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绍的武功一直都不错,晏江的武功如何,她虽然没有真正的完全的见识过,但从姬流火以及嵇绍的言语态度中,应该是极为不错的,就像当初他们被嵇齐追杀之时,他吃下药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也极为强大,现在他的内疾也开始好了,只是不知武功恢复了没有,这两个人对上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谢锦左右看看两人,正心中惴惴,却不想嵇绍只是冷淡的看了晏江一眼,并未如他以前所表现的那样,再见就是不死不休,而晏江的神情也是从容而淡然的,眸光在他身上一掠而过,黑眸中又是深不可测的夜色。
嵇绍转了视线,朝谢锦微一点头之后,脚尖一点,便又纵身离开,他没有挑伞,身上的衣衫也极为单薄,在雨幕之中却并不显得落寞,像一只鹏鸟那样飞速的跳上树枝离开。
一场危机就这么消于无形,见人离开后,谢锦不禁松了口气,回头看看晏江,也只见到他脸容平淡,似乎没有任何感觉。
也是,他之前都要死了还是那么张狂,如今倒也不怕被嵇绍如何。
挑伞回去之后,谢锦看着前院中满满当当的全是晏江的东西,心里发堵的慌,有心刺他两句,偏偏谢弈在一旁兴冲冲的安排来安排去,搞的她也不出口,只怕这也是晏江预谋好的,知道她不会对谢弈怎么样,所以那么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想及此,她也只能毫无办法的逃回后院,打不过她总能躲。
没过多久之后,晏江也回了东湖边上。
谢锦这座府邸里房间很多,但没有特别大的,整个布置都以精细为主,这东湖边上也是。
晏江坐在房间外的竹亭中,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东湖的景色,湖那边是一座不大不的山头,上面是精心修葺的动物园,不少鸟禽在上面飞来飞去,时而在东湖之上飞掠而过,却不怕见生人,是别一番不同的景象。
他静静的坐在竹亭之中,深邃的目光清远高旷,看着旁边竹林摇曳,正对面就是谢锦所居住的楼,不期然响起两人刚到建安城生活的那段时日。
那时候正是他眼睛看不见的时日,几年未回建安,他所有的部署都还没有做完全,手下也都分散在别处没有召集回来,贸然回建安是十分不安全的。
只不过那时谢锦对这些都不知情,她一路逃难到建安城,虽然是一无所有,人看着脾气也不算多好,但始终都没有把他这个“累赘”丢下,起来自那个时候起,他和她的纠葛就已经开始了吧。
在永昌街那个不起眼的巷里,那一个月是他从六岁之后过的最平淡的一段日,没有人前来打扰,不用每日思考计谋,不必想接下来该如何部署,平淡的他就像一个普通的人,生活在市井之中,安然静谧。
那时候谢锦对他是非常照顾的,对待他和对谢弈这个亲弟弟没有什么不同,不管前一日发生过什么,哪怕再不开心,第二日她还是能很热心的面对生活。
那是一种他早就已经失去的对未来的热情,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太习惯计谋,习惯于将一切都掌握在手心里,习惯将付出与报酬计较的十分精密,像这种单纯的付出,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甚至都已经完全忘记。
他十分擅长洞察人心,即便非常年轻,但十几年来的生活习惯已经使得他眼神非常毒辣,像谢锦这样的人,他只消很短的时间便能将她摸得通透,稍稍指点,以后便可加以利用。
只不过……
想及此,他忍不住自嘲的笑笑,清隽俊秀的脸容在浅淡的雨幕中有一些模糊,他自诩可以把每个人看的十分明白,起初他也确实将谢锦的性格为人摸得十分清楚,只不过,终究是他错误的看待,使得两人到了今日的地步。
有时候,他也不是可以将人看的通透,就像是他不能将每一个人都掌握在手中,总是会有一些变数,脱离他的掌握。谢锦的出现,就是那么一个无法把握的变数。
不过他现在已经重新回来了,从南到北,由北及北,万事皆在他的掌控之中,该是他的,就永远会属于他,不论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雨幕渐渐扩大,他模糊的面容却在其中异常清晰起来,一种穿透一切,宛如山岳一般不可动摇的强大的气息从他身上慢慢衍生。
***
晏江登堂入室,将所有的东西都搬到谢锦的宅邸中,这件事很快全家上下都知道了。
当然她这宅里统共也就那么些人,知道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不过因为晏江搬来时的动静不算,也没有刻意遮掩,这条光兆街上的人大部分也都知道了。
次日谢锦天不亮就先起了床。
现在建安城的局势看着稳定,丝纶阁里其实也没有像以前那般的忙碌,她也不必赶早过去。
只不过晏江和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地方的上下属,昨天上早朝时他刻意的那些本来就够惹人眼了,葛夫人的情绪瞧着也不怎么好,今日她要是再和晏江一同去丝纶阁,还不知道别人怎么。
再者,她也不想和他一块去,最好在丝纶阁里都不要见着。
因此吃完早饭之后,谢锦也不管天色还早,让老于驾上车就走了。
一个时辰之后,天才慢慢亮起,晏江推开房门出来,就见这整个后院只有他的人,谢锦早已不见人影。
碧玉特意留下来,见他出来了,便上前相告:“晏公,我们姑娘已经去丝纶阁了,是您请便,如果不去那就更好了。”
晏江抬起头看看天色,难得露出一个沉默的表情。
第五六二章 闲人
晏江还是到了丝纶阁。
原本是段傲筠的地方,现在都已经收拾起来,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已经被拿走,空荡荡的地方现在都放上了属于晏江的东西。
只不过他自己只是个挂牌的,还当真是个挂牌的,东西没有放多少,房间的格局也没有让下人更改,一切照旧,并且他的官服没下来,穿着一身白衣在丝纶阁转了一圈,模样俊秀温雅,就是一个清风朗月一般的少年,别人也很难将他和正三品侍中这个职位联系起来。
入主丝纶阁之后,晏江并没有参与任何政事,对谢锦和葛夫人也没有什么态度上的不同,下面的事情也都是由她们两个全权处理。
一天下来,不止是葛夫人觉得奇怪,就连谢锦也觉得奇怪,他来一趟丝纶阁,转了两圈之后就再没见人影,完全就跟不存在一样。
虽然昨日在朝堂上他也了,自己要进丝纶阁纯粹是为了偷懒,可也没有多少人把他这话当成真的,以为他不过是谦虚之词,但事实来看,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临到下班点卯,谢锦收拾了桌上的几个折,旁边一大摞公文她都已经批好,只等着明日派人发下去就行了。
至于折里的内容,都不是她现在能决定的,是要交由侍中处理,不过这项权利晏江已经放下来了,这种事她和葛夫人自行决定就好,对于丝纶阁内部之事,他分毫也不插手。
一整天过去,谢锦就除了在行知楼见过他一面之后,此后都没有再看见他的人影。
明明早晨还在想着该如何避开他,能不相见最好,然而一整天真的都不见人影,她却觉得奇怪起来。
既然他不参与政事,也不看丝纶阁内部的情况,又不出来游玩,那他待在行知楼里到底都做些什么。
谢锦可是在行知楼里待过一个月的人,句实话里头除了各种卷宗书籍古玩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总得来还没有她后院东湖边上好玩,要是不处理政事,她都不想在这里面待着,晏江到底是做什么呢,才能在里面那么久都不出来。
谢锦心中难掩好奇,她虽跟晏江不是一路人,但多少是明白一点他的为人,他绝对不是那种无所事事,整日虚度的人。就算此前在瑞王府时经常看到他悠悠闲闲的,实则在他背后也有宏大如瀚海一般的计划在徐徐展开。
现在也是这样,她心中多少是有些好奇,想瞧一瞧他到底是在做什么东西。
想了一会,谢锦瞧瞧天色,拿上两张折,到行知楼顶层去找人。
行知楼的顶层一般都没人可以上来,现今也就三个主事官可以在这里自由进出,谢锦缓步上去,顶楼房间不多,也很好找,而晏江也并没有往哪儿去,就待在段傲筠最常用的那间房间。
只不过,在上来之前,谢锦做过很多种假设,比如晏江嘴上是不参与政事,但实际上正在偷偷翻看丝纶阁往年卷宗;又或者他正在这里看着朝中大臣的名单,某些人的脑袋上画个叉号,都是以后要死掉的人;再不然他就是和谁正关在屋里密谋,讨论一些阴谋诡计,嘴里发出桀桀的怪笑声。
虽然这些都只是她的假设和幻想而已,并没有什么值得考究的地方,不过她也没想到,上来之后看到的竟然是这么一副场景。
在房间屏风后的软塌上,晏江正懒洋洋的半躺着,手中握着一卷不大不的书籍,纤长清瘦的骨节根根分明,异常秀丽,而他旁边的几上则放着煮好的甜汤,炎炎夏日消暑的效果极好。看上那么几页书后,他便微微的坐起身,慢悠悠的喝上一口甜汤,然后惬意的眯一下漂亮的眼睛,再极为缓慢悠闲的躺下去,继续翻阅手中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