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柯看到他那满脸虔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后略带严肃道:“好吧,如若再有下次,我就不会再理你了。”
“我保证绝无下次!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吧?”
瑶柯知他与祁渊关系匪浅就没瞒他,将整个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君卜。
极其难得地能在君卜脸上看到凝重神情,他默了片刻,才道:“从上次秋狩祁渊能在那等危机四伏的状况下上山寻我,我就知道,他已不是当年那个被人追到掉入崖谷而无还手之力的皇子。经过这几年的隐忍磨练,他已成为真正的帝王,看来他洒下的网该要一一收了。”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瑶柯仍是疑问不解。
“哈哈!难道你没从我师弟口中听说,我虽身居山林,却坐知天下事吗?”
果然严肃不过三秒,君卜又恢复了他一贯的神态,他轻轻一吹,便将那落在胳膊上的枯叶吹走,落入火焰中,即刻化为灰烬。
“那这么说来你是得知我这边有危难,所以特地启程赶往紫印关的,只是不想我们能在这里相遇。”
“也对也不对,我并不知紫印关有危难,只是得知祁渊派往的人竟是你,让我十分好奇,所以也想去那里凑个热闹。这个狠心的家伙!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君卜一副抑制不住的愤愤表情,不知道的真以为他在动怒呢,接着他语气一变:“我真不明白他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为他这般如此。他这样对你,你既然出来了也别回去了,跟着我走吧!”
瑶柯只是笑笑,没接他的话茬。
君卜十分无趣地仰躺在地上,对天长叹:“看来你已无药可救,连我这名动天下的鬼医却也束手无策了。好了,我要睡了。”
瑶柯将头上的毡帽向下压了压,靠向树干,也默然闭上了眼。
——
风沙浮动,黎明时分的空气更凉了许多。
窗下站立的身影直至看到窗棂纸微微发亮,这才转过身来,一步一步沉稳地走着。
榻上的女子面色苍白、连唇也失了颜色,如同纸人一般静静地躺在那里。若不是那鼻息间若有似无的呼吸,谁都会以为她已经死去了。
来到榻前站定,他默默地看着那个女子,伸手拂那垂下来的流苏,似拂过片片流年。
“太后选定的是谁家女儿?”
“云城蓁家。”
云城,他曾经去过那里,的确是一个好地方,不光风景秀美,就连那的儿女也竟像是水做的一般,柔婉可人。
犹记得他刚到那里的时候,正值清晨。
细雨绵绵,他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在打湿的青石板路上,眼望着春湖雨露涟漪,那时他就决定等以后再也不想四处走了,就会到这里,购一处宅子,养花弄草、赋诗作画,若身边有一位心仪女子,那这人生岂不圆满?
他不禁惋叹,这个蓁家的女子倒也可惜了。
恍然回神,却已如梦方醒。
深邃的眸望着紧闭的眼,那眼中曾经总是保留着几分掩饰、小心,却也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真意,他岂会感觉不到?
他锁紧了眉心,沉下眸子,不愿再想。
不经意间,他瞥见女子的右手心上靠近虎口的地方有一个红点,似一粒血珠,可能因为她的手也太过苍白,更显得那点红色异常明显。
他走近了些,一偏身坐在榻沿边,执起女子的手细细查看,待看清那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的目光一凝,嘴角竟缓缓漾开微笑。
那是一抹朱砂痣,米粒般大小,竟是一朵梅花形状。
他沉思回往,记起那日午后,他正在书房中作画,女子来到近前,语声欣喜道:“公子,可否借我用下朱墨?”
他在画一朵芙蕖,闻言并未抬眼只点了点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听到女子的脚步声远去,那声音似乎比以往中的沉稳多了几分明快的感觉,他才不由抬头。
后来有一次,他在外面回来,她如同以往一般早早地等在门边,见他走来,上前接过马缰绳。
彼此的双手在这之间触碰到了,她的眉心痛苦地蹙了一下,他问道:“可是受什么伤了?”
她却轻笑摇头,眼神明亮,神秘道:“这是奴婢的一个秘密,等时候到了自然告诉公子。”
原来那个秘密就是这朵梅花痣吗?
平日里她总是喜欢双手交叠放在前面,他本以为她只是遵守规矩、恪守礼节,却也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藏了这么一个小秘密。
距离那时都已过了这么久了,如果这颗痣他没有发现,那她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说了?
心里忽然乱了起来,忙将她的手放下,他默然转身,伸手入怀拿出一个绣着芙蓉花的荷包,摸着那凸起的工整紧密的丝线,眼神里竟现出几分犹疑之色。
“公子,我叫瑶柯。”
“公子,我是漪月。”
两个女子的声音在脑中交织缠绕,他快步走向门边,伸手将门打开,脚步略带仓皇地离开了。
天已亮,心却茫茫。
——
瑶柯几个人醒后简单用了些干粮,因为只有两匹马,所以只好瑶柯与刀砚同乘一匹,君卜一匹,等到了客栈在另行买匹马。
难道君卜这一路真是走着来的?
这个问题瑶柯也懒得去想,待收拾好了,她看向一直沉默的刀砚,轻声问道:“刀砚,你感觉身子怎么样?”
刀砚将包裹系在身上,回道:“没事了,比昨夜好多了,快些赶路吧。”
那边君卜已经跃上马背,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完全没有要给刀砚解药的意思,只见他一夹马腹竟先行走了。
瑶柯暗自嘀咕:“真是一个小气记仇的人!”
“柯丫头,可不要说我坏话啊!我的耳朵可灵得很!”
声音远远飘来,令瑶柯打了个机灵,她马上默不作声跃上马背同刀砚一起走了。
因昨日天色暗淡,再加上瑶柯也没仔细看过周围的环境,这一再次返程,才发现这一带的林子很长,一片连接蜿蜒了数十里,这都走了小半个时辰了还没走出去。
“来!柯丫头,咱们来赛马如何?”君卜在旁来了这么一句。
瑶柯看也没看他,只淡淡道:“赛马可以,不过你要先把一脉散的解药拿来。”
“真是扫兴,得!你若能追上呢,解药我便给你。”话音未落,他便一溜烟地跑远了。
“这人真赖皮!”瑶柯无奈为了那解药,也只好打马追了上去。
坐在身后的刀砚却突然低声道:“四周有异动,你先走远一些。”
她迅速跳下马,一掌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奔跑了起来。
瑶柯吃惊回头见刀砚站在大路中央,与此同时在两旁的林子中现出一大群人来,其中最前面的两个人大声喊道:“就是这个人!快抓住她!”
众人二话不说冲向刀砚,将她围困在中间,势要将她擒拿住。
一脉散的药劲虽不霸道,囤积在人体力却久久不易散去。
刀砚被一群山匪模样的人围困在中间,她并没有拔剑,只用双掌击退靠近的人。
虽经过了一段时间休息,但是几招下来,她开始气喘吁吁,一个没留意脚踝被人用绳索勾住。
用力一拽,她不由踉跄着摔倒在地,有人想要上前擒住她的手,刀砚不顾身下的疼痛,左右开掌,没让那些人得逞。
那群人见这人如此难以擒住,只好拖曳着她向林子中走,后背被石子沙砾硌得生痛。
刀砚紧皱着眉,伸手去摸腰间的佩剑,一摸才知道,原来佩剑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她想运力翻身而起,奈何气力不足,这下彻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跑在最前面的君卜忽听后面有打斗声,他勒缰停马,扭头看来。
瑶柯被马带着向前跑,她只能抓紧缰绳,生怕自己被甩下去,眼看就要撞上君卜的马了,君卜马上调转马身侧让开,一个伸手勒住了她的马缰。
两匹马儿随着惯性撞了一下,痛苦地嘶鸣了几声。
“后面发生什么事了?”君卜忙问道。
瑶柯马上正了正身子,伸手一指后面,急声道:“君卜,快…快去救刀砚!”
君卜听了聚睛望去,见一群人已经进了林子,他犹豫道:“怎么办?其实我——不会武功。”
“啊?”瑶柯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是说你的功夫只比祁渊差一点吗?怎么现在又不会了?还有那丹丸点穴之法!”
“真的!我这次说得可全是事实,我真的不会武功,只会一点点轻功而已。”
君卜突然有些心虚起来,话音也变小了许多。似怕瑶柯不信,他马上补充道:“你以为我每次都爬树是为了什么,那是因为站得高,才能看得清敌人的弱点在哪,这样出手才能百发百中!”
“你——,唉!谁让你不给刀砚解药了,现在可怎么办?”瑶柯急得都快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