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晏江没有话,她也没有率先开口,走着走着,思绪便随着有韵律的雨水声一起偏离了方向,想到了别的事情。
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了雨伞又回来,普通人力是做不到的,应该是武功恢复了吧。
之前听姬流火过,他失去武功是由于内疾所致,现在武功恢复,应当是内疾好的差不多了。嵇绍当初答应了她,果然就没有再食言。
只是不知以后嵇绍和他之间又会是什么样的纷争。
思绪发散了一会,雨势又大了一些,她宽大的衣袖扫到了外面的一些雨水,才使得她陡然回过神来。猛然恢复神智,再看眼前景致,她都已经走到了快皇宫门口,原来这一路以来她都是毫无意识的跟着晏江的脚步的。明明心里是防备的,然而在这种不经意的瞬间,她还是下意识的选择了信任。
谢锦心头不由的有些恼羞成怒,不是对他,而是对自己。
都好了不愿意再与他有什么葛,心里也无数次的做过心里建设,可是一次次的,她还是会败给自己的潜意识。此时的情形,就像是在嘲笑她的所作所为一样,在本能的感情面前,她的挣扎与坚定就像一个跳梁丑,耍的把戏连她自己都骗不过。
难道她还真要吊死在晏江这棵树上不成!
谢锦心里苦笑了一声,面上还是冷冷淡淡的,就在快要到皇宫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道:“我想好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但晏江却听明白了,脚下没停,依旧撑着伞往前走,唇角带起了一丝轻笑:“你想问什么?”
谢锦也没有看他,眉头微微蹙起,神情略显得认真了几分,没有立即就问出口,而是顿了片刻,才有些郑重的问道:“宫不悔,她到底是谁?”
晏江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么一个突兀的问题,神情微微奇怪了两分。
其实来,这个问题也并不算突兀,只不过谢锦一直都没有流露出对雁归楼以及宫不悔感兴趣的意思,也从来未提及过这个人。相比宫不悔,她接触段傲筠更多一些,晏江本来也以为,她换个问题,会问段傲筠的事情的。
看到晏江的神情,谢锦扯了下嘴角,淡淡的道:“我很早之前就注意到,她在与我见面的时候有些不对劲,而我跟她在一起的感觉也很奇怪,前段时间她更是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派人去查过,只不过……想必你更清楚,雁归楼的势力很大,我的手伸不进去。”
她的感觉还是很敏锐的,又或者宫不悔前后变化的太大了,引得她不得不注意。
而雁归楼这种势力,又不是她能轻易相交的,在分辨不清对方立场的时候,她只能选择去查探宫不悔的消息,只不过她派出去的人都是石沉大海,什么消息也查不出来。她唯一知道的,也就是晏江与宫不悔的关系很微妙,而且匪浅了。
晏江看着越来越近的宫门,目光清远,淅淅沥沥的雨水纷落在他周围,他似乎是在想该如何,沉默了片刻,眼看着就要跨出宫门,才轻声道:“她应该,是你母亲。”
第五五九章 登堂入室
“她应该,是你母亲。”
晏江的声音很轻,在淅沥的雨水声中不仔细听几乎都听不出来,然而谢锦却听的清清楚楚,这清浅的声音落在她耳中就像一道晴天霹雳的炸雷一般。
他宫不悔是谁?
谢锦心里就像是有一坛水陡然沸腾起来,心中的惊愕都抑制不住。
虽然早就猜测过宫不悔与她应该有点什么关系,可她也万万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很久之前,谢思瑶还在牢中的时候,曾经与她过她并不是谢家人,只不过是谢家看李姨娘可怜才收留了她。那时候她有好奇过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然而这好奇也只是持续了一段时间而已,毕竟旧人已逝,与她又无交集,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再者,这本来就不是她的身体,她在这里不过是一个过客,生身父母也不是她真正的生身父母,因此她连这件事情都没有跟谢弈讲过。
如今她不过是怕自己跟雁归楼牵扯上什么不必要的关系,才有此一问,却没想到竟然得出这么大的一个惊天秘密。
她怎么会跟宫不悔是这样的关系?
谢锦百思不得其解,从她来到古代时起就了解到,原主是土生土长的金陵人,从来没有离开过江南一步,也没有北上过,原主母亲李姨娘生下孩便走了,也没有什么信息能找她去对证。
从知道李姨娘和谢成良不是这具身体的生身父母时她就已经够震惊的了,想不透这样的事是怎么瞒天过海的,让整个谢家上下的人都以为她是谢成良院里的外室,而真实身份成了一个迷。
而且还让她和谢弈在谢家饱受欺凌与白眼。
当然这些对她而言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她来到建安城生活,立下了自己的一番天地,谁是她的母亲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关系,既然能丢下孩不管,这么多年过去,也不曾想过寻找,那便必然是舍弃他们了,就算找到她又能如何呢,认下这个母亲对她来没有任何好处,不定天天见着还会想起以前过的苦日,何必找来给自己添堵。
这就是她当初从谢思瑶那里知道真相后却没有任何行动的原因。
对宫不悔的感觉,她也是极为奇怪的,几次相见,宫不悔前后变化得的十分厉害,现在想来,最后那一回见面,她总是会看着自己发呆,言语之间也有些古怪的热切,也许那个时候她应该就知道自己与她的关系了,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没有认人,也没有出来,就像是有什么情绪埋在心里,隐忍不发。
宫不悔竟然就是这具身体的母亲,谢锦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很是神奇。
虽然跟宫不悔接触的不多,但她大抵也能明白,宫不悔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一个女人能接触多种势力,能在建安这种地方建立起雁归楼这种神秘的组织,敛财、情报样样齐聚,她就算不是巾帼也是个枭雄。这样的人基因肯定差不到哪儿去,可是最后怎么会生出原主那样性格的人呢。
看宫不悔那聪明劲,应该也不会找一个很蠢的男人,那么遗传的基因应该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只不过最后出现了原主那样的奇葩,应当是后天所致。
看来无论多么好的先天条件,也架不住后天的伤害。
谢锦心中一叹,那些惊愕过去之后,忽然觉得也没有什么了。宫不悔是不是她这具身体的生身母亲,又或者认不认她,这些都不重要了。她一个人可以过的很好,不需要宫不悔这样一个有钱有势力的母亲来撑腰,谢弈应该也不需要。
想通透之后,谢锦浑身都是释然,抬头直视前面,遥遥的已经能看到老于的马车,还有来回走动观望的碧玉。
晏江稍稍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她继续发问,有些奇怪的低头看去,却见她神色已经恢复平静,甚至都可以是平淡,就像是什么东西也没有听到一样,这件事情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你不想知道别的吗?”他忍不住问道。
谢锦唇角微微一笑,笑容很淡,却出乎意料的耀眼,灿烂,让人不可逼视:“我知道还是不知道有什么差别吗?之前我想知道她的身份,是觉得她对我有些奇怪,我怕她会有所图谋,会伤害到我跟弈。而如今我既然已经知道她的身份,虎毒不食,她大概不会这么做,那么我为什么还要知道其他的,这对我而言,也没有什么用处。”
她转过身来,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道:“况且,就算我问,你会告诉我吗?这算不算是第二个问题了?”罢,她不再理会微微怔然的晏江,走出他的伞下,进入碧玉撑着的伞中,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吩咐老于驾车走人。
老于连同这辆马车原本还是晏江送过来的,只不过他现在早已易主,听到谢锦吩咐,立即一扬马鞭便赶着车走了,倒是碧玉掀着车帘,一直往外探头看,好一会都不收回目光,最后见谢锦冷眼扫过来,还忍不住问道:“姑娘,不叫上晏公一起回去吗?外头雨下大了呢。”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晏江这样的人还会没有马车回去吗,再他现在已经是丝纶阁侍中了,周文帝定然会给他赏下宅,根本就没有必要再住在她那里。
她冷冷的扫了碧玉一眼,道:“既然你舍不得,那你就下去陪他吧!”
碧玉见她冷脸,连忙摆了摆手,缩回了脑袋:“奴婢知错了。”
下雨路有些滑,老于的车赶的并不快,回到光兆街的时间比往常晚了一刻多钟,马车停下之后,谢锦和碧玉一下马车,就被门口站着的人还有一箱箱的东西惊住了。
她这谢府门口平时还真的没有什么人,偶尔有几个上门拜访的也很快就走了,绝对不会有这么多人,还在门口排起了一条长龙,都快赶上当初太举考试前夕,上门来找大提学的人了。
谢锦皱起眉头,不知为何,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走上前去只见这些人手里拿着的东西也是各色各样,什么东西都有,旁边还有人专门挑着伞,防止东西淋湿,正在挨个往她家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