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做什么,再去给本王子弹首曲子!”
“王子刚不是说昭云弹奏的曲子都是靡靡之音,不堪入耳吗?昭云不想让王子心情不好,所以这曲子还是不弹为好!”
昭云半垂着眼,说的一本正经。
这个女子真是好大的胆子!全然不把他这个王子的话放在心上!
他故意把眼一横,声音拔高了不少,“让你弹你便弹,哪来那么多的推辞!况且今日是我的生辰,你不要惹我生气。还有,我不让你停,你便不能停,知道吗?”
“是,昭云记住王子的话了。”
这还差不多!那步云悄悄长舒出一口气,继续竖着耳朵听曲。
屋内只有琴声悠扬入耳,女子专注认真的弹奏着,一旁静听的男子不知何时来到榻上斜靠着,闭着眼竟已经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不知睡了多久,迷蒙地睁开眼,听到琴声仍在。
头有些痛,待清醒了些,那步云坐了起来,看到女子还保持着他睡前的坐姿,手上也一刻没停。
他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便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王子的话,天已快亮了。”
“什么!”都已经过了一夜,他以为他只是打了一个盹而已,再看向那个女子,他面露诧异。
“你该不会弹了一整晚吧?”
昭云点头,“王子的话,昭云谨记在心,不敢不从。”
“好了,不用弹了。”
他站起身整理了下袍服,道:“我走了,你休息吧。”
路过女子身边时,他有意向这边瞥了一眼,但见琴弦上染了血色,琴身上也落了点点殷红,心下一惊。
停住步子,一把拉过女子的手,细看那十指指尖全都磨出了血泡,伤痕累累。
“你是傻子吗?都这个样子了,不会停下处理伤口!”
昭云任由着他抓着手,脸上倦容浓重,可她只轻轻摇了摇头,“这点小伤无碍的,王子不要担心。”
她的韧力究竟有多么强,为何全然不知爱护自己?
他平复着心里的歉疚之感,慢慢松开了手,却转头大声吩咐:“来人!把止血伤药给本王拿来!”
“王子不可!昭云这里有伤药,不要惊动其他人了!”
她只想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不想徒惹是非。这个时辰是人睡得最香最沉的时候,如果因为她把馆内的其他人给惊动了,那样以后旁人会对她暗恨在心的。
她急声唤住了他,那步云终于不再叫旁人,问:“伤药在哪里?”
“就在那边的匣子中。”昭云伸手一指,那步云移步走了过去。
找出伤药,他拉着她来到桌前坐下,挽了挽袖子竟亲自要帮她上药。
昭云没有拒绝,任凭他给自己十指上的伤口撒上药粉,又用白布条给包扎成了一根根粗壮的白条糕。
做好这一切,他什么都没有多说,便走了,这回是真的走了。
昭云把十指张开,看了看这包扎的如此粗糙的造型,心里漫过一丝甜,很浅却很暖。
原本昭云以为那步云今日也只不过一时兴起,再不会踏足这里了。
可是没过两天,他又大摇大摆的来了,这回衣着打扮光鲜高贵,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王子今日可是来听曲的?”
明明知道他曾那般说过,还这么问,一听就知这个女人是故意的。
那步云狐狸眼淡淡瞥了瞥她还包扎着布条的双手,十分不屑道:“你那双手还能弹奏出曲子吗?我怕到时候耳朵受到折磨,自有先见之明,今个跟我出去走走。”
昭云偷偷抿唇一笑,跟着他的步子出了妓馆。
那步云命宫人把他的宝驹给牵了过来,看也不看身后搂过昭云的身子,一跃上了马背。
一夹马腹,带着她朝大漠而去。
“王子要去哪里?”昭云自幼就不会骑马,腰上虽然有那男人的手禁锢着,可是她还是十分紧张,不敢乱动,连大气都不敢喘。
“怎么,你害怕我会吃了你吗?”那步云玩味勾唇,附在她耳边轻语,然后又轻喝一声,让马儿跑了起来。
“啊——”她的身子随着马蹄不断扬起而上下起伏,吓得她死死抓着缰绳,不敢松开分毫。
察觉到怀中的人身子紧绷僵硬,那步云终于一勒马缰,渐渐停了下来。
“你不会骑马?”待停稳后他先下了马,再一看那个女人整张小脸吓得煞白,看来他猜的没错。
昭云的身子都已经僵了,是那步云扶着她才勉强下来,接触到地面,这心才觉得踏实许多。
“让王子见笑了,昭云没有学过骑马。”她慢慢平复自己悸动不止的心,好半天才缓过来。
那步云倒是不以为意,把马缰松开,任马儿自在走远。
“是我忘了,你是金雍女子,怎么会学这些东西。”
两人并肩在漠上走着,这里离北狄王城不远,他原想着带着她到沙漠深处去走走的,既然她害怕骑马,那便不去了。
那步云撩起袍子就那么大咧咧地坐在了沙地上,昭云止步,也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日光并不强烈,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和煦的风轻拂着地面。
有细小沙尘扬起随着风的脚步在飘动,她伸手试图去那风中握住一粒沙,旁边的男人及时拉住她提醒,“伤还没好,别想着做什么奇怪的举动!”
这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很重,显然意有所指,昭云把手撤回,改放在自己屈起的双膝上。
环顾四周,沙海连绵。
自来到北狄以后,她从来都没有出来过,现在坐在这里,细细去感触。
这里的风都带着尘土味道,干干的,暖暖的,虽不及自己家乡那般好,却也别有特色,让人不忘。
“你看到那片广袤的漠土了吗?那是天然的骑马场,我喜欢在那里纵情驰骋,改日我带你来看看我的马技如何!”
那步云突然在旁开口,他并没有看她,而是迎着光眯着眼,再看那随风在沙海中打旋而舞的沙尘,笑得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昭云伸手一指远处,惊喜道:“看!那里有只鹰!”
她是真的没见过,乍然看到那么大的鹰在空中展翅翱翔,顿觉新奇。
那步云朗声一笑,“那是我们北狄信奉的自由神鹰,它能指引迷失在沙漠中的人找到回家的方向。”
“它很美。”昭云望着,由衷而赞。
那步云骄傲地扬了扬眉,“那是自然,它不单是飞鹰,它还是勇士,它尖锐有力的利爪足以将你这个单薄瘦小的人给抓去空中。”
听他说的如此神乎其神,昭云竟然信了,她忙在地上站了起来。
“那王子还是把我给送回去吧,我可不想在这里白白丢了性命。”
“有我在,你怕什么!”
那步云也站了起来,他搂过她的腰身,把手放在唇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马儿在远处闻声跑来,温顺地站好。
“来,我帮你克服在马背上的恐惧。”
他再次带着她上马,不过这次他可是耐心在耳旁指导,“身体放松,慢慢地把缰绳松开,你试一下。”
昭云还是十分的怕,她都不敢看前面,只盯着马背,可是越是这样头越觉得晕。
那步云鼓励着她,“没事,我在你身后扶着你,你尽管大胆去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受伤的。”
腰上的手稳稳地扶着她,昭云试着慢慢松开了缰绳,身子开始坐直,眼睛也看向前方,不让自己再害怕。
“对,就是这样做,你做的很好!”
他让她慢慢适应着,看着她放松了自己,他悄然把放在她腰间的手给撤离了。
昭云没有察觉到,她继续保持着平稳的状态,感觉自己没有刚刚那么怕了,欣喜地弯了嘴角。
又试着伸直手臂,去感受风轻吻她的手心,她高兴道:“我做到了!我不再害怕了!”
马儿继续前行,速度渐渐加快,马背上的女子张开双臂似要拥抱太阳。
这一刻,被她深深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沉郁,被尽情的释放了出来,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畅快。
随着马儿不断在连绵起伏的沙地上奔腾,两人明快、肆意的欢笑声吹散在风中,久久回荡。
那步云回到寝宫时,夜已经深了,有侍女进来侍奉他上榻休息。
他把手枕在脑后,躺在那里怔怔看着飘忽的烛火,神思不知飘去了哪里。
那个女子清亮明快的笑声似乎还回响在耳际,令他心笙摇曳。
原来她也是个简单的人,拥有平常人的喜怒欢笑,不知为何,今日看她那般轻松的样子,他竟然很高兴。
这不是他,他怎么会被这样一个女人给左右了情绪,他想,这几日或许是被一时情迷给冲昏了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