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云臻因喝了不少劣质的白酒,确实有些上头,夭夭扶他到了榻上,沾到软枕就睡着了。这样也好,起码两人之中有一个可以安眠,总好过两人都失眠。
长夜苦闷,夭夭转身紧紧抱着他,心中总归是一千一万个不放心。人还没有走,就开始惦念无数遍。
有的时候预想了一千遍,临到了档口上人是有本能的。她伺候尉迟云臻起床洗漱,看他用青盐漱牙,一起到花厅用早膳。
临别的话谁都没说,昨晚上说得够多了,今早上要是还提,那就是找泪受了。用早膳的时候彼此相顾无言,花厅里鸦雀无声的气氛有点诡异,互相笑了笑,千言万语凝结在心里愁肠百结似的。其实想说的话,不过就是珍重珍重再珍重。
两个人熟悉到骨子里了,一个眼神就能体味对方的内心。尉迟云臻拢着夭夭的手,温煦道:“天气一日寒过一日了,别贪图好看,多穿点衣裳。”
夭夭说知道,“您不在,我好看给谁看呀。”
尉迟云臻对这套说辞甚为满意,女为悦己者容,他离开长安城去北面阅兵,夭夭一颗心都栓在他身上,他走也走得不太安心。
天下起了蒙蒙细雨,倒是挺符合离愁别绪的伤感。莲蓬呈上了油纸伞,夭夭擎着伞送他,低矮的伞沿遮住了眉眼,汩汩而流的泪水在脸上肆虐。
他再三回望,驻足在门口的石阶上回头,洁白的伞面遮住了夭夭的眼,她应该是哭了。
正文 第957章 开拔有期(一)
心口擂鼓似的酸楚,敛起袍角快步往回跑过去,揽住她不由分说就是吻,勾勒莲花唇瓣的形状,在口中喃喃念着她的闺名。
旁边的人侧过身,不忍见他们分别。感情太深,最受不住的就是分别之苦,因为前程有太多的未知,谁也不敢肯定这一别会不会就是一生。
他敛了敛夭夭耳坠子上的小葫芦,道:“起初觉得这玩意儿不起眼,没想到娘子戴上之后,粗鄙之物都变成天下第一等的珍品了。”
夭夭推了推他道:“趁我没改变主意,您快走吧。令仪公主大婚在即,您要是错过了良辰吉日,小心回了朝别人弹劾你。好不容易夺过来的兵权,您可千万要焐热了,别给人觊觎掠夺的机会。”
“你担心老五么?”他的手指穿过夭夭垂委的长发,“我不会给他那个机会。你且放心,我离开长安这阵子,宫里且有一阵变故。我这趟走,一为令仪,二为固兵,三为避嫌。”
夭夭一手搭在他遒劲的胸口上,含笑道:“您真是一肚子祸水。您怎么不早跟我说,这回又该算计谁了?”
尉迟云臻没有直说,怕说出那个惹人心烦的名字,平白无故倒了夭夭的兴致。“该死的人,自然会有人收拾。”
顾依依的名字撞到了夭夭脑海里,尉迟云臻既然开了口,一准儿已经有了对策,估摸这顾依依的好日子也该到尽头了。其实顾依依这些日子圈紧在长生殿,日子哪里谈得上好,可是对照被她迫害的亡魂而言,活着就是她最大的福气了。
夭夭捋了捋他的衣襟,道:“您还是走吧,我在这儿等着您,不管您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在这儿。”
这大概是世上最好的情话,不管走到哪儿,他知道他的夭夭坚贞不渝地守护着他们的感情,即便他心上布满了阴霾,可总有一块绿意芳菲的青草地。
尉迟云臻入宫面圣,皇帝赠予了他半边兵符,给予他向北面兵卒发号施令的资格与权利。他身兼数职,领了令仪联姻北靖国的嫁妆名单,百余箱的红木大箱子,体现着大江国对两国联姻的重视。
司天台选了送亲的吉日吉时,后日初九卯正开拔。时机迫在眉睫,他要办的事还需要稳妥进行。
拿了夭夭手中的油纸伞,绢白的伞面上绣着凌波仙子图案,傲雪凌波的仙子在细雨中益发挺拔桀骜。他蓦然想起夭夭的小模样,一抹淡然地笑色晕上了嘴角。
“老七最近真是人逢喜事了,即便走在路上都能不自觉地笑起来。”
尉迟云臻侧脸一看,循声看过去,尉迟云璟从游廊下朗步过来。他脸色如旧,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太子来了。”
尉迟云璟近来越发沉稳了,连敷衍的笑色都抬不起兴致。他靠近尉迟云臻没有别的目的,说到底就是想探探狐妖案的虚实。他踟躇了再三,不知道从何开口,但若是不问,他心中疑窦难消。即便他自知从尉迟云臻口中套不出真相,可心里那股执念生生不息。
正文 第958章 开拔有期(二)
开口不过一瞬,心里怎么想的,嘴里拐了个弯就出来了。“夭夭行刑那天,你去了?”
该来的避不开,隔了数月,尉迟云璟总算逮到机会向他求证了。尉迟云臻有过斯须同情他,尉迟云璟多么骄傲的人,即将站在权利的顶端,可陷入爱情的旋涡里,却是被他踩在脚下的可怜虫。
他没有避开锐利的目光,那眸子里蕴着虔诚的希望。他沉下心等着尉迟云臻的答复,之间尉迟云臻嘴唇翕动了两下,道:“去了,但是无能为力。”
尉迟云璟的心登时掉进了无底深渊,他不断地安抚自己,从尉迟云臻口中得知的未必是实情。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要走,尉迟云臻一步上前,道:“太子,明日令仪就启程离开长安了,恐怕她的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回来了。过去你是最疼她的,临行之前你不去看看她么?”
他晃过一个错眼,凄寒地笑了笑,道:“木已成舟了,看她做什么?”
尉迟云臻不免为令仪感到心寒,爱上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可终究也不能怪他,令仪的感情太奔放,连自家的哥哥都不放过,也难怪尉迟云璟要将她远嫁。“面见父皇之前我去过凤阳阁,令仪一直在哭,一双大眼睛哭成了两颗核桃,这要是被北靖国的小王爷见到了,人家心里怎么想。恐怕以为咱们的公主不情不愿的,还当北靖国高攀了咱们,要是有人去挑拨唆摆,对这趟联姻有弊无利。”
七王爷口若悬河,劝说人的本事那是一套一套贼溜的。太子爷本就惴惴不安,令仪是他看着长大的,明知她所嫁非人,还非要逼着她,说到底爷们的心贼黑,为了自己的江山稳固,出卖个把人的幸福还算赚的。
尉迟云璟嘴上说不去,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往凤阳阁方向走。
寿庆是了解太子的,刀子嘴豆腐心,用情至深容易受伤,说得就是他这种外表似铁甲,内里是棉花的人。
这阵子没去凤阳阁他有顾虑,上回令仪逃出宫,留下了莲心,神策军找不到公主,唯有拿莲心开刀。莲心一问三不知,便受了重刑,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这辈子再也当不成完整的女人了。
他怕令仪责怪他,于是避而不见。如今令仪外嫁迫在眼前,兄妹俩不管有什么龃龉,毕竟是一脉同出的血缘,的确应该去见见她,劝劝她。
凤阳阁的婢子来传话,太子爷大驾光临。令仪期盼了许久,心情却由期盼转为忐忑。早上尉迟云臻来过,跟她商量过北上的事宜。令仪知道嫁入北靖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尉迟云臻问她是不是还有心愿未了。
令仪犹疑半晌,最终和盘托出,她想见她的二哥哥。尉迟云臻拍胸脯跟她保证,临走前一定要达成她的心愿。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玄妙,永远不知道这一次说了再见,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所以,如果心中有愿,别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也许这将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对话了。
正文 第959章 开拔有期(三)
尉迟云臻迈入正殿中,今日的令仪与往常都不同,她贴了面靥,点了口脂,挽起了发髻,往常的公主宫服换做了缭绫绸缎的襦裙,桃红坦领,镶嵌金丝滚边,曳地石榴裙逶迤多情,肩上徐徐搭着披帛。这幅装扮入到眼中,他才恍然发现他的小妹妹长大了一些,正在向一个标致婉约的女人迅速成长。
令仪起身相迎,命婢子看了茶,两人相对而坐,突然有种陌生的疏离感,仿佛那不再是哥哥和妹妹之间的家常絮语。
令仪一径苦笑,问道:“二哥哥,我这样打扮好看么?”
尉迟云璟蹙眉看她,道:“好看是好看,但不适合你,过分成熟了些许。”
令仪扬起白瓷似的手,握住青花瓷茶壶柄上,水声噌琮,她斟了茶递给尉迟云璟,笑道:“我就快做新妇了,宫里的嬷嬷说,嫁了人要挽发髻的。”
尉迟云璟无话可说,看着令仪于心不忍,大有拔苗助长的无奈。“朝廷给你的嫁妆丰厚,到了北靖皇宫要收买人心,手指缝送点,该打赏的打赏,不要心疼钱。我私下又让人给你送了十车添妆奁,权当是你二哥哥的一点心意。”
令仪说了些感激不尽的话,其实都是言不由衷,谁稀罕他自掏腰包,还不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些。“二哥哥大可不必如此,父皇给的妆奁已经极尽奢靡了,任谁都知道大江国富庶,我这皇后之位稳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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