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虽短,别处却长。楚云丰不是个孩子,也就没了心思。
没有几天,吕胜把鲁王府的小郡主带回来。圆圆的小脸儿生五官精致,说话软软的好似丝罗。
“父亲叫我团雪,你们都可以叫我团雪,我生下来的时候,是一团雪。”雪白的肌肤上,神情很可爱。
吕胜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我走亲戚,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会说好多故事,奶妈说你会照顾我,而父亲时常的说,如果母亲还在世,我应该多出府和人交往。”元团雪不生气,回话总是笑眯眯。
吕胜苦恼:“我不应该说故事给你听,没出过门没见识,这就缠上我了。”
认识的人多,吕胜渐渐的成为楚家姐妹的消息来源。
这一天带回的消息很多:“有圣旨,追封过世已久的郭贞妃娘娘为皇贵妃。”楚芊眠觉得大快已心,为上官国舅暗暗叫了声好。
“兵部尚书高大人让撤职了。”
楚芊眠震惊。
……
秋雨绵绵的下着,秋凉却没有扑面而来。雨帘遮盖下,空气中仍有燥热,给本就心情烦闷的元承设胸口压上大石。
这道圣旨对他没有作用,他的命运在短短数月里,让刚满月的孩子扭转。
皇贵妃一般是前人去世或抹掉,再封下一个人。上官国舅的手段从来高,崔柔妃上蹿下跳好几年,这下就得重头再来。
不可能刚封过郭家,转瞬就给崔家。而皇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来人,”元承设转向帘外。
进来一个人垂首。
“太医是不是能确定父皇没有几天了?是不是能确定!”
“是。”
元承设缓缓吐出一口又浊又苦的长气,阴柔和狠戾在他面上轮番转动,最终,他下定决心:“高家来人不要通报。”
他抱着头也很痛苦,放弃兵部是断臂之痛,希望能迷惑住上官国舅。
……
“呜……”
高宝宝哭得很伤心:“我们就要走了,明天就走……”
楚丽纹陪着哭:“你和贝贝可以住我家,不要走好不好…。”
“圣旨上说,这就撵出原籍。谢谢你让我道别,别的人家呜……不见母亲,也不见我……”
今天沐休,楚云丰在家里。高家的免职让他不寒而栗,他也在这里,试图从小姑娘嘴里听出来些什么。
“知道为什么吗?”
圣旨上写的原因,和事实总有出入。
“不知道,呜……把家里东西抄没了,我没有临别礼物送……”
楚丽纹跳起来:“我有,等着,我把私房都给你。”
她出去以后,楚三夫人小声问丈夫:“说高大人收受贿赂,你看这可能吗?高家也不是没有家底子……”
“谁知道呢?高大人在谨慎上不比我差,不是说他不收东西,而是一般人送的他不会收。”楚云丰颇有寒凉之感:“云期堂弟没有进京,让撵走的人应该是我吧。”
楚芊眠把低语收在耳中,玛瑙珠子在眼前不停晃动。高家并不冤枉,还是收了东西的。
高家黯然离开后,楚丽纹难过好几天。随后,就全城都陪着她神伤。皇帝宾天满城素白,看上去好大一滴伤心泪。
楚云丰四兄弟是官员,每天往宫中祭拜守灵。四位夫人随着也得去。把家交给楚云期夫妻。
有吕胜在,樊华念不下去书时,两个人结伴出城游玩。刀豆枪豆总想弄明白吕胜的用意,吕胜不肯说出来。
杀声四起时,全城都没有想到。
“外面是什么动静?”
厅上坐着的铁氏感觉比别人敏锐,一干子丫头婆子都说没听到,跟铁氏的顾妈妈应声:“小姐,是喊杀声。”
楚云期大步走来:“夫人,外面出事了!”
“谁敢在京里乱?”铁氏翘首对外面望着。
“不好了,杀进来了,有有有有……”两个看门的染着血迹,仓皇的跑进来。
尾随着进来的,是两个肌肤黝黑,强壮如牛的……异邦男子。
“女真人!”
铁氏瞪圆眼睛,在别人都躲时,她和楚云期迎上去。
没过两招杀倒在地,楚云期大喝:“夫人进内宅,护好女儿和侄女儿。护院,所有的男人,拿上东西跟我到大门。还走得动的婆子们,把角门关上,用东西抵住!”
“女真人?”
楚芊眠等人也吓一跳:“这不可能吧,城外有长城,长城外离女真人族居之地也还有路呢。”
这是怎么了?京都好似纸糊出来。
第七十四章 ,疯子---肥四
除去楚芊眠对母亲的话深信不疑,侄女儿们都不相信。爱动爱跑的小姑娘楚丽纹甚至嘻嘻起身:“我看看去。”
她以为是个热闹。
京都是直面北方的门户,却不是门户外最后的边城。城外有长城,离女真人所在的地方,最近的也有数百里。离最近的鞑靼国,也有两三百里。
京都繁华,时时有嘈杂。街上的动静内宅已能听到,可见响动之大。但是从大姑娘楚绣纹开始,对铁氏笑容可掬:“请婶娘放心,这是京里,一定是哪家办红白喜事。”
红喜事也有惨叫类的声音吗?
讨开门钱时,挤门而入时……。声音经过距离的传播,听起来千奇百怪。
姑娘们的闺中经历,与铁氏的闺中不一样。
她们听不出来,情有可原。
危险涌入铁氏的脑海,涨潮般一回比一回激烈。铁氏苦口婆心:“信我一回!外面的动静只怕今天不能结束,你们赶紧准备食水,把姑娘小姐的衣裳换下来。最好,换上丫头或男人衣裳,绣鞋都换上靴子。”
楚丽纹喜欢了:“这个好,等我扮成小子,把郑多球吓一跳。”
这就要去,楚绣纹拉住她手:“你又淘气了……”话刚说到这里,马蹄的的,剑豆在家里也骑着马,闯进内宅大声道:“夫人!老爷把角门都堵上了,现在只守着大门就行。但是女真人太多了,老爷说准备食水,得做好几天逃难的准备。”
京中重地,里外都有重兵,一时之猛抵抗得住,随时得到支援。楚云期这才说得委婉,也许并不真的逃难,但真的挡不住时,往城外或换个街道躲上一躲。
食水这事儿,必不可少。
剑豆带来满身杀气。
手中长剑殷红滴下。
“血!”
楚绣纹晕倒在楚芊眠身上。
楚彩纹、楚华纹、楚紫纹尖叫声声,楚丽纹小脸儿雪白的对着剑豆,忽然一声:“啊!是真的……。”
小姑娘平时算胆子大的那个,却不是经常见到血迹。人血的味道在危险境遇里充满恐怖,楚丽纹双腿打战,再就全身哆嗦。
铁氏厉喝:“剑豆!让老爷派人知会京都护卫,女真兵马为什么能进京!”
剑豆厮杀了一阵,大口喘着气:“京都护卫出动了,但是……一时半会儿挡不下来。夫人,准备食水,实在不行,咱们得另找个地方避避。还有老爷担心在宫里的老爷们,请您赶紧安排人手,再就去门上挡住,老爷打算去宫里看看。”
“宫变吗!”铁氏电光火石想到,身子由不得一晃。
应该是!
她苍白了面容。
一个城门的叛变,一段长城的叛变,都不可能让住在内城的楚家忽遇横祸。
总应该有个处处守军抵抗的日子。
当机立断,事不宜迟。
想到这里,铁氏大声对女儿道:“芊眠,带着姐妹们准备食水,按爹爹母亲对你说过的那样!”
她一抬手,“哧啦”,把整条秋水色绣花湘裙撕开。而这个时候,“哇呀呀”怪叫声猖獗出现,墙头上不知何时跳上一个女真人,眼珠子里闪动贪婪,对着姑娘们从头看到裙边,又从裙边看到头。
“啊啊……”姐妹们大叫往后面退,楚芊眠挺身而前,一把取走桌上灌满茶水的小茶壶,有些分量,紧紧握在手上。
铁氏手中的湘裙,从投向地面而临时换个方向,“呼呼”带着风声,狠狠砸在女真人身上。
女真人往下跳,裙子飞起,罩住他的脸他的视线。
在姑娘们的惊吓里,铁氏几大步飞奔而上,闪过女真人闻声扬起的刀光,一伸手扳住他头颈,在这里的人都听到“格格”一声响,虽不高,却在人心里响的惊天动地般,女真人软绵绵倒下,他的刀到了铁氏手上。
这个女真人跳上的是后墙,可见那条街道也在水深火热之中。
“刀豆,枪豆!护着姑娘们。剑豆,回去告诉老爷,说我就来。”铁氏一扬弯刀,对姑娘们的丫头和婆子们喝命:“要活命的抄家伙!有刀抄刀,没刀抄棍!门闩、花锄都行。都把胆子放大,跟着我把这里搜一遍!”
有站不起来的,但也有一部分跟着铁氏去了,沿着后墙仔细搜索。
“走,我们先换衣裳,再就准备食水。”楚芊眠对战战兢兢的姐妹们伸出手:“我拉着你们,放快!不知有多少时间给咱们,生死关头不等人。”
楚绣纹悠悠醒来,楚丽纹一面颤抖一面用身子推着她。楚彩纹、楚华纹、楚紫纹也害怕,但是事实摆在面前,一面哆嗦一面挪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