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性子时好时坏,令人捉摸不透。对你好的时候,可以什么事情都对你倾诉,对你不好的时候,那眼神随时都像要把你杀掉一样。
所以云婉对他还是从心底里感到惧怕的,对于他所说的这番话,不清楚到底是真还是假。
稳了稳心神,问道:“你想要了她们的性命?”
那人轻蔑而笑,“不止是她们,还有那些人。”
她知道,他所指的是谁。
心里已经隐约开始觉察他所说的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云婉强装镇定,看着那人,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就算把这些人全都杀了,又能得到什么?”
他筹划了这么久,步了这么多的局,这场杀人游戏给他能带来什么?是心灵的安慰?还是报复的快感?她实在不懂。
那人听了她的话,终于不再淡定,霍然转身面对着她。
“这都是他们欠下的债,即便是死了也不能解我心头恨意,我就是要折磨他们,把当年他们曾对他做过的一切,通通回报给他们!”
他嘶声大吼,怒瞪的双目被仇恨蒙蔽,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口中的他,云婉知道那个人就是指毒王寅仁。
“不要再傻了!就算把他们全都杀了,你也不会得到任何快乐的!你这一生执念太重,把自己活得这么累,真的值得吗?”
“你懂什么!他延续了我的生命,没有他,我在当年就已经饿死街头了,所以我愿为他做任何事。他生前没有实现的一切,我都会去帮他完成,这是我的使命,是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看着他情绪愤然,看着他陷入疯魔,云婉知道无论如何规劝都是无济于事了。
她喃喃说道:“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那人已经重新将视线落到了别处,激动后变得愈加沉寂,眼望着薄雾蒙蒙的四周,这谷内的秀美风景多少能净化些他心底凝聚已久的阴霾。
“不,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我若真是个疯子,当初就不会救下你们了。”
他说的倒是事实,这一点云婉无法反驳。
当时她被江霖追捕的时候,阿忠为了她选择了赴死,后来她终于明白了这份情拼命跑回来,不见阿忠身影悲痛的差点死去时,是这个人救下了她。
他不止救下她,同时还救下了她的阿忠。
带他们俩来到了这里,给了他们一个安身之所,所以云婉是从心底里感激他的。
对于他的所作所为,她虽看不惯却也没有任何立场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他。
每个人的生长环境不同,形成的心性也就不同,他虽然没有提起过自己的过往,但她相信那定然是令他十分沉重的记忆。
只是她始终不知,这样一个可以称之为变态的人,为何单单对她及阿忠怀有仁慈之心呢?
“你不用在心里胡乱猜忌了,我之所以救下你们,也只是觉得你们可怜罢了。不要把我当作好人看待,我从出生后,就注定不会成为一个善人。”
不待她说什么,他倒先自己为其解惑了,只是这个借口未免有些太牵强了。
她不信,却也没有多问。
一旁有仆从过来,冲着黑衣斗篷人点头,那人挥手示意仆从退下。
玩味一笑,“他们已经走出了迷林,比我预期的快了许多,看来这雍国皇帝还真的不容小觑。”
“他是一个好皇帝。”云婉回答的很坚定。
那人侧目看她,揶揄道:“你不是一直喜欢那个皇帝吗?为何现在得知他进到这座牢笼之中,没有一丝着急?”
云婉笑了,笑容纯净,不添任何杂质。
当她褪去浓妆,正视自己的内心后,她其实真的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
曾经的她那般痴恋着一个人,恨不得用尽各种手段能陪在他身边,现在看来,那原来都是她的贪欲在作祟。
被奴役久了,若是发现能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相信没人会傻到不去争取,她就是这么现实的一个人。
然而现在,心境变了,哪怕她再见到那个男人,也能淡而笑之了。
“你根本就没有给阿忠下毒,你只是找这个借口想把我们一直留在这里而已。”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是直接揭穿了他的谎言。
她们被这人带到这忘情谷之后,他就给阿忠吃了一份药丸,声称此药为化尸丹。
他说若是他们离了这谷中的濛濛雾气,见了外面的阳光,即刻便化为一片血水,让人受尽痛苦折磨而死。
所以,她和阿忠才一直留在了这里。
听了她的话,那人似乎心情大好,哈哈笑了起来。
“这谷中寂寞,那些人都是又聋又哑的人,我只想多找个能听听我说话的人陪着,你们倒是正好。”
他说完就转身要走,脚刚抬起,又放了下来。
脊背僵直,踌躇了一瞬,才缓缓转身。
看着云婉,语气中多了几分认真,“你们陪我陪得够久了,我厌烦了,这里果真只适合我一个人住。就趁现在,赶快带着你那个傻子滚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云婉站在原地,细细揣摩他说的话,有凉意钻进她的身体,冷的她颤栗了一下。
拿好食盒,不再犹豫马上离开了这里。
——
走出迷林后,眼前豁然开朗。
五色山花连绵一片,草木青青,溪水潺潺。透过稀薄的云雾,可以隐约看到前方不远有座屋舍。
虽半空中仍有薄雾笼罩,但比起迷林之中视野要开阔的多。
当先走出来的君卜,看到这番景色,不由感叹:“这个寅仁还真会选地方,这座谷怕也是世间少有的好住处了。”
刀砚站在他的身侧,也是对此颇有同感。
祁渊随后走了出来,抬头扫视了一眼四周,他可没有这个兴致去欣赏这里的景色。
瑶柯下落不明,这里又处处暗藏玄机,他知道想见寅仁绝没有那么简单。
身后有脚步声,几人同时回头,看到是一袭黑袍的赫连初,祁渊马上又把头给转了过来。
看到这个人,他脸上的神色明显透出十分的不友善,只是现在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只能尽量忍着不去看他。
君卜一眼看到赫连初嘴角的嫣红,笑着挑了下眉,心里一阵得意。
不是不相信我神医君卜的话吗?怎么还吃那花汁了!
赫连初无视他暗自得意的目光,只把精力放到了别处,不同他们说话,直接自己一人开始往前走去。
“还真是一个冷面人!”君卜不屑地嘀咕了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就在此时,身后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声响。
这一声,整个大地都跟着颤抖了几下,君卜当先讶然叫道:“怎么回事?”
祁渊也望着那个方向,神色若有所思,“我猜应该是我们进来时的那个入口被关上了。”
“这寅仁是打算把我们活活困死在这里吗?”
君卜愤然,心里一个劲地咒骂寅仁是个死变态。
“先不要去理会其他,当务之急还是解决一下眼前之事。”
他在说这句话时,已经看到前方薄雾中有数十个人影闪现,看来接下去又是一场恶战了。
走在最前面的赫连初也看到了,他身上的伤很多,大多都是他自己弄伤的,再加上困乏饿极,他已有些支撑不住了。
尽管如此,他可完全没有退缩之意,抽出银鞭,随时准备蓄势待发。
不给他们时间多想,空气中传来箭驽出弦的声响。
嗖嗖嗖!四周立时朝着他们射出无数支利箭,如流星一样划过,带着嗜血的寒芒。
几人立时拿出自己的武器格挡闪避,一时间,山花被劲气带动飞起,花瓣乱舞,染血即刻变为赤红。
他们当中只有君卜没有什么武力,所以难免有些吃亏。
虽然他的身边一直有刀砚帮忙护着,但毕竟她只是一个女人,气力远不及男人,所以没一会儿,便已气喘吁吁,动作都慢下许多。
祁渊也在时刻留意他们这边的情况,见有危险便马上过来帮忙阻挡,就是因为分神,他自己被那箭矢擦过多处伤口。
这若是换做人来对决,他们或许能占得几分上风,可眼下面对的是那不知疲累的冷兵器,纵然身躯铁骨,也架不住一轮轮的飞驰箭雨。
刀砚挥剑的速度慢了下来,在迷林中的幻毒虽已解了,但身子还很虚弱,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实属不易。
一个不小心,脚下一绊,她马上单膝跪了下去。
一支寒箭破风朝她急射过来,弩箭的速度很快,她根本就来不及躲开。
瞳眸一缩,暗自咬紧了牙关。
正在此时,忽然从旁侧飞掠而来一个身影,直接将她扑倒在地,耳中只听一声闷哼。
刀砚被完好地保护在了身下,看清来人,她焦急唤道:“君卜!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