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莞,谢谢你,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这些天卿卿在你那辛苦你了,接下来她得修养一阵。”一声叹息后沈沉渊如此说道,语气仿佛是感谢邻居照顾自己的女儿。他的眼睛只是看着院中的竹,却没有看向苏菀。
苏莞在竹叶间的小径走出一段路,忽然停步,回头看了看那条早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挺拔的男子的身影似乎还残留在那,她嘴角微微勾了勾,或许是时候了结自己所有的痴心妄想了。
屋内沈沉渊回想着苏莞方才的话,有些若有所思。
六年前先帝得了怪病,请天下名医进宫诊治,那时候京中最有名的医馆济世堂的大夫岑风也参与其中。他曾声称自己可以治好先帝,便进攻问药。不想他所呈递的一味陈国特有药材(八瓣莲)中却含有一种西域□□,沉息。
本来沉息是可以使人顷刻毙命的,但因为每一次的用量少,先帝一直过了七日才呈现中毒症状。却已是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后来经太医院查验,发现八瓣莲中少量的□□。但蹊跷的是,岑风一家在七日之中却并没有逃跑的迹象,在查出毒物当日,消息还未传出,他们一家就引火自焚了。
当年火场中发现两具成年尸身,一男一女,约莫就是岑风和其妻赵云溪,还有男童和女童的尸体各一具。官府定案,岑风一家谋害皇帝畏罪自杀。虽然这桩案子在当年颇有争议,但沈沉渊多番追查,却并未找到蛛丝马迹。
如今荆卿卿说她不愿再看一次大火,莫非她与那场火有关系?又或者,她根本就是岑风的女儿岑琳?
可是,昔日里岑风与秦伦是莫逆之交,也见过几次岑琳。纵然六年过去,岑琳的样子也不至于让他认不出来吧。为何今日在济风堂却没发现秦伦有什么异样。还有,若荆卿卿真是岑琳,她又怎么敢再堂而皇之回到京城来。
睡梦中的荆卿卿感到了后背的疼痛,皱起眉头,微微侧了侧身子,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发出“唔唔”的沉吟。
沈沉渊抬手拿起帕子为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看她苍白的脸,心头一丝淡淡的抽痛。他忽然觉着,就算她是岑琳又如何。总归即使当初对先帝下手的真是岑风,那时候卿卿还小,也不干她的事。他说她是荆卿卿,她就是荆卿卿,由他护着,没有人敢对她如何。
感受到额角的动静,荆卿卿恍惚地张开了眼,再一次对上了俊毅的双眸和英挺的眉毛。
“沉渊......”迷迷糊糊中,她口齿不清地喊着,竟有几丝妩媚。
沈沉渊心尖颤了颤:“卿卿,你醒了。”
荆卿卿木木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又是沈沉渊的卧房,苍白的脸上忽然绽出一个微笑:“是啊,我又醒了。”
“起来喝药吧。”
荆卿卿任沈沉渊扶着坐起身来,一口一口喝着沈沉渊递过来的汤药。药很苦,不过她也没有吭声,全数喝干净了。
喝完药,她无意识地往床沿靠,骤然间背上的伤口剧痛:“啊。”她不禁痛呼出声,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沈沉渊见状索性坐到了床边,一只手枕着她的后颈,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她的身体与床头之间的距离。另一只手将她的脑袋环在了自己的胸膛。
他用自己的侧脸去蹭着荆卿卿的头发,胸中忽然激荡起一股暖流,卿卿急忙向后躲了躲,却被沈沉渊牢牢地制主了。无奈后背实在是疼得厉害,荆卿卿无奈地放弃挣扎。
“沉渊,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卿卿,你今日,是为了我冲进火场的么?”他想从她口中听到答案。
“我......”荆卿卿顿了顿,忽地垂下了自己的脑袋,许久:“是,因为没有宰相大人谁来给我发工钱啊?”
“只是因为工钱?”
“嗯。”荆卿卿不敢去看沈沉渊的脸,只感受着他鼻腔喷出的温热气息。
“卿卿,我本来找了许多珍稀的医书想要送给你,说明我的心意。但我觉得,我更应该说出来,你不知道今天看你冲进火场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卿卿,我喜欢你。”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樱桃一般的唇和波光流动的眼,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头发:“卿卿,你好好想想,你不顾性命的冲进火场,真的只是为了月钱么?卿卿,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你,你干什么。”被突如其来的一吻吓到,荆卿卿的语气开始颤抖。
沈沉渊将怀中人抱得更紧,荆卿卿伸手去推,却如何也推不开。
男人霸道地禁锢着她,似乎是在坚守自己的主权。她挣扎许久,然后她放弃了,垂下双眼,一双眼睛变得深邃起来,睫毛微微颤动:“对不起。”
不是对不起,我不喜欢你;而是对不起,我不能喜欢你。
第31章 拒绝
听了荆卿卿那一句对不起, 沈沉渊坐直了身体, 仔细打量着荆卿卿。
她竟然拒绝他?这个世上, 竟然有人敢拒绝他?
胸中一股怒意袭来,他的双眸中顿时结了寒霜。
荆卿卿没有注意到沈沉渊神色的变化,只是心中想着许多事, 觉得很是委屈, 禁不住眼泪又扑簌扑簌落下。
那洁白面庞上的泪水仿佛刺痛了沈沉渊的双眼,让他顿时没了怒气, 还以为自己又吓着卿卿了。
“没关系卿卿, 你就留在我身边, 你会喜欢我的。”他的卿卿迟钝, 他等等也就好了。
荆卿卿低着头,微微摇了摇头:“沉渊, 我想离开宰相府。”这种状况, 她留在这里不单是宰相大人的祸患,也会让自己无比痛苦。
沈沉渊的神色骤然变色,眉眼变得寒凉,声音低冷:“荆卿卿,你不能离开我的身边。”
“宰相大人, 我已经不想再在你身边做厨子了。”
“你没有得选。”沈沉渊忽而变得十分固执。
“我有得选, 在这世上我孤身一人, 若我想走,没有什么可以牵绊我。”许多时候,荆卿卿也是一个执拗的性子。
“你不是孤身一人, 你还有个表哥叫楚深。”
荆卿卿霍然抬头,神色中是不可置信:“你要拿楚深哥哥威胁我?”
感受到荆卿卿眼中一丝丝的怒意,沈沉渊忽然间就软下了心肠。他不想这样的,可是他怕卿卿真的走了。他又将荆卿卿的脑袋放回自己的胸膛,冰凉的手指轻轻抚她的面庞,不住地安抚:“卿卿,你就乖乖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会做。”
一边说着他又用自己的下巴去蹭卿卿的发丝。卿卿努力挣扎了几次,却不想那禁锢如此有力。
“我想休息一下,你先出去好么?”知道自己逃不出沈沉渊的控制,她有些无奈,又有些难以言说的欣喜。
沈沉渊看着她,幽黑的眸子如同幽深的海洋一般难以琢磨。
“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语气中带着一点点失落,说罢他转身离开了阑苑。
躺在床上的荆卿卿心乱如麻。她究竟应该怎么办?对宰相大人坦白从宽?那么她大抵就是要赔上自己性命的了;对宰相大人隐瞒自己的身世与他在一起?若是以后事发,是不是会牵连宰相大人;保持现状?可是这现状又能保持多久?
****
竹音阁中。
“沈励,你去给我查查楚深的底。”
“宰相大人,前几日你让我查过了啊,他来京城是为了一桩药材生意,似乎是想拿下仁世药铺在丰益县的销售渠道。”
“哦?”沈沉渊微微挑眉,“依你看,楚深能拿下这单生意么?”
“这......”沈励有些迟疑,“从各方面条件看,楚家是最合适的,但丰益的刘家却似乎是仁世药铺掌柜张东和的远方表亲......”
“那你去和张东和打个招呼,这桩生意,只能给楚深。”
沈励闻言有片刻迟疑,毕竟宰相大人从未插手过这等事宜。
见沈励许久不说话,沈沉渊抬起头,寒冷的眸光射向他。沈励双肩抖了抖:“是,宰相大人。”
倒不是沈沉渊想帮楚深,他不过是想着一旦楚深接下了这桩生意,就必定要赶回丰益去,如此一来,自己就不用忧心荆卿卿去见他了。甚好,甚好。
“沈励,其实今日我是想让你查查,五六年前,楚深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五,六年前?”
“嗯,再查查那时他身边有没有一个女子。”
楚深?女子?沈励心下了然这事八成又和荆姑娘有关了。
“是。”他答道,然后缓缓退了出去。
这几日荆卿卿身体不好,也不能做饭。喝了几日的粥后,恰好苏莞说要来陪荆卿卿,沈沉渊便干脆让苏莞到宰相府里做饭。
“荆妹妹!”
荆卿卿正靠在床头发呆,忽然听得一声清丽的女生,循声看去,站在面前的正是一袭红衣的苏莞。
苏莞的身后,一个小丫头羞怯地探头探脑。
“小柳!”
小柳见荆卿卿面色略微有些苍白,立刻就红了眼眶,扑到荆卿卿床前,眼泪哗啦啦流个不停。
荆卿卿无奈摇头,伸手去摸小柳的脑袋:“小柳,我一没残二没死,你哭什么?”
“呜呜呜,苏莞姑娘说,你背上的伤可能会留疤,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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