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两个人,哭着笑着,冰释了所有的前嫌。
第一百零三章 威胁
清晨的风有些肃冷,来到福庆殿,正巧看到一个小宫女手端着一个药碗满脸沮丧地在殿里走出来。
祁渊见了,轻问:“你手上端的是什么?”
小宫女忙福身请安,才道:“回皇上的话,太后的头风发作了,这是御医开得药汤。可是太后心情不好,连早膳都没吃,现在更是怎么也不肯喝药,直接就把奴婢给打发了出来。”
“给朕吧。”祁渊伸手接过药碗,转头对李全吩咐:“你们就在门外候着吧。”
李全颔首称是,站到一旁。
推开殿门,祁渊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殿内的宝鼎金炉内燃着上好的檀香,烟雾飘渺,如坠幻境。
祁渊绕过宽大的屏风向里面走去,抬眼一瞧,江太后并没有梳妆,只披散着发,正独自倚坐在榻上阖着眼假寐。
听到动静,她不悦地皱起了眉,低喝道:“怎么又进来了!哀家不是都说了不喝吗!你们现在连哀家的话都不听了吗!”
“母后,既然头痛,还是把药给喝了吧。”祁渊说着已来到近前,端着药碗向前送到了江太后的手边。
闻声,江太后悠悠睁开了凤眸,看清了对面的人时,她突然好像有点不认识似的轻眯了眯眼,看了半天,她才淡淡一声冷哼。
“哼,皇上怎么来了,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你才终于想起了你的这个母后了。”
她径直别过脸,根本就没理会面前的这碗药汤。
祁渊只是温和笑了笑,坐在了榻沿上,拿起汤匙亲自舀起一勺,“母后多心了,朕怎么能忘了母后呢。”
当一个人生气的时候,如果碰到另一个人也发脾气,两个人吵吵可能就气全消了。
可是偏偏祁渊现在是十分的好脾气,这样的他让正生气的人看到了,只会气上加气,更加火冒三丈了。
江太后只深深地瞪了一眼祁渊,一个抬手,就把那碗药汤给打翻到了地上。
她近乎嘶吼的喊道:“哀家不喝,就让哀家疼死好了!”
这殿内传来清脆的碎瓷声,殿门外候着的其他宫女全都吓得瑟缩了下脖子。
看来太后是对着皇上发火了!
这平日里有王嬷嬷在旁边,还能帮着劝和劝和,可是现在王嬷嬷受伤卧床,这大殿内又没有旁人,这若真的吵起来可如何是好!
众人急的不行,李全在旁边心念一动,他低声对一个小宫女说道:“你去阆苑把卫姑娘给找来,越快越好。”
小宫女忙点头,急匆匆地就去了。
而殿内,祁渊对于江太后的发火仍旧不急不恼,竟然亲自蹲下身捡起了碎瓷片,把一切都处理好了,他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母后何必如此动怒,朕之所以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对,瑶柯是朕把她带走的,可是母后不要忘了,在南华寺的那场赌中,母后输了。朕所求的是什么,那就是无论发生什么,都请饶瑶柯一命。这是母后亲口所答应的,所以现在正是母后兑换诺言的时候。”
江太后简直快被他给气死了,原来他早就在前给她挖好了陷阱,这回是硬生生地逼着她往里跳啊!
“皇上难道连自己母后的安危都不顾了吗?她可是要刺杀哀家的人啊!”
“那她为何要刺杀母后,相信母后比谁都要清楚。母后当年为了昭云可以随意任性,去左右别人的人生为自己的女儿改变命运,那么现在朕恳请母后为了朕的人生着想,而放过瑶柯一次。”
祁渊虽对江太后尊敬有加,但每次两人遇到意见不合的时候,他都会毫不留情地戳向江太后的痛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她的母后终于注意到了自己,哪怕是如何恼他。
可是这次他是在她面前第一次软下口吻,他是在祈求她!
为了祁缜和漪月的安危,他不能将这件事引到他们身上去,只能默认这是瑶柯所为。
即使知道这本就与瑶柯没有半分关系,可是他清楚地明白,只要有他的庇佑在,瑶柯就决不会有事。
可是祁缜他们就不同,如果此事再次扩大,依江太后的性子,她为了当年的事,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的,到时候这件事情就难以平复了。
所以这次他只能狠心一次,但他却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件事给以后埋下了祸根,一个他差一点就失去她的致命错误。
江太后万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只伸手指着他道:“你——”
这心火一上涌,眼前立马一黑,头脑嗡的一声,瞬间感觉天旋地转。
她一只手扶着额,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旁边垂下的帷幔,过了好半天,才觉得这阵晕眩终于过去了。
祁渊看她状态不好,忙在旁扶着他的身子,却被江太后给一把挥开了手。
她闭着眼,轻揉着太阳穴,沉默了好久。
终于在她连叹了三声之后,她这才抬头看向祁渊,“罢罢罢!皇上早早地就已将这整件事情计划的稳稳妥妥,你让哀家现在还有何话可说!哀家当日答应皇上的话自然作数,只不过就这么放过瑶柯,未免太过便宜了她。”
祁渊听这话里有松动了,心里稍稍放松,可是这最后又一提,难道还有什么附加的苛刻条件?
果然江太后是存了别的心思的,她重新将身子向后倚了倚,抬手指了指梳妆镜前的一个锦盒,道:“你去帮哀家把那个盒子给拿来。”
祁渊起身拿过锦盒递给江太后,见她慢慢将其打开,在里面拿出了一个黄皮纸张。
这个东西怎么有点眼熟?他皱眉,随即马上想到了在南华寺中菩提老方丈亲手交给江太后的那张纸。
江太后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那么一点点的笑意,她将手中的黄皮纸打开让祁渊来看,祁渊凑近一看。
那上面只写着:康顺年正月二十六。
祁渊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不解地抬眼看向江太后。
“这是哀家请菩提大师所算的良辰吉日,那天正好适合迎娶,哀家希望皇上在那日能与芙清大婚,这金雍该有一位皇后了。”
江太后又重新将这张纸叠好,放回了锦盒中。
祁渊的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近乎淡漠地回道:“这件事,恕朕不能按照母后的安排去做。”
他直接一口回绝了她,江太后的面色瞬间变得不好了,原本刚刚缓和的气氛顿时又有了剑拔弩张之势。
“你在说什么?”
江太后眉梢高挑,声音也拔高了不少,“别忘了你是金雍的皇帝,你的身份就注定这一生都不可能如平常的人一样随性地生活,你的肩上担负着整个金雍国。所以选择一个品行贤淑的皇后,对你以后也是有着很大帮助的。”
“母后说的的确不错,朕也一直都明白朕要做的是什么,既然生不是朕所能决定的,但这个活朕要选择自己想要的活法,自古皇帝为了朝廷基业,选了太多的女子关在了后宫,让多少女儿虚度了光阴年华,朕绝不做如他们那样的人。一个国家的兴旺盛世,不在于以这个为根本,所以母后的决定,朕不能照做,还请母后体谅一下儿子的心意。”
这最后一句话,他却用了‘儿子’这个称谓,可见这里他不再是金雍的皇上,而是以一个平常的孩子在恳请自己的母亲,让她也替自己想想,不要将她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于儿子的身上。
江太后已被他的拒绝反驳,而气得怒火中烧,还哪里又能细细听出他那话里的恳求与坚持。
她冷冷地看着他,强硬的语气好似威胁,“皇上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既然这是你逼哀家的,那这瑶柯的性命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了。如果你答应了此事,哀家保证一切既往不咎,从此你与那个小奴婢如何如何,哀家再也不插手了。但是,如果今天你不答应此事,就别怪哀家没有提前通知你,你现在能护得了她一时,但总会有机会落到哀家手里,到时候若还想再替她求情,就别怪哀家冷血不认人了。”
江太后这是彻底将话放到这了,她是没心思考虑什么母子关系因这事变得僵不僵了,很明显这次她就是要用瑶柯为筹码来逼迫着祁渊答应。
祁渊站起了身,淡漠地与江太后保持了距离,他的眼神中透着浓浓的失望,他也在此刻终于明白,原本在他小心地试着以儿子的身份去接近她母后的时候,她的母后竟然完全感觉不到!
胸口感觉有些气息翻涌,喉间传来一股腥甜,他紧绷着嘴角,暗自将这股内血给强压了下去。
“母后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这次换成了他来问,这一字字好像倾注了他的心血,带着让人心疼的无力。
江太后好像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可是她在气头上根本静不下心来理会到底是哪里,定定地凝视着祁渊,还是无情的开口。
“太后,这件事恕芙清也不能答应。”
殿门口传来清亮的一声回答,打断了江太后那未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