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鱼听了震惊地抬起了头,这件事也不过是她曾经随口这么一提的,没想到范逍竟记在了心里。
她本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上有一个哥哥,偏偏哥哥还是个不争气的,不务正业,整日地在外面打架闯祸,父母又都偏向他。
所以在一次他哥哥与别家公子争夺花楼小姐的时候,被人家硬生生打残了腿,从此倒也收了性子,但是却什么活都干不了了。
家里边本以种田为生,赶上两次春旱,这地里就更收不到什么粮食了。
她的哥哥不能出去赚钱养家,就只能在田里帮忙打打下手,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后来她的父母一狠心,将她这个未满十一岁的闺女送去了御奴馆。
这就相当于把她给变卖了,她那时候小什么都不懂,只是听父母说御奴馆里吃好的、穿好的,还能有幸遇到贵人,去府里、甚至到宫里做婢女,比在家里受苦强多了。
她懵懂地就被送了去,卖了几两银子,父母就高兴地拿着钱袋子回了家。
不过她也是好运的,才到馆里没几日,就来了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贵人,出手十分阔绰,买了很多模样俊秀的小丫头,其中就包括她。
后来才知道这个人就是专门负责在外边替皇宫中挑选奴婢的,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入了宫。
在宫里做了小奴婢,虽然只是承安殿内的低等奴婢,但是每个月的月俸还是能有几吊钱的。她自己留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全都寄给了她乡下的父母。
父母在她的周济下,日子过得好些了,可是好景不长,他们没能享几年福,便双双相继病故,只剩下她身患残疾且并无娶亲的哥哥。
这或许就是老天爷实在是这对黑心父母的所作所为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来收了他们的寿命,让这个孤零零在宫中艰难生存的小丫头少受些苦难吧!
她与范逍相识并不久,这也多亏今年去避暑行宫,皇上看她与瑶柯很是聊得来,所有让她也跟着一起去了。
她是在行宫中遇到范逍的,慢慢熟识后,一次闲聊中无意间说到这件事。
她说觉得父母一生孤苦,希望他们能葬到南华山上去,那里有众多神佛保佑,两个老人家能在那里过得舒坦些。
无心之言,却没想到真的被他听进心里,将她的愿望变成了现实。
心头蓦然一热,莘鱼感激地唇都跟着哆嗦了起来,她暗暗压抑住自己有些过于激动的情绪,低声说了句:“谢谢你,范大哥。”
范逍这个人对于这种女儿家的情绪心思的变化,反应慢了可不止一个半拍,被人当面一道谢。
他马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忙说:“客气了,我这也是顺路做的,算不上什么帮忙。哦,对了,你哥哥也挺好的,你放心吧。”
莘鱼的眼中已然有了泪光,她又将头低下,使劲地吸了吸鼻子,目光一扫,却看到范逍腰上挂的那把佩剑上,还悬带着一个简单的用红绳编织的剑穗。
她目光一凝,眼泪终于抑制不住流了下来。
那是她亲手做的啊!虽然做工有些粗糙,编的花样也是十分常见的,但却是她一连几日挑灯完成的,原来她的范大哥竟也如珍宝似的一直带在身边。
莘鱼霍然抬眸,痴痴地望着范逍,脸颊上还带着未滚下的泪珠。她长得甜美娇憨,像是个长不大的瓷娃娃似的。
寻常日子里,她总是张着大嘴没心没肺地笑着,可是现在这般泪光涟涟的模样,竟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范逍微微一愣,不晓得莘鱼为什么哭了起来,这下他可慌了神,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不停地搓着手,磕磕巴巴道:“小…小鱼,你…你你怎么哭了……”
越说莘鱼的眼泪越吧嗒地往下掉,范逍急的额上都冒了汗,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能用来擦眼泪的东西。
最后索性把一只手往袖子里一缩,也顾不上什么难不难为情的了,愣愣地把垂着一截的袖头递到了莘鱼的面前。
莘鱼垂眸,透过泪光看着范逍此刻正举着的胳膊也在微微发抖,她只迟疑一瞬,便拿起他的袖头擦起泪来。
那上面犹还带着独属于这个男人的气息,那是好闻的阳光味道,就如他的心一样温暖。
莘鱼越哭越伤心,哭着叫了声“范大哥!”就一头扑进了范逍的怀里。
范逍彻底懵了,仍旧傻傻地举着胳膊,手还尽量圈在袖筒里面,僵着身子任由莘鱼死死地抱着他哭泣。
“范大哥……范大哥……范大哥……”
她边哭着边不住地低唤着范逍,范逍迟愣了下,终于放下胳膊,试探地伸出手去轻拍她的后背。
“别哭了,这天这么冷,小心脸被风吹坏了。”
他也不知怎么安慰才好,只能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再往下说,可是脑袋里一团浆糊,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莘鱼自己渐渐止住了哭泣,松开了环抱着范逍的手,她慢慢直起身子后退了一步,用手又抹了一把眼角的泪。
这才破涕为笑,“范大哥,回去的路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自己生病。”
“嗯,我会的。”范逍忙点头。
“范大哥,我之前给你做的那些零嘴你都带了吗?”
“带了,就在我的包裹里。”作势就要拿出给她看。
“范大哥……”这一声低了很多。
“嗯?还有什么?”范逍认真的听着,不知她想说什么。
“范大哥,那个五彩纸鸢,你修好了吗?”声音越来越低。
范逍神色一动,笑着回答:“我修好了,一直都保存着,等以后回去有了时间,你就可以亲自放纸鸢了。”
莘鱼也欣喜的点了点头,但是她的这个笑容却渐渐变为了苦涩,轻轻闭了下眼,她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
再次出声,虽然已在极力控制,但声音已经变得颤抖。
“范大哥,那个纸鸢……你还是扔掉吧。”
谁又能知道,这最后一句,是她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她仍旧看着范逍,笑容始终都保持着。
范逍听到这,刚刚还绽放的爽朗笑意却一下子僵住了,他微微皱眉,满脸不解地看着莘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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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手段
“小鱼,为何要把纸鸢扔掉?”
范逍不懂,她一直都把那个五彩纸鸢视作珍宝的,每次见到他,总是甜笑着询问纸鸢如何。
在她心里那么重要的东西,为何无缘无故突然说扔掉?
他不解,所以问。
莘鱼仍旧略带僵硬地笑着,她只觉好像自己已经收不回来这个强装出来的假笑,两腮已觉酸痛。
她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站着的男子,甚至连眼睛都不想眨一下,她要深深地将这个男子的面容样貌全部篆刻在脑中。
或许以后她也只能在回忆中想象他了吧!
仿佛在做着最后道别,莘鱼咬了下唇,轻声回答:“因为它在我心里已经不重要了,留着又有何用?”
艰难地将这句话说完,她好似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了,匆忙地说了句:“范大哥……保重……”
毅然转身,而泪也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再次流出眼眶。
风拂过,脸颊上一片冰凉,她伸手一把捂上了自已要抑制不住发出的哭腔,拼命地向回跑了起来。
范逍愣愣站着,听她说完,他忙叫了声:“小鱼……”
抬脚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他想问,却已来不及问了。
范逍虽感情略微迟钝了些,但他脑袋可是不笨的,刚刚莘鱼的回答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回答。
他猜到这里面或许藏有什么隐情,只是没等再问,莘鱼便离开了。
女子跑过的地方,是一片黄草绵延的平原,风动,人飘摇,草屑随着女子脚步的离开,在半空中肆意卷动。
随风飞舞的青色衣裳似马上就要在冬日殒落的蝴蝶翅膀,那一下又一下翻卷划过的痕迹,似也划在了他的心上,微微而痛。
他伸手去摸另一只手上的袖头,低头去看,那上面犹还带着女子擦过未干的泪痕,他轻轻握进了手中,感觉到那渗进上面的泪是如此的冰凉。
再次抬眼望去,女子的身影已然不见。
心中似起了万般惆怅,身旁的马儿打了个响鼻,似乎也在提醒着他该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