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砚神色有些犹豫。
程锦再说道:“你这位齐管事可不单单是水寇,还是我绍兴卫的逃兵。徐大人手眼通天,帮他安了新的户籍,可我手中还有他为逃兵的通缉画像,我要害徐大人只须一纸呈到御前......”
“我当年为何做逃兵,还不是被你们逼的!你手下冒认我军功,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不逃,也在那里等死吗?!”
齐圳突然站出来一步,眼底赤红,拳头握得卡嚓做响。
此事徐砚也是知道的,还查实过,他一抬手,示意齐圳不要激动,看向程锦说:“程世子身为副指挥使,应当知道此事实情,所以这御状要告,我也不怕。”
“徐大人所言甚是,我来之前已经将冒认军功那人军法处置了。徐大人若是不信,看看这个。”
一份写着罪状的处决书就递到徐砚跟前,他扫了两眼,印章假不了,还有兵部的令。所以程锦没有说谎。
“如何,徐大人现在愿意相信我了吗?齐圳不但可以回原籍,回去就是百户长,可以继续报效朝廷。”
徐砚到此时不得不承认程锦有极有心机的人。
先兵后礼,再将一军再又抛出叫人信服的证据,并把好处就放到他眼前。他迟疑着,看了看齐圳,不想齐圳已经大声地说:“我不稀罕什么百户长!三爷于我有恩,我一辈子就跟着三爷,你又是威胁又是利诱,势必有他心!”
“三爷,您不能听信他的话,帮他去见太子殿下。”
徐砚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案,下意识是赞同齐圳的话。是啊,威逼利诱都齐了,那么一个有心机的人.......
但他几番思索,视线落在桌案上快半干的水迹说:“我会转告太子殿下一声,至于太子殿下见与不见,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三爷!”
“徐大人爽快!”
程锦已经朝他一拱手,齐圳急得想跺脚。
徐砚颔首,站起身,神色有几分冷淡:“但是还望程世子以后莫要到我徐家来,扰了如今平静的生活。既然你们当初选择隐瞒,连安成公主那边都没有查到,那就一直瞒下去吧,不要起不必要的事端。”
前一刻还有几分情义,下一刻就翻脸了。程锦也没想到徐砚是这么一个性子,而且他语气不善,带着几分厌恶。
程锦愣了愣,还琢磨着自己哪句话就把人得罪了,结果徐砚已经出了厅堂,留他一个人傻站在那里。
主人都走了,他这客人自然不好意思再呆,让外头的留下的护卫引着他出了徐家。
齐圳那头还着急得不行:“三爷,您怎么就这样答应他了,万一他真要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来,不得连累您?!”
“难道我就那么傻,不把厉害之处告诉太子?”徐砚无语看着他。
齐圳一愣,当即一击掌,恍然大悟地说:“对啊,三爷您并没有说要隐瞒这些。”
是他关心则乱。
徐砚摇摇头,心情有些复杂回了屋。
小姑娘已经窝在锦被里睡着,小脸嫣红,就连睡相都十分甜美。他放下帐子,转身去脱了外袍,然后才小心翼翼上床,生怕惊醒她。
结果小姑娘自动就贴了上来,还喃喃喊一声徐三叔,贴着他胳膊睡得香。
徐砚莞尔,伸手揽住她的腰。
她这是改不了口了,除非是他逼着她喊夫君,她才能羞怯的喊上一句。也许在她心里,徐三叔这个称呼才是最亲近的?
徐砚拥着她,闭上眼,脑海里又是方才与程锦的相处。如若不是程锦主动跳出来,他绝对想不到后面还有这样的隐情。
如今的绍侯是外室子,按着程锦的年纪和当年庆贤长公主离京的时间来算,绍侯极可能是和小姑娘的母亲是双生。
只要他再去户部查一查绍侯的履历便能知他生于何年何月,就能知道程锦究竟是不是小姑娘的.....亲表哥。
他以为魏家就是最后的真相,结果庆贤公主是找了魏家当挡箭牌,把儿女分开了,这真是任谁都想不到。
但程锦还是没有说实话,在要去大同的真正原因上还有所隐瞒。
***
次日清晨,初宁是听到一阵鸟啼声醒过来的。
她睁开眼,发现徐砚不在身侧,鸟儿的叫声离得很近,像是在耳边。
等她撩了帐幔起来的时候发现,一个鸟笼就放在床边的高几上,里面关着只红嘴翠鸟。羽毛油光滑亮,正转着脑袋边瞅她边啼鸣。
“哪儿来的鸟儿?”
她记得翠鸟喜在水边。
“醒了,这小东西飞到窗柩上不走了,我就抓它放这了。”
徐砚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只见他鬓角有些湿,应该是刚刚净过面。
初宁要穿鞋子,他已经蹲下身,握着她脚轻轻放到绣花鞋里,还细心地再提了提后跟。她想阻止都不及。
哪里能叫徐三叔帮着她穿鞋子!
而且他手掌温热,贴着她的绫袜传到脚上,莫名的暧昧与酥麻,脸也不自觉染上红晕。
徐砚一抬就见小姑娘眸光似水,潋滟间有几分迷离,有些像他亲近她时候会有的反应。他神色顿了顿,余光扫到她把脚缩着,不由得就低低笑了声。
小姑娘被摸个脚那这么害羞吗,还露出这样的神色,似乎她哪儿都碰不得,娇得哪处都敏感。
他发笑,把初宁游离的神思唤了回来,都不敢去看她,跳下地哒哒哒跑进了净房。
徐砚更是笑得不可止,等笑够了,拎了鸟笼子,就坐到炕上一边等她一边逗那只翠鸟。
在去碧桐院前,初宁也逗那翠鸟片刻,然后和徐砚说:“徐三叔,把它放了吧。它喜欢近水的环境,这里干巴巴的,估计它也难受。”
“本就是抓来给你顽一顽,关着也怕养不好。现在时辰还好,先绕到湖那边,我们再去给母亲请安。”
他们又是新婚,可不能因为小东西漂亮,万一没养好就不美了。
于是两人就拎着鸟笼子往湖边去,走到月洞门的时候却是遇到长房两兄弟。
初宁步子顿了顿,徐砚牵着她目不斜视往前走。是徐立轩看到两人,停下脚步朝两人一礼,他揖一礼,但没有喊出声。
徐立安亦是沉默着揖礼,在直起身的时候,视线扫过初宁。见她面色红润,娇媚更甚以前,唇线就抿得紧紧的。
两兄弟不说话,徐砚也懒得与他们多话,牵着小姑娘继续往前去。
初宁察觉到气氛有些怪怪的,偷偷抬眸看他,旋即又微微一笑,扯了扯他袖子:“我头有些晕,您背我好不好。”
徐砚诧异,余光扫到还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侄子,哪里还明白小姑娘的意思。
他的小姑娘这是在哄他呢。
他哭笑不得,他有那么斤斤计较吗?
还得让她哄着。
可心里不以为然,行动上却是无比诚实,抿紧的唇变作上扬。刚才还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儿,如今就如春暖花开,连眸光都变得温柔和煦。
他弯下腰,任由小姑娘乖巧地爬上他的背,下盘极稳地将人背起来。
初宁在他耳边扑哧笑出声,心里甜得不行。
徐三叔真是莫名吃飞醋啊,跟个小孩子似的,还得她哄着。但她好喜欢这样的徐三叔怎么办。
初宁趴在他宽阔的背上,抿着唇偷笑,然后圈住他脖子,贴着他耳边说:“徐三叔,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说完后自己又一愣,脸滚烫滚烫的。徐砚却因为她突然的告白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要平地摔倒,惊疑不定站在那儿。
他的反应叫初宁有一阵错愕,旋即看到他耳根通红,她就伏在他背上吃吃地笑。
徐三叔居然也会有失态的时候。
而还站在月洞边目送两人亲密离去的长房兄弟,眸光闪烁,徐立安更是把手攥成拳,藏在袖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初宁邪魅一笑:徐三叔身体很诚实嘛。
徐砚:把我的剧本还我。
第97章
初宁这日再回了趟娘家。
早间宋霖去了上朝, 家里就是借住的闵氏几人和宋□清, 徐砚见此便和小姑娘约好等宋霖回来再去看宅子, 他趁这个机会去了一趟户部和吏部。
两部都有太子的人, 他要看什么卷宗极是容易。
不过这里头也有宋霖的人,转头就将他查看绍侯家人履历的事就报到宋霖那处。
内阁今日和兵部正商议着调兵着的事, 个个忙得一个头两个大, 鞑子那边连粮草都运好了,肯定是做长期打算,最起码是要撑到入冬前。
所以入冬前的战况极为重要,明德帝亦忧心忡忡, 已经连着两宿没睡好,太子也熬红一双眼。
好在二皇子那里已经准备启程去封地,二皇子党如今消停,也不敢显出尾巴来,太子这才空出一份精力放到朝事上。
至于三皇子,明德帝下令让重新分封之后身上就只得一只闲差,直接就被架空了,是为让他去封地做准备。
三皇子党虽然焦急, 但张阁老的下场还历历在目,皆是不敢乱动。
宋霖就一直盯着陈同济,听到前来报信徐砚查绍侯就想起先前他抓的把柄, 心里琢磨着徐砚是准备什么时候行动,与绍侯是不是又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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