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男子一动,微微睁开了眼,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人抓住,他微垂下目光。
那个小小的女子将自己缩成一团,如同一只孤零零被人丢弃的小猫,他勉强撑着身子欲要坐起来。
可是刚撑一半,就因身体无力而倒了下去,反复几次,他终于咬牙而起,想要把女子抱上床却怎么也不能了。
这时房门轻响,有一人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他随手把房门反锁上,这才向榻边走来。
“就知道你这个时候差不多该醒了!”
这一声好像有点太突兀了,扰到了女子的清梦,她的头动了动,看似要醒,祁渊一伸手就点了她的睡穴,女子再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隐情
祁渊仍试图将女子轻抱上榻,可是双臂却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气,他反复了几次,不禁累的气喘吁吁。
来人目色一凝,迟疑道:“你这是……浑身失力了?”
他不可置信地走到榻前,帮忙将女子抱到了榻上,祁渊靠坐在一侧,女子正好枕躺在他的大腿上,安静深沉地睡着。
她的睡颜恬静安然,眉目舒展,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梦中遇到了什么令她十分开心的事。
祁渊爱怜地伸手抚着她细软的发,这才抬头看向了来人。
“师兄说的不错,我现在确实是全身无力,身子倦怠沉重,好似无休无止在外跑了好几夜,浑身如同虚脱了一般。”
他这一开口,就像是刚睡醒的人嗓音还带着几丝慵懒的沙哑之色,非常有磁性地划过耳膜,竟是别样的好听。
君卜伸手拉过一把椅凳,随即就在他的榻边坐下,他紧皱着眉,神色认真,问:“除了身上无力,可还有什么其他的不适?”
他心中已然猜到这差不多就是那种毒药所留下来的后遗症,只是没想到这个药竟这般厉害,虽稍稍化解了些,可还是对身体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祁渊轻摇了下头,虚弱道:“没什么不适了,师兄不要担心。”
“是,我是没什么好担心你的,但是我不担心不代表着别人不会担心。”
他急声说着,暗垂下眼却是将目光扫到了沉睡的瑶柯身上,虽听到祁渊说已无其他异状,他在心里多少轻吁了一口气,可还是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猜测,他只好板起脸来,沉下了语气。
“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有人给你下毒,所以你压根就没有顾忌后果,而是直接听话地乖乖喝下了?”
君卜看着他,试图在他脸上看到一丝诧异闪动飘忽的神色,那样就证明他的猜测全都是错误的,那就证明他是误解他了!
可是结果很失望,祁渊看着他深邃带着询问的瞳眸,默认地点了下头。
“对,我一直都知道的。”他倒是没有拐弯辩解,直接就一口承认了。
君卜的怒气一冲脑门,直接就跳着站了起来,他用手点指着祁渊,喉咙一噎,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只得狠狠地叹了一息,他才方道:“你真是胆子够大的,你可曾想过如若没有我下得迷药与之相冲,更没有那解毒的灵丹,后果会怎么样,你难道没有想过吗?”
他来回在地上踱着步子,过了一会儿,才极度不悦的重新做回到了椅凳上。
祁渊还是那么的平静,不同于君卜此刻表现出的急躁暴动,他只淡然地随手拉过被子,给瑶柯慢慢地盖好。
做好这一切,他才开始回答君卜,“师兄多虑了,我心中自然有数,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你还是那般笃定自信,总是这样以身犯险,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可知柯丫头突见你昏迷不醒,她找到我时,她的手凉的如冰一样,她害怕的在不住颤抖,你知道吗?你可曾考虑过其他关心你的人的感受!”
君卜这是头一次这么发火,他说完直接就别开脸不去看祁渊,显然被气得不轻。
那原本正抚着瑶柯墨发的手突地停了,祁渊垂着眼睑,看不到那里面深藏着什么情绪。
他只近乎冷漠地低喃了句:“我只是为了证实一件事罢了。”
君卜听了却是嗤笑出声,他挑了下眉,讥诮道:“你就为了证实这个毒与毒王寅仁有关?”他直接将他的目的给赤裸裸地拆穿了。
默了一瞬,他继续说:“我不知你为何要故意中毒来证明是毒王的药毒所致,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这次给你喂得解药可是江太后亲自交给卫芙清的,不知这一点对于你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祁渊眸色一闪,微有讶然之色,不过他很好地控制住了。
缓缓道:“还请师兄莫怪我,有些事恕我不能说出口。”
这一句,他嗓音暗沉,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压抑之感。
君卜看了看他,终是不忍心和缓了语气,他再次坐下,尽量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你一直都要难言之隐,或许那个你心底的秘密谁都没有告诉过。你之前三番五次地出宫到岐风山,其实你并不全是为了要找我的,你还在找另一个东西。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不能说出的事是不是跟先帝有关?”
提到了“先帝”,祁渊的眸色立马暗沉了下来,他紧绷着嘴角,呼吸也比刚刚多了几分沉重,就像是揭开了尘封已久的往事伤疤。
他骤变的神色,和迟迟不予回答的态度,就能看出君卜说得确实没错了。
君卜径自点了点头,“好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们不要再提了,另外容我多说些其他的话。”
放在被子中的手一直保持紧紧地握成拳的姿势,见君卜已然将话题转开了,他身子稍稍松懈,拳头也慢慢松开了,抬眸看向君卜,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君卜正了语气,很是严肃认真地说道:“此行的卫芙清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她对你如何,连我都能看出来,相信你自己也能感觉的到。换句话说,谁都能看出来她对你有多么特别,柯丫头当然也不能例外。我不知你有没有将这件事给柯丫头解释清楚,但如此长此以往地下去,你可就要想想后果如何了!我只一句忠告,千万不要付了柯丫头!”
他现在真的是以一个长者的姿态在奉劝着祁渊,不过辜负了那个傻丫头,如果瑶柯听到这些话,或许真的很高兴吧!毕竟君卜与她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却是真心实意为她好的。
她哪里会知道当日在岐风山上的鬼居,她曾说过的那番坚定不悔的话语时,给正坐在树上懒懒看晴空的君卜一个多么大的震撼!
从那时君卜就知道,祁渊的这一生真的非常幸运能碰到这么一个知他如此的女子,他是真的希望能看到他们两个都好好的,他这个当师兄的也是不容易啊!
君卜心中无限感叹,祁渊默了一瞬,才道:“卫芙清……曾救过我的性命。”
“我就知道。”
君卜突然一拍大腿,那样子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他继续说:“这一路,我就偶听她有所咳嗽,那当日来向我求药要救得人就是她吧!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这吃了这么长时间我神医君卜特制密配的良药,也应该早就好了,不至于还留下隐疾……”
说到他的医术,他又开始洋洋自得起来,毕竟在祁渊的面前,他也就这医术可以称得上举世无双的了,当然要在他师弟面前好好地得意一番。
“她……大概是根本就没吃你做的药丸。”祁渊也猜到了这种可能性。
“你看!所以我就说嘛!这个女人十分的不简单,她就是不让自己好起来,好让你一直觉得对她有愧疚,就会尽量地去弥补她。你这个傻木头,赶快把这个女人的事给处理好了,别让我的柯丫头平白无故地跟着伤心!如果你不好好待她,我可一定会把她给带走的,到那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君卜的这张嘴对于亲近的人来说,真是什么话都说,这连带警告加威胁的话语,却将祁渊给逗笑了。
祁渊轻扬起了嘴角,无奈摇头,似乎他也拿他这个师兄没有什么办法。
只得低头应是:“好了,我知道了,等找个机会我会跟阿柯解释清楚的。”
不过他对于他所说的这个“我的柯丫头”可不是那么赞同,送他一记凌厉的眼峰。
君卜立马瑟缩了下身子,跳脚躲开,“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可得往心里去。”
他完全无视祁渊意味莫名的神情,马上装出十分嫌弃的样子,道:“来吧,把手伸出来,不得让我这神医给你好好地把下脉啊!你这身子不好,还怎么尽快赶到沧州啊!”
祁渊不语,只是将手伸了过去。
君卜细细地把了遍脉,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异常,也证明这祁渊身上只是暂时的失力,一点一点地会慢慢恢复过来的,叫他不要担心。
做好了这一切,都已到了后半夜,君卜终于起身,轻松地说了句:“快休息吧,我也困了,先走了!”
他打着哈欠转身向门外走,眼角一瞟,看到了桌子上放的那方雪白的丝帕,他嘴角十分轻蔑地一撇,顺手就拿起揣进了自己的袖中,这才悠哉悠哉地踱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