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秦恪在宫门前磕头,另遣了人来御前辩解,皇帝气笑了。
庞太师一直是皇帝的忠心追随者,贵妃娘娘在潜邸时就伺候在旁,尽心尽意,安抚他们是对忠心的恩赏,没想到秦恪竟然敢抗旨。
将庞太师一行安置在偏殿,令昌义先生觐见。
石修交了兵器,与昌义先生恭敬上前,正要见礼,皇帝猛拍桌案:“你们可知罪?”
两人“扑通”跪下:“小的知罪。”
皇帝缓缓地往后靠着龙椅:“哦?说来听听。”
“陛下,公子自愧乃是克亲之人,虽有陛下旨意,可他宁愿背着抗旨的罪名拒绝面圣,不愿冒险给陛下带来灾祸。公子很牵挂陛下,在宫门前三跪九叩祝祷,祈愿陛下万寿无疆,寿与天齐。”
“昌义先生学问好,哄人也有一套啊!”
“陛下恕罪,陛下容禀,小的所言全出自公子肺腑。临进宫前,公子再三叮嘱,其他的不重要,得替他看看陛下身体可安?气色如何?请陛下爱惜身体不可只顾国事,恨不能在陛下身边好好孝敬。”
“孝敬?哼,他一定恨朕大冷天令他与京兆尹一起核查灾情。”
“绝对没有,公子说了,走一走可知民生艰难,了解民间疾苦,也能体会陛下当这个大家的不易、还有陛下一心造福子民的拳拳之心。”
恭维话都爱听,何况这话还出自嫡孙。
皇帝脸色缓了缓,问道:“那庞太师幼子之事究竟如何?摔下马还成了乌青眼,仆从也多有损伤,别告诉朕是他们自找的,朕可没有那起跋扈的儿孙。”
庞家不认识秦恪,可皇帝一听秦恪之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石修膝行上前:“此事小的最明白,因为小的当时在场。”
听了石修的讲述,皇帝怒了,秦恪救人没错,庞家惊马受伤竟把过错栽赃在秦恪身上不说,居然仗着人多欺负皇室儿孙,打不赢还诬陷,更让他气恼的是,庞家小子敢骂秦恪野小子,还说什么“秦恪是个什么东西,”他庞家是个什么东西?!
身为皇帝,他不过花甲之年,庞家就欺他老糊涂了?
“宣庞太师。”
庞太师幼子只有十六岁,是嫡妻四十那年老蚌生珠,十分爱宠。幼子受伤遣了人快马报信,他想着京兆尹的事都是皇帝陛下亲自过问,遂令人接了儿子到宫门前汇合,就这么带着伤去见皇帝,什么也不用说自带三分理。
秦恪离京前,皇帝并未赐下名字,送到西北边境后,直到五岁才有了名字,所以,秦恪对其他人而言,十分陌生。
庞太师正想看看,在京兆尹庇护下横行霸道的什么秦恪,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牵着幼子刚进门,就被一只茶杯砸在脚前吓跪了:“微臣有罪。”
“你有罪?你哪儿来的罪?说秦恪是野小子,那朕是什么?说秦恪是个什么东西,你庞家是个什么东西?不知死活的东西!”
庞太师被骂糊涂了,刚才陛下不是还站在自己这一方吗,怎么转眼就变了?
拼命低头认罪,拽着懵了的幼子磕头,等皇帝狠狠地发了一通火之后,才颤颤兢兢抹了把汗。
乜斜着眼看向一旁站着的两人,眼生得很。听幼子说秦恪年幼,应该不是他们,难道是替那什么秦恪前来请罪的?
什么人胆子如此大,敢抗旨不遵?
第30章 不打不相识
庞太师被皇帝一阵狂轰滥炸闹迷糊了,听皇帝一声“退下”,恭恭敬敬地带了幼子忙不迭地退了出来,走出老远才觉得呼吸顺畅了,停下脚步发愣。
庞太师幼子名庞维翀,平日里也算机灵,这会儿看老谋深算的父亲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慌了神:“爹,您不是说陛下一定会替我们出头吗?您不是说京兆尹纵然深得陛下信任,陛下也不会袒护他们吗?可现在是怎么回事?陛下为什么会发火?为什么会责骂我们,还罚我们?不公平!”
庞太师这才回过神来:“不公平?傻孩子,绝对的公平从来没有。翀儿先回去,太医晚些时候会前来诊治,给你用些好药。”
“爹爹不走吗?”
“爹爹总得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才行,糊里糊涂,早就被踩死了。翀儿,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算了,咱家马车在宫门附近等着,你先坐车回去。”
看庞维翀一瘸一拐地离开,庞太师背着手思忖着:京兆府衙不算什么大不了的部门,可京兆尹却甚得君心,每每京中发生什么大事小事,总是能及时上报得到很好的处置。
在陛下看来,皇城根儿下发生的事若都不能及时得知,那么,远一些的地方是不是更不在掌握?
要抓一国之事,先从眼前抓起。
莫非因此陛下不问青红皂白就为他们出头?只为嘉奖他们的勤勉?
翀儿受了伤,陛下不曾怜惜,反怪他教子不严,罚他半年俸禄,还让他将幼子禁足家中。
嘶,为什么呢?
那孩子,究竟是谁家的?
想到深宫的贵妃娘娘,也许,她能知道今日小小的事怎么就惹了陛下怒火滔天?!
寻了相熟的内侍送信给贵妃娘娘,虽然不能说见就见,至少可以把事情禀明,看贵妃娘娘有没有他不知道的消息。
庞维翀在内侍的扶持下,气哼哼地走出朱雀门,什么嘛,还以为爹爹权势果真不得了,只要说一声,皇帝一定会严惩管教不力的京兆尹人等。
虽然不知道那小子是京兆府衙何人家眷,看他护卫身手,总不是一般的小官。
抬头四下寻找自家马车,突然被人从后面勒住脖颈,拉拽着到宫门转角无人处。
“臭小子,竟然敢告御状,你以为陛下很闲么?”
庞维翀转头正对上秦恪黑漆漆冒着怒气的眼,吓得脸都白了,拼命想挣脱,没想到秦恪手劲不小,看他挣扎,捏了拳头就要砸过来。
“啊,饶命,御状什么的,没告准。是爹爹说陛下看重京兆尹,纵是家眷,也不能私下寻仇,所以才寻了陛下主持公道。”
“呸,还想私下寻仇?弄不死你!仗着是贵妃娘娘家人,有那么点儿小功劳,芝麻小事也好意思烦陛下,也不怕把那点情分耗没了。何况,是小爷的错吗?要不要脸?”
说罢,挥了拳头又想砸,庞维翀知道打不赢他,赶紧认输:“你……小爷别打,痛啊,我摔下马本来就伤着了,你别打了,求你,对对对,我认错还不成吗?你不是让我给那小丫头道歉吗?我道歉。”
秦恪放开他,两手环抱,歪着头冷笑:“小丫头?”
“那……那……小姑奶奶?”
秦恪忍笑摆手:“算了,深闺女子,也不能专程出来听你道歉,这样吧,你买些好的东西赔罪。”
钱能化解,自然不是事,“比如……”
“人参呐,燕窝呐随便来几斤,姑娘家爱美,金银首饰来几匣子,估计这一看就高兴了。”
庞维翀差点没坐到地上:那人参燕窝是大白菜吗,还随便来几斤?
“小……爷,”看秦恪瞪他,庞维翀好不容易将冲口而出的小子变成了小爷,赔笑道:“人参燕窝也不能当饭吃,我把几十年的好人参送两支,救命时切片含着就够用,燕窝送一斤,吃了再送,可好?那是珍贵的血燕呐,我娘都不舍得吃。”
“首饰呢?”
“自然是到祐盛珠宝行选购。”
秦恪还算满意:“几套?”
庞维翀想起娘亲订购的各种档次的首饰,他自小得宠,算是在脂粉堆里长大的,心下衡量:“两套,如何?”
秦恪白他一眼,他谄媚般上前:“一套纯金的,祐盛珠宝行花丝点翠工艺只此一家,每年所出不超过三十套,堪称精美;再来红宝的一套。前几个月,我听珠宝行掌柜的说他们来了批海货,那红宝,纯净饱和。”
秦恪眯眼:“莫非是鸽血红?你舍得?”
“舍得,既是给小姑奶奶赔罪,也是诚心结交小爷,就是不知道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秦恪“嗤”了一声:“好啊,诚意如此大,也算不打不相识,你还不算纨绔。”
“纨绔,那也得要本钱啊。小爷,你年岁不大,功夫怎地如此厉害?”
“师傅教导,一般般。”
“还一般般?很厉害了。我十六,没请教……”
“我十岁,以后叫我阿摩好了。”
“那你叫我阿翀。十岁啊?我要去撞墙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勾肩搭背地准备亲自去祐盛珠宝行选首饰。
一个早就忘记等在宫门附近的马车,一个将昌义先生叮嘱的茶楼等候的话丢在脑后。
宝昕赶回府正想与娘亲好好说说话,没想到沈妈妈过来了,说侯爷刚下朝,侯夫人请各房到主院,商谈救助灾民一事。
王氏听说侯夫人召唤,让尤妈妈吩咐厨下熬煮姜汤准备午膳,令家中仆妇仔细伺候着孩子们,带了春荻、夏锦去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