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两样,你是知道的,我已经不是柳家的人了。或者说我已经是应该被遗忘的柳家人,虽然知道我还活着却生死不会相认了。”柳竹雪轻轻叹了口气道,“连父亲的灵堂上,我都没有去祭拜过。当时感觉生不如死一样,如今有了大宝的案子,让我分分心才略微好过些。”
“你大哥也没有说要来带你回去?”小凤凰听着也是寒心,“他对你这个妹妹一点感情都没有?”
“顾公子说兄长已经领了实差,不日即将走马上任。那地方离开封府千里之外,恐怕这辈子也未必会再回来了。他便是认了我又如何,我不想拖累兄长,也不想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以后再接受兄长的安排嫁人生子,如此过一辈子。”柳竹雪低头苦笑道,“这些想法原本不是我该有的,但是它如此滋长而出,我无法去忽略它。因此我并不会责怪兄长无情,我又何尝不是无情之人。”
小凤凰望着柳并竹的一双眼尽是水雾,连忙抱住她的肩膀:“我是最看不得别人哭的,都怪我多嘴勾起你的伤心事,不说了不说了。我们换点其他有趣的来说。”
柳竹雪轻轻嗯一声,觉得小凤凰身上很温暖而且很香:“你衣服上熏了什么香,以前没有这么勾人的香气。”
小凤凰一脸尴尬:“上次分开的时候,我重伤在身,便是熏得再香喷喷也被血腥味给掩盖了。这香叫做白和罗,是我很喜欢的却很少能用。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回去也给你一瓶。”
“香气很好闻,为什么不能用?”柳竹雪天真的问道。
赶车的戴果子在外面都听不下去:“她成天要偷鸡摸狗的,涂得这么香被鼻子好的闻见了,一路追杀过去,九条命都不够她折腾的。”
柳竹雪失笑,小凤凰气得哇哇叫:“我哪里是这么不上品的偷鸡摸狗,我是神偷神偷!”
顾长明骑在踏雪上,冷冷来了一句:“神偷也是偷。”
马车里一片沉默,小凤凰才不敢反驳顾长明的话,心里头气戴果子乱说话,把整张脸都埋在臂弯中拒绝和这人说话。好你个戴果子,让你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勇,我有的是机会报复回来,到时候你别嘤嘤嘤朝着我哭就好。
“那个小葫芦,你能找见吗?”顾长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小凤凰气也不气了,更不难受了,一把挥开马车的车帘,整个人合身往外扑:“能找到啊,要说开封府里能找到他的人也只有我了,你们信不信?”
柳竹雪真怕她从车上掉出去,连忙从后面环抱住她的腰身:“顾大哥就问了一句话,你在车子里回答也能听见的。”
“找到他,问问他知不知道什么线索。”顾长明大致知道兰考县县衙这样规模的,里面最多三四十个人手,寻人的范围这么大,肯定是不够用的,“我去见他也可以的。”
“哪里能让顾公子屈驾去见他,我这就去找人,傍晚时分前把人带回府上。”小凤凰一个燕子抄水,身形掠出车厢,单足站立在马车车厢顶的一角。只用足尖之力,抬头看着仿佛一朵在风中摇摆的花。
三击鼓 第七章:损人不利已
戴果子曲起食指放到嘴边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小凤凰腰肢轻摆,已经在丈开外。
“这丫头本事不小,蹲守在我们这里有什么目的?”戴果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顾长明,“你不会真留下她同行吧?”
“你不是也想知道她留下来是为了什么,我也很想知道。”顾长明放眼而望,已经没有小凤凰的身影。他不信曲阳县的事件失败后,会把她不闻不问放任在外,而且是放在他的身边。
“你们就不能把事情往简单点想吗。她觉得和我们在一起很好,所以愿意留下来。”柳竹雪挺喜欢小凤凰的,哪怕知道以前是个女贼,也没有见她真正偷过什么。师父经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用在小凤凰身上就刚刚好。
“我们愿意想得简单点,可她就压根不是简单的人。”戴果子朝着顾长明歪过头来多看一眼,“我不担心,这里有人的眼睛毒,能够看穿所有的伪装。”
“承蒙夸奖,我也不熟无所不能的。比如我就想不出大宝到底去了哪里,我问了江婶很多细节,希望可以推算出来对方的意图,但是大宝并非在江婶眼皮子底下跑丢,她也说不清楚。”顾长明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希望找到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柳竹雪听了这句,心里有些难过,但是知道顾长明已经在尽力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催促。反而是戴果子在旁边插嘴道:“官府已经派人出去了,我们应该去找找那个冒充和尚的光头。”
“你是说阿智?”顾长明当然很清楚阿智拿了两贯钱会去哪里,要是顺利的话,人还在赌场没有出来,要是手气太差,这会儿已经被囫囵成团,被扔出来了。
然而这一次,顾长明猜错了。阿智没有在赌场,而是在赌场对面的酒楼上,靠窗的雅座前点了一桌好酒好菜,吃得左右开弓,不亦乐乎。在高处见着顾长明几人,伸出脖子喊:“这里,这里,你们上来陪我喝一杯。”
“假和尚看起来今天手气好赢钱了。”戴果子随意把马车往酒楼前一停,“本钱是我们的,可不能便宜了这小子。”
阿智真的是大杀四方,见着顾长明先拿了十贯钱给他:“虽然不能把以前欠的都还上,先把利息给付了,以后见着你不用再没皮没臊的。”
柳竹雪知道阿智拿了两贯钱,一回头能给十贯钱,手气不是一般的好:“既然赢了这么多,就此收手,以后不用再欠债了。”
戴果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得不行:“要是赌徒都和你一个想法,这世上就没有人开赌坊的。”
“这个小兄弟说得很是,既然赢了钱就要再继续出击。要是手气能再好那么几天,别说是以前输的那些,都够在开封府买一处很不错的宅院了。”阿智边笑边摸着光头,“我给介绍的那个妇人,孩子找到了吗?”
“你知道多少?”顾长明推开戴果子递过来的酒壶,办正事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喝酒,“关于走失的孩子,你知道多少?”
“我能知道什么,不就是看那个妇人哭哭啼啼可怜,想着别人不能帮她,你总能帮一把的。”阿智见对面三人齐刷刷看着自己,发现有哪里不对劲,“我真的就是一时烂好心,走失的孩子和我完全没有关系。”
“你发誓。”顾长明不接口,冷冷说道,“如果你撒了谎这辈子赌钱都不能赢。”
戴果子偷笑,假和尚斗不过顾长明,这个誓言听着就太狠了。
果然阿智犹犹豫豫的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生气起来把酒杯往地上一扔:“你换个赌咒不行吗,咒我要是撒谎五雷轰顶,不得好死,不行吗!”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一声闷雷,从远处滚滚而来。阿智似乎不相信自己的嘴巴能这么毒,大光脑袋又探了出去,左右看看还真是要变天了。云层逐渐堆积在一起,把整片天都快要遮挡住了。
“我突然觉得你刚才说的那个誓言也是可以的,开始吧。”顾长明的目光直射过来,“怎么不说了,你自己提出来的,又要反悔吗?”
戴果子和柳竹雪对视一眼,要是假和尚真说的话,会不会被窗外聚集起来的雷电劈成焦炭啊。这家伙绝对不是好东西,顾长明对其了如指掌,正好能够克制住。
“这个好像也不行。”阿智后悔的想要扇自己耳光,好好在雅座吃香喝辣的,让你去招惹不该招惹的。当时应该脖子一缩往窗台底下一躲,谁还能找到不成。
“话都是你说的,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的。”顾长明依然是好商好量的口吻,“要不这样吧,你跟我回家里头住几天,父亲当时说有几本书很适合阿智来读一读,你意向如何?”
戴果子嘴巴无声的开合问身边的柳竹雪:“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柳竹雪哪里知道,又没有告诉过她。不过她很懂得这样官府门第错综复杂的关系裙带:“看起来像是沾亲带故的,可能是远方亲戚。”
两个人都没有出声,顾长明都看在眼底呢:“一直忘记告诉你们了,阿智是我的表哥,姑表亲。”
“表哥……”戴果子一点没想到,这么个看着不靠谱的光头,其貌不扬的会是顾长明的表哥,“你们两个长得没一处是像的。”
“嗯,他像他的父亲。”顾长明倒是没准备家丑外扬,“脾气性格也像。”
戴果子咽了口口水,你们顾家好歹也是官家子弟,你姑姑当年难道是睁眼瞎了吗!要是说阿智长得像亲爹,那么亲爹长啥样,戴果子大概都能想象的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能不提我爹吗!也别提你爹!其他的都好说话。”阿智本来是兴致勃勃,现下已经转变成了难以下咽。
“告诉我,关于走失的孩童,你到底知道多少!”顾长明很少抬高声音说话,语气严苛些已经足够震慑当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