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公子,你果真做到了,这个地方与去年我所见的大不相同。来到这里给我的第一感觉,竟仿佛已回到了家乡,回到了隐都的东街之上!”
“既得方姑娘如此夸赞,看来邪赐做的不错。”赫连初倒把这全部功劳都归到邪赐身上了。
方盈一笑,并未否认。
他带着她走在已建好的漠闲街上,看着四周百姓安居的生活,心里只觉北狄有了赫连初这个新王,真的是一件幸事。
她偷着瞧了一眼赫连初,见他嘴角微有上扬,脸上神情放松,不再是初见他时的满腹戒备。
这个人虽外表看着冷漠难近,可是与他相处下来,他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外冷内热的性情。
每一次深入了解。他总是会带给自己无限遐想,这个人对她来说真的太有魅力了。
赫连初专注眼前所见的,不曾留意到此刻站在她身边这个女子的心思如何,走着走着,他忽想到了什么。
转头便问:“方姑娘莫不是忘了你去年在这里说了什么了?”
方盈恍然,故意清了清嗓子,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我当然不会忘,既然赫连公子都已实现了你的承诺,我的,又怎么可能轻言放弃呢?只不过我这个礼物得需耐心等待。”
她的话足以吊起了赫连初的好奇心,按照方盈的吩咐,他命人在漠闲街一侧荒僻的漠土上搭了一个小草棚,方盈又把自己在边邑带来的宝贝给拿了出来。
这还是一个不小的包裹,等打开后,赫连初定睛一看,原来竟是数株树苗。
她想在这边种树!
赫连初马上猜到了她的想法,只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将自己的猜测给说出来,倒是饶有兴趣地看她到底该如何做。
方盈说做就做,拿着一个锄头在草棚边不远连挖了数个坑,然后极其小心地将树苗栽好,赫连初看她一个女子做这些体力活丝毫不输男儿,欲要上前帮忙却被她给婉拒了。
“这个我来就好,赫连公子就安心看着吧。”她倒是很有自信,三五下便把这几株小树苗全都栽种好了。
抖了抖手上粘着的沙土,冲着赫连初得意一笑,“等着吧,我相信它们会发芽的!”
他们都知道在这片干旱的沙土上栽种树木,成活的可能性实在是很低,一是土壤不合适,二是还得选种抗旱的树种。
赫连初一直都把心思放在了漠闲街的建造上,倒是忽视了这边,方盈这个女子极其有自己的想法,能够弥补他所忽视的那部分,实在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接下来一连数日,方盈都寸步不离地守在草棚旁,骄阳如火,炙烤着一切。她时刻都备着水,不让这几株小树苗受到干旱。
赫连初一直陪同着她,什么都不曾多说,将她连日来的所有情绪、心情、动作等变化全都看进了眼里,心里已有了定数。
一切都没有变化,方盈看了又看,便重新回到了草棚中。
她仰起头望了望晴湛的天空,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些焦躁,情绪不免低落了许多。
“方姑娘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如果此种法子不行,那就说明这个树种并不适合栽种在这里,我们到时候再换别的品种,总有一种会成功的。”
赫连初照比以前的他,真的改变了许多,无论是从性情还是在对待人这方面,也许真的受到了菩提的点化,把什么都看开了。
又或者他早已把方盈当作了自己人,在她面前没必要掩饰自己,他想,这一刻的她是需要人鼓励的。
方盈点了点头,有了他的宽慰,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入夜后,方盈觉得风凉了许多,等到了后半夜,天空中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春雨连绵。
天刚刚蒙蒙亮,方盈睡得朦胧,恍惚间听到了雨声瞬间转醒,马上坐了起来。
揉了揉眼看向外边,果真是在下雨,她并不是在做梦,奔出草棚朝着栽种的树苗跑去。
雨线如珠帘,不断滴落渗透进大地,初春的第一场雨,带给了万物无限的生机。
有细小的嫩芽在枝桠上悄然长出,无声无息,好像它之前就是为了等这场雨才肯成长。
那抹绿色映进女子的瞳眸中,竟好比发现了世上最美的风景,眼中立时大放异彩,欣喜的跳了起来。
“它们活了!终于活了!”
她抑制不住这种发自内心的狂喜,围绕着这几株终于成活的小树苗,伸展身姿在雨中跳起舞来。
没有华美的舞裙,她用雨丝编织成衣披在自己身上;没有悦耳的奏乐,她听雨滴落在沙土间所发出的细小沙响。
在这里以漠土为舞台,以几株树苗为舞伴,她是自由飞舞的报春鸟儿,穿梭在晨曦中的天幕下,快乐地舞蹈。
草棚旁早已站了一人,也不知他是何时醒来站在这里的,手上并没有撑伞,同样把自己沐浴在雨中,默默地看着那个自由而舞的女子。
有什么东西蓦然触动了他的心,他不知那是什么,只知那种感觉是暖暖的。
女子在旋转的时候看到了他,她没有羞怯地停下舞步,相反高兴地冲着他大声道:“赫连!小树活了!真的活了!”
她真的是高兴坏了,连公子都不叫了,不过这样听着倒是很顺耳。
赫连初轻轻眨了眨眼,受到了她喜悦心情的感染,勾唇笑了。
而那个女子边跳边说:“赫连,等明年的这个时候,这里将是一片树海,北狄也会有属于金雍的美景的!”
通过她的描述,他透过雨线,仿佛真的看到了眼前绿树成荫,那样的景色若是在北狄见到,真是比在金雍看到都要觉得秀美得多。
雨停了,方盈也跳得累了。
回到草棚后换下已然湿透的衣裳,墨发散下披落在肩上,走出来看到赫连初坐在木椅上沉默着发呆,不知再想什么。
她回想刚刚自己太过激动,让他看到那样的自己,会不会有些失态?
心里胡乱猜测,她走了过来,没等开口,赫连初转头看向了她。
那浅色的瞳眸让人一眼就能望到底,偏偏你又什么都看不透,他突然道:“方盈,做我的王后吧。”
……什么?
方盈惊讶地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赫连初,显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赫连初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只在自己怀中拿出了一条黑玉石手串,他轻轻拉过处在呆愣状态下方盈的手,把这条黑色玉石手串就这么温柔地系在了她的手腕上。
玉石贴着肌肤,温润中又透着一丝凉,方盈垂眸抬起手腕看着那条手串。
所有的玉石呈不规则的形状,虽做工不是很精致,但是但看这玉石的颜色也知这绝对是上品。
她伸手抚摸着,心中不知是欢喜还是落寞,说不清,很复杂。
赫连初一直对瑶柯有情,她自然知晓,当时在隐都贸然决定孤身前来寻他,其实想过这段情也许到最后也只会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因为她不知他的心思到底是怎么想的?亦不知晓自己在他心中有没有一点位置?
可是怎么办,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性子,不撞南墙决不回头的那种。
赫连初今日突然许她做王妃,其实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想都想不到的事。
她不去深想这里面是否掺杂着太多的利益,因为那样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她坚信可以用自己的魅力去感染一个人,去吸引一个人。
所以,她不会拒绝。
她将带玉石手串的手悄悄往袖笼中缩了缩,再抬眸时却是一派轻松。
“好啊,那我在隐都等你,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啊!”
她回答的很简单,也很明快,赫连初喜欢这样的回答,笑意直达眼底。
“我在此许诺,定当亲自去都城迎娶你,做我北狄王后,享尽荣华富贵一生。今生除了你以外,再不会另娶他人,执手相伴共赴白首。”
他的母亲曾说过,只要今后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便把她的名字刻在玉牌上。
他喜欢过一个人,也刻上了她的名字,然而世事弄人,他终究晚了那人一步。
当一切放下后,他把那块刻着别人名字的玉牌给切割成了无数碎块,他仔细打磨圆润,将它们给串了起来。
从此以后,他将赋予它们新的寓意。
他说着把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相触,十指紧扣。
这是他给她一生的承诺,而赫连初也真的如他所说的一般,今生只娶了方盈一个人。
他们恩爱非常,共同携手将北狄发展得越来越好,成了与金雍一样富饶的强国。
瑶柯接到了方盈写来的信,她读完后,欣慰地靠进了祁渊的怀中。
“他们都找到归宿了,真好。”
祁渊搂紧了她,同样也是心有感触,“迟来的缘终结成了果,祝福他们吧。”
瑶柯看着窗外枝头上并站在一起的雀儿,笑着点了点头。
番外之云中有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