感到失望,难道只有他一人看到了夭夭,如果没有第二人见证,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了。他到底是看到了活着的夭夭,还是看到了他活在他心里的夭夭?
他低声喃喃,道:“夭夭,你还活着么,是不是躲起来了。”
寿安不忍心看太子心事重重,便道:“太子爷,五湖戏班就在拐角处,听说今儿的折子戏唱的是《长生殿》。”
尉迟云璟无奈地扬唇,那模样卑微至极,道:“《长生殿》好呀,惟愿取,恩情美满,地久天长。”
寿安知晓自家主子的心思,受不了伤情,戏本子虽然悲伤,好歹大团圆结局。“主子,《长生殿》里唐玄宗和杨贵妃苦尽甘来,唐玄宗回到长安后,日夜思念杨玉环派方士去海外寻找蓬莱仙山,最终感动了天孙织女,在月宫中最终团圆。”
尉迟云璟闻言感伤,但莫名升腾起一种安慰,所谓的移情大概如此。从别人的折子戏里,窥探自己的故事,只要故事的结局完美,哪怕现实残酷,也能聊以安慰。
戏台上已经开锣,吹拉弹唱好不热闹,花旦丑角悉数上场,唱词念白却与缠绵悱恻的《长生殿》孑然不同。
尉迟云璟蹙眉站在廊柱下,冷言旁观到丢弃在一旁的《长生殿》名牌,台上唱得分明就是《十五贯》。
寿安骇然得大汗淋漓,忙问了掌事怎么回事,掌事只好一五一十回了过去。
尉迟云璟震袖离场,造化弄人大抵如此。前因后果一牵连,更让他心伤。他永远都在错过那个完满的结局,不过只有几步之遥,只要他早一步到五湖戏班,凭尉迟云嵘那点威风,怎么敢在他跟前耍弄。
正文 第953章 五湖云来(三)
他永远都差了那么几步,《长生殿》无法开场,唐玄宗找不到月宫中的杨贵妃,而他似乎也该与心中的执念告别了。
他与顾夭夭相识早于老七,甚至夭夭最初的心动也是因他而起,可偏生在他的推波助澜下,夭夭嫁入了七王府。又因为他贪恋权势,始终没有把夭夭从老七身边拽开,他懦弱、贪婪,却无耻地惦记着别人的妻房。
他听说七王妃走后,七王爷似乎活出了别样的风味,王府上添了人,偶尔逛逛笑笑,得了空还养起了私宅,所谓的情深意重,情比金坚都是对着活人的。人已死,那些伉俪情深都成了形容词,用来镶嵌在过去的故事里。
可他不同,他的爱深入骨髓,直到了佳人已逝,他才痛彻醒悟。他对其他人提不起兴致,在他眼里不管女子有多美,都犹如死物毫无生机,夭夭是这个世上最鲜活的存在,他靠着与她拥有过的回忆而独活。
寿安不敢打搅主子的绮思,他唯有陷入沉思的时候,有片刻的幸福感。尉迟云璟站在牌楼下望月,月圆人不圆,多么讽刺。
尉迟云璟沉默良久,发话道:“今夜有哪些人来捧五湖戏班的场子,都具本给本太子查清楚了。”
长安城的西市很热闹,开档卖宵食的,江湖卖艺的,还有沿街铺开档面贩卖女儿家的小玩意儿,种类繁多,不胜枚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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