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亲没有关系，我是真心想帮三公主脱身的。但是谁又希望双亲被牵连其中，死于非命。”小民哥自知瞒不过去，索性说个痛快，“三公主的那些首饰，我是从中拿了不少钱，也是逃命的钱。如果三公主逃脱成功，皇上龙颜震怒的结果是什么？我们必须从此隐姓埋名，离得开封府越远越好。”
顾长明见他说得激动，心中生出隐隐的厌恶。三公主身边每个人都在算计她，无非是为了身外物的钱财，一个红音，一个小民哥，五十步莫笑百步，谁也没有比谁更加高尚。
直到顾长明推门而出，小民哥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尽数吐露。那个表舅等人走远了，才敢偷偷摸摸进来看一眼：“他是不是知道了？”
“都知道了，但是三公主说不追究，他也愿意放过我们。”小民哥拿的是一笔不小的钱财，一半已经落到眼前人的口袋中，“让我养好了伤离开，我的伤不重，你给我雇辆马车送我走。你也早早收手，别当这个官了。”
这些话，顾长明没有听到，他也没有兴趣去听。小凤凰在楼道中间把他给拦住了：“至少被吞了一两千贯，那是巨款。”
“三公主放过他们了。”顾长明没有告诉三公主，即便她放手，那些进了当铺的首饰，很快会因为上面刻有宫中特殊的标识而被有心人认出，顺藤摸瓜，早晚会找出线索。
这些都是后话，眼前最重要的是送三公主安心的到辽国。顾长明朝着小凤凰做了个手势：“有愿意帮我们收烂摊子的人，你怎么比我还要纠结？”
“那三公主不是更可怜了吗，谁都想在她身上捞一票，又谁是真心对她！”小凤凰见对面楼梯，萧铮正从二楼缓步而下，连忙闭上嘴，不肯多说一个字。
萧铮显然也见到了他们两人，客套问道：“你们这大半天，楼梯上上下下，人员拉拉扯扯的，是不是出了岔子？”
此话颇有试探之意，顾长明没有接下话茬，反而推得一干二净：“使臣大人若是有任何疑问，怎么来问我们这些外人，多问问裴大人才是。”
说巧不巧的，裴永伦及时出现，打了个哈哈，迎着萧铮过来了：“萧大人，这是在关心三公主吗？公主是金枝玉叶，打小在宫里头蜜水里泡着长大的，你看看一路过来又是风沙又是尘土的，公主心情不好，我们哪里还敢在她面前多嘴。萧大人倒是可以以迎亲使臣的身份，亲自来询问一下公主的近况。”
萧铮被碰了一鼻子的灰，本来想顺势打听柳竹雪身在何处，如今哪里还问得下去。这一个两个的，推诿功夫一流，宋人便是这样，弯弯绕绕的肠子多，不比辽人干脆爽直。
“你们那边有三十多人伺候着，哪里还需要我去多嘴。外头大风要停了，我们在驿站歇脚了两天，明天是不是可以继续启程了？”在萧铮眼里，这点风沙压根不算什么。怎么宋人口口声声就说不能行路了。
萧铮起先是怀疑过三公主出了意外，随即想他们没有那么大胆，敢隐瞒如此大事。而且即便想要瞒着也不过是一两天的光景，只要重新启程，什么都瞒不住的。
这个驿站已经被他们尽数包揽，他同样不想大宋公主出意外。否则自家皇上一样会指给他一个办事不尽心的罪名。数月来，闯下的祸事已然不少，否则堂堂枢密使，何苦会落到出使大宋，还要防备着同行之人的结果。
萧铮除了自己的几个随从亲信，对谁都不够信任。他怀疑的目光扫过三公主所住的方向，见对方几人根本不为所动，看来是他想多了。
“外头的风沙是减小，我回禀公主无恙后，明天一早即可启程。”裴永伦给萧铮虚虚行了个礼，大摇大摆的走了。
萧铮被他的态度弄得大为恼火，好你个姓裴的，这是在大宋地界没法子为难你，等送亲队进了辽国的边境，看你还怎么神气的起来。
裴永伦听脚步声知道顾长明刻意加重脚步跟了上来：“事情和人都处理好了？”
“三公主不愿意深究。”顾长明更没有必要把小民哥做的那些，再转告给裴永伦。除非是还嫌眼下的情形不够乱，如果不是外头的风沙，他们今天一早已经应该离开的，哪里还能处理掉这么多杂务。
“交给驿站的官员，他会处置好的。”裴永伦突然回身，果不其然见到萧铮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三人的方向，被他发现后，佯装把目光移开，若无其事的重新上楼去了，“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我们只当他什么都不知道。”顾长明一句话令得裴永伦茅塞顿开，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萧铮愿意怎么假设与他们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三公主放弃原先的计划，也算是出宫后及时看清世间冷暖，原来残酷程度绝对不会亚于宫中。
“他们会怎么做？”裴永伦问出这句话，又觉得自己犯傻，这本来就是不能外传的秘密行事，除了灭口湮没，还能有其他什么选择？
六击鼓 第三十九章：深不可测
第三十九章：深不可测
第二天一早，送亲队重新启程。三公主得了柳竹雪的暗示，上马车之前，特意放缓速度。不远处，萧铮眺目而望，果然还是不放心，等确认了三公主的身份，他才转而跃身上马，率先领队前行。
“小雪，小雪。”三公主经过此番经历，对柳竹雪深信不疑，转身见不到人影，顿时有些慌乱。
柳竹雪站在暗处，见萧铮不曾注意，才快速溜上三公主的马车。
三公主侧过头来冲着她笑道：“躲什么人呢，那边有你的熟人？”
“躲一个不识好歹，只会给人添麻烦的。”柳竹雪对萧铮采取尽量不闻不问，这种男人用果子的话来说，冷淡一段时间就好。否则当着面越是拒绝，没准还越来劲了。
三公主撩起一丝车帘往外看：“一路北上，越来越冷。我看你不想是小家小户的女儿，武功又这么好，父皇是怎么说动你来走这一遭的？”
“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柳竹雪上身前倾把车帘拉严实，“公主，虽说驿站中的杀手虽然抓住了，不表示这一路过去就安全了，还是要小心谨慎才好。”
三公主沉默片刻才道：“小民哥是不是……”
柳竹雪等了良久，没有等到三公主的后半句话，不知她想问的是小民哥是否安好又或者小民哥是否欺骗了她。
三公主忽而释然一笑道：“不问了，问得再清楚也没多大意思。不如你来同我说说，辽国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让我心里能有点准备。”
柳竹雪顿时傻了眼，她哪里知道辽国皇上是什么样的人，谁也没在她面前提起过。便是父亲还在世时，不过是开封府的少尹，管的是开封府百姓日常。估摸着连父亲都没见过辽国皇上长什么样子。
三公主一看这反应，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低头笑道：“原来你也不知道，我当时以为自己半途能逃走，根本不会与这人有任何交集，所以半点没上心。如今想要收集些资料，都没地方去问。”
柳竹雪见三公主强颜欢笑的神情，略有不忍心：“我们虽然不清楚这些，辽国使臣那边肯定是清楚的，寻个机会去问问，不至于到了地方，两眼一抹黑。”
三公主激动握住柳竹雪的双手：“那可就拜托你了。”
柳竹雪趁着中途休息的时候，眼尖的找到小凤凰，把人带到面前。小凤凰脑中一根弦还紧绷着，以为三公主又遭到偷袭，手脚并用想往马车上爬。被柳竹雪使劲拽下来，凑到她的耳朵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小凤凰忍俊不禁，要是和先前的糟心事比起来，这些真不算什么。她打包票会尽快给三公主消息，脚步轻盈的去了顾长明身边。
“见着什么了？”从一大早出发，虽说送亲队中的人员一个不少，顾长明依然敏锐的感觉到，诸人头上仿佛顶着大片乌云，说笑全无。反而是辽国使臣那边，时不时过来关心两句，被他不软不硬的推了回去。
萧铮心里头在打什么主意，不用顾长明多考虑，一个戴果子已经把人钉在铁板上，扯都扯不下来。
“柳姑娘也是厉害，她留在三公主身边，萧铮又不死心的在找她。偏生两个人到这会儿都没有打过照面，这才叫沉得住气。”小凤凰抬起头来看着顾长明，“三公主想打听一下大辽皇上的年纪长相，还有喜好憎恶，看样子是想要好好活下去了。”
三公主虽然聪明，毕竟年少天真，此次不声不响的吃了个大闷亏，身边能够信任的人所剩无几，她能够做的不过是自己替自己谋划了。
顾长明知晓此事不难，这种细节总有人一手掌握，只是他暂时不方便出面。于是他去裴永伦面前转了一圈，把三公主想要的东西，隔了一层又一层算是拿到手了。
“那个皇上和我们自家官家不同，喜欢抛头露面，也喜欢亲自带兵打仗，身手矫健合适了得。”裴永伦骑马与三公主的马车车窗并肩距离，“我有幸见过两次，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身材高大威武。至于他的喜好，据说爱马如命，皇家马厩中的良驹至少有二三十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