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启程,随着不断颠簸,车厢内的云婉却轻叹了口气,瞟了眼阿忠。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你是个什么性子我岂会不知?总是那么多嘴,还爱管闲事。”
她是真拿他没办法了,想深说一下,可是她又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多嘴多事也全都是为了自己,于是这苛责的话到了嘴边,也就自然而然说不出来了。
阿忠终于抬眼看向了她,他眸色闪动,似有些欣喜问道:“夫人不怪我私自放走那个瑶柯了?”
不怪?倒还真的不是完全不怪,可是他这么做了,也是她在背后纵容的,这当然也不能全怪他了。
嫣然一笑,云婉似乎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的波动,看着倒是更愉悦了不少。
阿忠不解,但是看到云婉露出的笑意,却怎么感觉都像是以往她要做坏事之前得逞的笑。
心中已然察觉出不妙,云婉也在这时开了口,“我当然不怪你了,你的这一放正帮了我大忙呢!我该要感谢你呢!”
这一招,还是江霖亲自教予她的,真正嫉恨一个人,可不能让她那么痛快的死掉。
要慢慢地折磨她,亲眼看着她活得痛苦,活得绝望。今日那个瑶柯的造化如何,也只能看天意了。
阿忠只好低头不语,原来云婉使得是个连环计,真正的大招都放在了后面。马车继续疾驰,终于在驿道上逐渐消失了踪影。
再说瑶柯,她快步跑出了乱葬岗,因天色太暗,竟一时没找对路,朝着回城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道路崎岖,树影环绕,越走越觉周围鬼气森森。
瑶柯冻得直缩着脖子,走着走着她也觉察到了不对,马上拐弯向别的方向走,忽然隐约听到从前方不远传来打斗之声。
出于好奇,她就循着声音走近了些,藏在一棵老树下,悄悄探头张望。
透过枝木间隙望去,模模糊糊只看到有许多人骑着马,围着中间的一个人再打。
不时有人的惨叫声,还有马的嘶鸣声交叉响起,但见被包围在中间的那人,一时暴起,飞身瞬间便打晕了好几个人。
人在马上摔落,马儿受惊撒腿就跑走了。
不过,这人也没下死手,就直接将他们点晕了而已。
也不过一瞬间的工夫,那些围着他的人全都落了马,在地上呈痛苦状,动弹不得。
中间那人优雅地收势站好,抬眸看向前面那唯一骑在马上的人,将手一伸。
“把她给我。”
淡淡几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马上的人不由得哆嗦了下身子。似感觉到了主人此刻的慌乱心绪,坐下的马儿也极其不安地抬蹄乱动。
这个人心里头这个骂呀!
明明是出来打猎的,顺便在路上截获了一个俊俏的姑娘,可也不知怎么得罪了面前的这位主,他竟整整紧追他们跑了一个时辰。
本想故意引他来此,好解决了这个麻烦,这下倒好,自己的人全都被打趴下了,就剩他光杆一个。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也不能因一个女人把自己给搭进去,他马上识时务的将装着女子的麻袋给一把推了下去。
“好,给你!”
麻袋掉落,里面的女子吓得大叫了一声,还未落地,就被一人伸手接住。
马上的人瞅准时机,赶紧一夹马腹便灰溜溜地逃走了。
那人对于他的逃走也是不在乎,动作麻利地解开绳子系口,顺手将麻袋给拿了下去。
“瑶柯,你没事吧?”
话语中带着急切却又带着几分欣喜,躲在树后的瑶柯听到了这个声音,惊疑了声:“是祁缜。”
“谁在那里?”
话音未落,祁缜拿着麻袋的手动作一滞,飞身便向瑶柯所处的位置单掌袭来。
瑶柯只觉眼前一花,未反应过来,便觉腕上一紧。
祁缜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她小小的身子在树影中给揪了出来。
“祁缜,是我。”瑶柯急忙出声,差一点一个不稳坐在地上。
听到熟悉声音,祁缜蓦地松开了她的手腕,马上扣着她的双肩,不确信道:“瑶柯……,那另一边的是……”
他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救错了人,不由失笑,眉宇间的担忧之色也全部消失。
而被他意外救下的女子已经自己把麻袋给拿掉了,看到他们二人,马上感激的跪地叩头。
“多谢恩人相救!多谢恩人相救!”
见她穿着打扮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姑娘,这一想,定是被那些贼匪给掳来的,祁缜马上让她起来。
小姑娘再三对他们感谢了一番,这才赶紧回了家。
看到小姑娘走远,瑶柯转过头来问祁缜:“你怎么在这里?”
祁缜的面色逐渐转为凝重,因为他至今都猜不到到底是何人将那张纸条放在他的屋子里的,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压下心中疑惑,他只轻描淡写道:“有人在我的房间留下字条,说你出了事。”
字条?
瑶柯马上想到的人是云婉,可是如果真是她的话,那刚刚前来救下她的那人就是故意这么做的了?
将祁缜给引来……,又正好把她给放了……
越往下想越不对劲,心中直觉要出事,怕是现在他们已经中了别人设好的圈套中了。
“我们马上回去吧。”低低地说了声,两人便不在此逗留,寻好方向加快了步子。
然而还未等他们俩走多远,瑶柯忽听后面发出一声闷响,似倒地的声音。
她猛然转头,这一看,心下一惊。祁缜双目紧闭,已经晕倒了过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瑶柯大约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但是她又不能真的就这样丢下祁缜不管。
走过去试着叫了几声,可是祁缜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应,没办法,瑶柯只好将他的身子架起,勉强向前走。
走了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都怪她个头太小,身上也没多少肉,她十分懊恼地放下祁缜,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算有圈套又怎么样?她什么都没做,心里坦荡荡,怕什么!
心思这么一转念,也就不像刚刚那般什么都担心了。
附近仍能听到有野狗的叫声,她担心再碰到一头那样的畜生,便起身在周围拾了些干柴,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就升了一堆火。
一则可以取暖,毕竟她冻得鼻涕都要流出来了;二则这样一来,那些藏匿在山林里的野兽就会畏惧火光,不敢靠近他们了。
现在腹内是饥肠辘辘,瑶柯用手摸了摸空空的肚腹,不住地干咽口水。忽然想起,自己随身还携带着君卜曾给她的一些药瓶。
别的药她倒是不敢给祁缜吃,但是那‘千里寻香’可是一味万能的灵药,兴许对祁缜有作用。
她伸手入怀,便将那个褐色的精致小药瓶给拿了出来,在里面倒出一颗白色的药丸。
小心地托起祁缜的头部,然后将药丸放进了他的嘴里,药丸入口即化,瑶柯做好这一切,就守在旁边默默地等着。
火堆中不时炸裂一声火花,暖暖的橘色光晕映照着瑶柯瘦弱的面庞,她静静地抱膝坐着,不时拿起一块干柴放进去。
经历了太多大起大落的磨难波折,她的心也已不像从前那般脆弱不堪,最起码遇到什么事都不那么慌了。
沧州一行,带给了她太多的意外,虽然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君卜和刀砚,这两个性格反差的小冤家……
当然还有莘鱼和范逍,她竟从不知道,他们两个人还擦出了爱的火花……
好在祁缜和漪月也终于和好如初,沧州城的灾情也得以缓解。
带给她意外的最躲不过就是祁渊和卫芙清……,他们是她不愿去想可又不得不去想的事情。
貌似还有那个潜进她房里躲藏的神秘黑衣人……
太多的事发生了,她觉得每一天都有一个未知的变故在发生,就如同今日,自己又险些丧命于野狗的口下。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很累很累,也想这么一觉睡过去,什么都不去想。
夜风洗脑,带去了她的烦忧,她在暗夜中眨着星眸,感慨万千。
身旁的祁缜发出一声难受痛苦的闷哼,瑶柯回神,忙去查看他的情况。
也不知是不是被火烤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祁缜的整张脸带着诡异的红晕。他的唇色本就偏红,现在看来更加红得妖冶异常。
恰好,他也在此时缓缓睁开了眸子。
墨色的瞳仁映照的是整个遍洒星辰的夜幕,其中还包括一个模糊的、朦胧的女子面庞。
他微微睁大了眼,慢慢伸手去触碰那夜幕下女子的面颊,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惊走了那个眼中的幻影。
一侧唇角轻轻勾起,眼尾顿时媚色横生,这样的他像个十足的妖孽。
危险而又透着致命的诱惑!
瑶柯发现了他的异状,微微一偏头,躲开了祁缜伸过来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