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挺会耍滑舌的,那好,先进你的府邸再说此事。”
祁渊不再理会他,一行人先后走进了府里,来到花厅落座,梁有成忙使眼色给候着的小奴婢,不大一会的功夫,小奴婢就端着香喷喷的茶奉送了上来。
梁有成不敢有其他心思,规规矩矩地重新跪在了地上,静等着祁渊的问话。
浅浅饮了口热茶,驱散了身上的寒意,祁渊放下茶盏,把目光放到了梁有成的身上。
淡淡启唇:“朕问你,这沧州城现今的状况已持续多久了?”
梁有成不敢有所欺瞒,如实道:“回皇上的话,已……已有两月有余……”
祁渊的目光寸寸冷了下来,沉声问:“你身为地方的父母官,怎可任由自己的子民饱受饥饿之苦!沧州乃这带粮食总仓,为何不开仓放粮,减缓灾情?”
他这凌厉暗责的语气,字字敲击在梁有成的心上,梁有成吓得是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回皇上的话,刚开始的时候,卑职确实有设粥棚救济灾民,可是后来粮食不够了,就只好取消了……”
他越说底气越不足,羞愧地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哦?为何突然就不够了?是不是你一开始就是假济做做样子而已,实则是把粮食的价码调高,卖给了别处的有钱人吧!”
一语戳破他试图伪装的假象,吓得梁有成仓皇地赶紧叩头,不住大喊:“皇上恕罪!卑职是冤枉的!卑职真的是冤枉的!”
忽然,他眼光一亮,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的稻草,抬头看向祁渊,急切说道:“皇上!这粮食总仓之所以不够,是因为有人胁迫卑职,将粮食全都给买了去!”
怕祁渊不相信他说的话,他又补充了句,“就刚刚那些高手也是那个买粮食的人所指派的,明面上说是来保护卑职的安危,实则是来将卑职软禁在府邸,任由匪盗进城,糟践欺凌百姓!”
祁渊心思一沉,刚刚他就觉得那几个高手所使的招式似曾见过,这细一想来,不正是岐风山袭刺他的那伙人吗?
只是没见到那个领头的黑巾蒙面人,梁有成话里所说的买走粮食的人,难道就是他?
压下心中疑惑,他继续问:“那你可知那个人是谁?”
原想着能从梁有成这里探知到那些神秘人的底细,可是梁有成也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说:“卑职也不清楚,他们只留下了一箱子的黄金,不管卑职同不同意,就命人开启了粮仓,把所有的粮食全都给运走了。”
“那这件事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
“就在六日前,卑职记得很清楚。”
祁渊皱眉凝思,祁缜却在一旁开了口,“皇兄,眼下应解燃眉之急。明日一早,我会亲自驾车去附近的城镇收买些粮食,好先救济城中之人。然后皇兄再修书回京,派遣个信得过的人在那边征集粮食运载过来,双方一起行动,便会事半功倍很多。”
看来也只能先这么做了,按下刚刚那事不提,祁渊淡淡瞥了一眼梁有成,说道:“梁大人,这玩忽职守的罪责,朕不能轻易饶恕。”
梁有成心下暗道完了,身子又开始哆嗦了起来。但听祁渊话锋一转,“这次救济灾民,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如果表现的好,也许能将功补过。”
既然皇上给了他一线生机,他又岂会不伸手抓住,忙不迭地使劲磕头,直道:“谢皇上不杀之恩!卑职一定尽心办好此事,定不辜负皇上的厚望!”
——
翌日,风轻云淡,暖阳如旧。
偌大的教武场上,由各职将领带着士兵在此操练。
武场一角,有一人身着短衣襟,利落打扮,手持一杆长枪,舞的上下翻飞。
虽年岁已大,但看那架势仍有当年虎狼风威,舞了几下,就流了满头的热汗,他喘息着将长枪递给身旁的侍卫。
拿过方巾随意地抹了一把汗,哈哈而笑:“不行喽!这身子骨已不复当年了!人不服老可不行,被这都城中的脂粉安泰侵染多年,这精气神一解,想再提起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成练,你看本将耍的这几招可还行?”
成练随着他的步子慢慢向帐内走着,闻听也只是淡淡道:“大人风采依旧,怎可轻易服这岁月。”
“嗯,你这小子也越来越会说话了。这句话,我可是爱听,哈哈……”
江霖大笑着拍了拍成练的肩头,随手将披风披在了身上,转头看了看仍在不断练习的士兵,无限感慨:“当年我在龙风营的时候,也只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小兵,第一次冲上战场就有着不怕死的胆气,英勇杀敌,卫我国土。就是要让那别国的小儿匍匐在地,仰视着我金雍世世代代!”
谈起当年的亲身过往,江霖好像一下子兴奋了起来,话也不自觉地多了很多。
“那时,整日在死人堆里睡觉,饿了就啃一口被血浸透的干粮,渴得时候甚至还喝过马尿,虽艰苦却苦中有乐……”
他深敛了眸中的那抹亮光,语气突然低沉了下来,“成练,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试图推翻这祁姓王朝吗?”
他竟然问成练这样的敏感问题,成练不解,只是回答:“大人的心思,恕属下不敢妄加揣测。”
“呵……”江霖讥诮地掀了掀嘴角,似嘲讽道:“论说这江山还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舍命给打下来的,凭什么就由他祁氏来做这皇帝?况且这个祁横还是个只沉迷于女色的昏庸之人,这朝政大事全都如儿戏一般,交给了一个后宫女子来把持。敌国来犯时,这金雍已是一片糟乱,我只恨我不是当年那个龙风营的毛头小子了,如若我还年轻,他区区北狄怎能轻易入关,祸我金雍子民!”
他竟然直呼先帝的名讳,可见江霖这谋反的心思已经成了定局,不可逆转。
“身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就该遭到底下不满之人的反抗。”
看似在为自己的谋逆之举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可事实上真的就如他所说的一样,先帝祁横虽不至于昏庸如此,但对这朝政大事确实疏于懒怠,并不多加管理。
临到最后,他的死还给了敌国一个契机,故意威胁来犯,结果无奈还赔进了一个公主。
江霖说到这,已是狠狠地叹了口气,似不愿再继续讲下去了。
掀开帐帘,从里面马上就飘过来一阵香风,伴随着女子的娇媚声音,江霖不用看就自然地搂上了怀中的人。
成练低眉颔首,似没有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自打这个长相十足媚艳的女子跟着来到这龙风营之后,他对于那夜在江霖手上看到的胭脂印子也就心中了然了。
恭声说了句:“如若无事,属下就先下去了。”
江霖随意地摆了摆手,允了他的话,见成练已经出了帐,云婉在江霖的怀里伸着脖子向后看了看。
一噘小嘴,不满嘀咕:“大人,这个人怎么总是这么不近人情,真够讨厌的。”
每次成练见到她,也不言语只是微微颔首算作恭敬,她自然是不满这样对待的,所以心中对他颇有微辞。
江霖环搂着云婉,坐在了高榻上,捏了捏她细软的腰肢,笑道:“你这张小嘴可不要乱讲,这个人对于我来说可是有大用处的,以后不许在人家背后说坏话了!”
云婉立马不高兴了,作势推了推江霖,怨声道:“就知道大人最喜欢的人不是婉儿,而是成练那个木人。”
江霖被她的样子给逗笑了,一把给搂了过来,在那张朱唇上轻啄了下,连声轻哄:“好了,婉儿不是最懂我的心吗?我对你如何,你还不知道吗?”
云婉脸上绷不住了,立马咯咯地笑了起来,娇嗔地埋在江霖的怀中,不住的撒娇,惹得江霖一阵朗声大笑。
恰在此时,大帐外响起了成练的声音。
“大人,现在外面来了一人想要求见大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赫连
两人止住了嬉闹,江霖坐正了身子,吩咐道:“成练,进来说吧。”
云婉也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裳,乖巧地斜靠在江霖的身上,狭长的丹凤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掀帘走入的成练。
成练低眉敛目,颔首抱拳:“回禀大人,刚刚大营侍卫传人来报,说是有一人要亲见大人,现如今此人就等在营门处。”
江霖斜挑了下眉,问道:“可知来人是谁?”
“属下也未曾见到,确实不知。”
来路不明的人想要见他?他觉得没有那个必要相见,于是淡漠地摆了摆手。
“将此人给打发了去吧,此等时机,还是不要多生事端才是。”
“可是大人,来人传话说那人手里有大人想要的东西。”成练继续补充。
“哦?这么说来,此人还深知本将想要的是什么!嗯……,就他一人?”他可不相信有人敢只身前来龙风营挑事。
“却是一人。”
“那好吧,把此人带到主帐中来吧。”
他不免对这个人产生了几分好奇,用眼神示意云婉先退下,云婉满不高兴的站起,一步三摇扭动着腰肢,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