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卫芙清所说的确实不假。
祁渊终于点头同意,李全知道他的心思,马上手脚麻利地将在小镇上所采买剩下的各种吃食都拿了出来。
卫芙清怕吓到了那些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她欣而微笑:“你们不要怕,我既然刚刚许诺了你们,就一定会做到的。这里有吃的,你们快过来吃吧!”
见吃的真的摆在了眼前,对面的人群里开始出现了丝躁动,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双目放光却没人敢出来第一个上。
有一个人咽了咽口水终是把心一横,冲着祁渊十分有气势说道:“我们只是来要吃的,其他的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既然这话都说出口了,希望不要反悔。”
这些人考虑的倒还周全,卫芙清柔声劝着,“这些都是给你们的,相信我,快过来吃吧!”
她本身容貌就极为好看,再加上这周身的清雅气质和温柔语气,不自觉地就让人产生亲切之感。
有的人还是没能抑制住自己那空空的饥饿感,犹疑着开始向这边走近。
君卜伸着脖子看了半天,也拿着已经烤好的兔子肉走了过来,高声道:“谁先过来就有兔子肉吃啊!”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有好些人直接就转身跑回了林子中,君卜尴尬地放下了挥舞的兔子肉,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他有那么可怕吗?不知这些人此举是怎么回事?
过了几分钟,那跑回去的人又跑了回来,这一看,原来他们是去接自己的孩子或老人去了。
瑶柯见一个火堆不够,马上同漪月又升起了两个火堆,足有三十多号人涌了过来,围坐在火堆旁大口地吃起食物。
看这狼吞虎咽的架势就能想象得到他们已经有好久都没吃东西了!
君卜赶快又将打来的几只野味都给处理好烤了起来,终于在一阵风卷残云后,他们所带的食物也只够这些人吃了个半饱。
有个老妇人忙双手合十,对着他们就开始叩拜,不住说着:“多谢恩人赏口饭吃,老身给您们叩头了!”
她这一说,剩下的其他人也跟着跪在了地上,直接就磕头。
祁渊忙伸手拦住了老妇人,温声道:“老妈妈不要客气,我们也只是想做做好事而已,快些起来!大家也全都起来吧!”
在祁渊的再三相劝下,老妇人终于起了身,感激的老眼中都闪现了泪花。
重新坐好后,祁渊这才问起:“不知你们是何处的人?为何在这山林间居住?”
他的心里虽然已明白了七八分,不过还是想亲自再确定一下。
有一个年轻一点的小伙子出声答道:“我们这些人都只是沧州城外的普通村民,因为今年大旱,田里一粒米都没收到,而往年少存下来的一些旧粮也被土匪抢夺了一空。没办法,我们只能逃到这山里,出于无奈打劫了一些过路人的吃食好填报肚子。”
“我们没有抢什么钱财,只是想找点东西吃,奈何什么都找不到,所以就想了这么个办法。我们这群人聚在一起,正好还能壮壮胆子,这样威胁抢吃的,也就不怕了许多。”另个人也在继续补充。
“现在沧州城内情况如何?知府没设粥棚施粮吗?”祁渊眉目深锁,他的心已是一阵焦虑。
“刚开始的时候,有设过粥棚什么的,可是施舍了没几天,就拿总仓内的粮食空尽为借口,所以就取消了继续放粮。后来这知府大人更是不上衙门,直接躲在了家里面。有多少去告冤状的人都被无情地拒在了门外,可见这个知府有多昏庸。”
“是啊是啊!”有好几个人跟着附和,无不恨道:“沧州城就是有这样的知府,我们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现在有的盗匪直接到城里明抢明夺,知府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坐视不理,根本就不管我们百姓的死活!”
一说起这个昏庸贪官梁有成,这些人都咬着牙不断咒骂,如若见到了此人,估计都能将他给撕碎了不可。
“啪!”君卜在那边听了恨恨地一拍大腿,愤然道:“竟有如此之人,真是可恶!你们难道就没有集结一群人直接去砸了他的府宅吗?”
先前回答的小伙子又忍不住开始说了,“不瞒恩人讲,城内有钱有势的人家早就搬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下穷苦的平民,却还惨遭盗匪的欺凌。我们也被逼得没法子了,就集结了好几十号人去知府家闹,可是那里有高手保护着他,我们去了不但连梁有成的面都没见着,还挨了好一顿打,甚至有好几个人因伤势严重而丧命。这世道,还叫我们怎么活!”
提到有人死去,人群中有人偷偷地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可以猜到那死去的人或许就是他们的亲眷。
贪官当道,贼匪猖行,天灾无情,人性丑恶,归根究底还是普通的百姓跟着受苦受难!
祁渊的眸色一片暗沉,他慢慢攥紧了拳头,抬头看了祁缜一眼,同样的在他的眼中也看到了愤然怒恨背后的无限悲凉。
他甚至有点不敢去想,如果他现在还身在宫中不知此事,那么这里的惨状就会一天比一天的扩大严重。一个或者几个灾民不可怕,就怕到时候变成了上百个、上万个灾民,那这情况可就不可估量了。
蝼蚁虽小,却能倾覆大厦,这成千上万的灾民一起暴乱对抗朝廷,加上相邻不远的边邑有北狄乘势作乱,内乱外患,金雍岂不是又要横遭一场浩劫!
这个后果真是想都不敢想!
祁渊的脊背甚至都被冷汗打湿,他沉默了片刻,这才抬起头看着面前一张张蜡黄瘦弱的面孔,声音似飘渺的云风,温和却又带着坚定。
“我们这次去沧州就是要帮助你们的,你们先在这里将就一夜,等到天亮时,就全都回城去,到时候会给你们开仓放粮。”
“你说的是真的!”
有些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不可置信地叫出了声,可也只是一瞬那抹亮光又黯淡了下去。
“开仓放粮哪里那么容易,你们的救命之恩,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不会忘的。趁着还没到沧州,赶快绕道去别处吧!免得同样受到磨难。”
君卜哈哈一笑,继而站了起来,火光映照在了他的笑脸上,莫名地给人带来些希望的曙光。
他对着这些人轻摇了摇头手指,说道:“我告诉你们,别人的话或许你们可以不信,但刚刚这位公子所说的话,你们要非信不可,因为他确实能办到。我们这些人各怀本事,到了沧州城后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你们主要就是好好休息一夜,第二日便乖乖回去便是。”
见他说得神乎其神,众人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后又转到了祁渊的身上。
卫芙清也浅笑着附和,“我刚刚说的话都没有骗你们,那这位公子所说的更不会骗你们了,大家耐心等待,他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的。”
这位漂亮姑娘也如此说了,绝大多数的人都选择了相信祁渊的话,默默点头。
祁渊他们当即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并未在此停留,连夜又开始继续赶路,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就到了目的地沧州城。
马车慢慢行驶着,车窗被打开,一行人无不向外看去。
残月孤悬,夜幕下的郊外荒无人烟、一片萧瑟。
来到城下,孤零零的城门半掩,只需轻轻一推,伴着吱呀难听的声音就被徐徐打开了。
越往里走越显孤寂凄凉,街面上一片狼藉,即使是在冬日里,还是能闻到一股霉味混杂着腐臭的味道。
如若不是偶尔看到一旁残破不堪的房子里有人影闪动,皆会恍惚的以为,这真的是座经过战火洗礼之后的死城。
压下心头的愤懑,马车顺着街道继续向里走,直奔知府府邸。“哒哒”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上不断回响,就像是死神的脚步一般。
路过衙门的时候,祁渊特地向里望了一眼,真如那些保镖之人所说的一般,甚至比他说的还更严重。
门上的匾额半掉在上面,鸣冤击鼓的鼓面也已被敲碎,北风吹得直晃动的大门,可以透过缝隙看到里面密密麻麻躺了一地的人。
光线黯淡看不真切,不知这些人是在睡觉还是已经死去了。
马车不停的走,索性这知府府邸并不是很远,走了会儿连着拐了几个弯就到了。
再一看,知府府门紧闭,门前的风灯也没燃着,高墙数丈,还真是一个铜墙铁壁住处。
全都下了马车,祁缜皱眉扫了一眼四周,低声对祁渊说道:“皇兄,这里布防严密,如果仅仅在正门进,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不妨先让两人偷偷潜入内院,我们来个里应外合。”
祁渊深知自己浑身失力使不出武功,这里不知内里情况如何,而且他们女眷众多,真要动起手来怕是也讨不到便宜,为今之计也只能依照祁缜所说的办了。
他认同地点了点头,祁缜看向刀砚,刀砚明白起身就要绕到后面去看一看在哪里能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