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强大的冷静的灵魂支配全身,只要他想,即便心中有再大的波澜,表面上也看不出分毫。他的心思如同深海,即使已经泛起了痛苦的波纹,但神情却显得越发的从容淡然。
这幅模样落在谢锦眼中,只会以为他又在思索什么谋略,或是打什么坏主意。
“我担心的不会出现吗?”谢锦眉头紧拧,陈瞻都已经当她是一路人了,出的计划都没有避讳她,如果失败,亦或是他反水,怎么可能不会出现她的情况,还是……谢锦迅速的在心中思索了一番,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来:“你要杀了陈瞻?”
晏江摇摇头:“不是我。”
他无需动手,陈瞻现在所谋求的,已经犯了某些人的利益,瑞王和平王自己就不会容下他,哪里还需要他动手。这就是宗室的恐怖,哪怕是至亲的血缘,在权力面前也一文不值,什么都不是。
这就是大周宗室的血脉,十四年前他们血洗晏家的时候,就没有过分毫的留情。
谢锦如何听不出这其中关键,当然她也知道,晏江不止是和陈瞻有关系,他和瑞王、平王,每个人都关系匪浅,现在周文帝也对他信任有加,十分偏爱,倘若他想使什么手段,简直是易如反掌。
举手通天,也不过如此了。
谢锦禁不住笑出了声,唇角带着几许自嘲,他聪明绝顶,全盘掌握,又有什么事做不成的,哪怕谋求皇位这种难上青天的事,在他手里也不过尔尔,她即便做出劝阻也没有什么用。
“好,我答应你。”谢锦开口,不就是要她留在他身边吗,反正她一直都在建安城,反正他也住在他家里,这个条件太好完成了,至于他她担心的情况不会出现,那她就暂且相信,总归他现在是不会伤害她性命的。
“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晏江露出微笑,漆黑的瞳仁中是她的倒影,深深凝着:“你想要什么?”
谢锦心头迅速盘算,手指一握,一咬牙终是下定决心道:“我希望,在你事成之后,亦或是治疗完弈的腿疾之后,永远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这是她为自己做的打算,她不能再和晏江在一起了,她即便是惊,是怒,也无法抹去心底深处残留的情感,倘若一直和他待在一处,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此前她已经过许多回了,可是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晏江还是会出现在她面前,再这样下去,她早晚都会疯掉。
不是一路人,本来就不该在一起,就算勉强在一起了,以后也会因为各种矛盾而分开,这是她为自己日后的生活做出的最完全的考虑,不论他现在的心思如何,她都要下定决心,再也不能如此了。
就像现在,她心里是想着他就如同毒品一般,不能靠近,然而只是在一个地方,不由自主的就想靠近,心中时时泛起难言的滋味。这种感觉让她纠结难受,她必须坚决的斩断,才能保证自己安全的活下去。
见晏江沉默着不话,眼眸深邃比外面渐渐暗下去的天色还要深,她继续问道:“这个条件不过分吧,坦白而言,你有心帝位,但我永远不会靠近那里分毫,等事情了结,我也不会把这些相关的事出去,如此一干二净,岂不好?”
“……好。”晏江深邃的眼眸中几乎有什么东西在崩溃,坍塌,然而只是一瞬之后便又恢复从容平静,快的让谢锦以为只是那只是自己的错觉,他慢慢,慢慢的回答,唇角带着一丝微笑:“一点也不过分。”
第五六六章 别有用意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冷漠到如此地步。
晏江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眸漆黑深沉,姿态虽然悠闲,可却又是极其强大的。见他一直沉默着不再话,谢锦有些不适应,又道:“既然如此,天色不早,那我就先回去了。”
外面是真的已经天黑了。
晏江淡静的点点头,目光还停在桌上燃着的灯烛上,火光不停跳跃,映照着他的眼眸,眼底深沉的漆黑,将这些火光一丝不落的全部吸收。
谢锦看着突然就有些不舒服,不上哪里的感觉,但就是有些难受,她顿了片刻,也无话可,站起身抬腿朝门外走去。
晏江静静的坐在榻上,或许是腿太长,又或许是室内是在太昏暗,她抬起腿之后竟是不心绊了上去,浑身失衡,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了他身上。
平时的时候,谢锦觉得自己还是蛮瘦的,她一七零的个,在古代女中足以傲视群雄,然而体重也只是比那些娇滴滴的养在深闺里的大姐重点罢了,但也没有重到哪里去。
现在听着这声撞击的闷响,有那么一瞬间,谢锦觉得自己得有两百斤,不然怎么能发出这样的声音,这也太……
丢人了!
最重要的是——
谢锦看着面前的这双眼睛,两人靠的极近,不能算是近了,她分明是直接砸下来的,鼻尖相触,撞的她眼前发酸,差点不受控制的掉出眼泪。
晏江凝视着她,很缓慢的眨了下眼睛,才伸出双手,慢慢的将她推开一点,这时谢锦才感觉嘴唇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带着一点淡淡的血腥气,而退开些许距离之后,她才发现晏江饱满漂亮的嘴唇上破开了一块,殷出了些许鲜红的血迹,艳丽异常。
“我……”她,她刚刚是做了什么。
谢锦忙的再退开些许,唇角火辣之处还带着些许湿润,牙齿也隐隐有些酸疼,她刚刚摔下来,竟然磕到了他的唇上。
想到这里,谢锦眼前就是一阵发黑,手忙脚乱的从他身上下来,一着急之前,不免又撞到了他的腿,晏江很好心的伸出一只手扶了她一把。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方才那只手虽然在扶她,但有那么一个瞬间似乎抓的有些紧,并不愿意放手……
不,这绝对是她的错觉。
谢锦慌忙的爬了起来,晏江随即松开手,有些浅淡的笑了笑,然后慢慢的坐起身。他的神情十分温柔,眉眼之间都仿佛流转着黑暗都堙没不了的光彩,将方才那些沉默时的静谧都冲散去,变得灵动起来。谢锦忍不住看的一呆,片刻之后才回过神,不禁有些无所适从。她是该豪迈的站直身,直接转身走掉,还是点什么,让双方不至于太过尴尬?
在原地呆怔了一瞬间,她发现不论是她还不是不,事实都已经挺尴尬的了,还不如她方才直接走掉算了。
想到此处,她转身欲走,结果一不心又一个踉跄,若不是晏江出手及时,她肯定又要摔倒。
感受到手腕上温柔又有力的力道,谢锦简直是有点欲哭无泪,她发誓她再也不来行知楼顶层了,再也不进这个房间了,这才走了没几步,第一回撞了晏江的腿,第二回又撞了榻,再来一回她恐怕就没脸见人了。
再一次直起身,这回谢锦什么也不打算,连头也没回,径直就朝门口走去,然而手腕一紧,她被迫停了下来,回过头就听晏江轻柔的声音响起:“我同你一起走。”
一起走就一起走吧,反正谢锦是不想话了,抬腿往外走去,那急忙的模样,生像是后面有人追似的,就是耳朵处多了一抹薄红,即使是在昏暗的室内,也分外的显眼。
晏江浅浅的一笑,不急不缓的跟了上去。
外面的天还是红霞灿烂,并不算晚,谢锦匆匆下楼之后,路上还遇到了不少下属,他们并无要事,因此都还没有回家,看见她之后纷纷行礼,然后很奇怪,表情很诡异的盯着她的嘴唇。
谢锦估摸着她的嘴也磕破了,都是嘴唇,她肯定不比晏江好到哪里去,于是赶紧伸出手指挡在唇边,做出一幅深沉沉思的模样,但凡有人向她行礼,她都是深思如虑的点点头,然后飞快的走过去。
不过这种方法刚用还好,片刻之后就不好用了,依然会有人盯着她,神情诡异异常。
谢锦皱眉狐疑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去,就见晏江跟在她身后三尺之外,不远不近,脚步轻盈,不过不同的是,他走的轻松从容,神态自然,一身白衣在夕阳下依旧清风朗月,俊美雅致,只是唇上多了一块鲜红的破痕,因为他的皮肤过于白皙,那块破掉的红痕便异常显眼。
和他再自然不过的态度比起来,谢锦一手遮着唇角,就显得十分鬼祟,大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对上谢锦的目光,晏江还温柔的笑了笑,谢锦顿时心中更堵了,也没功夫捂嘴唇什么的,加快脚步匆匆往外面走去。
出了丝纶阁的大门,谢锦已经爬上马车,头也不回的让老于驾车回家。这回到家之后,她一定要倒屋里去看看嘴巴是什么样了,绝对不能让人同时看到她和晏江有一样的伤。
只不过理想是好的,现实是残忍的,她才刚到家门口,匆匆跳下马车进门之后,一进门就发现晏江已经在里面了,正在跟谢弈讲话,留了个背影给她。
“……”
心堵的都不出来。
她回来的动静不算,一进门谢弈就听到了,从晏江身后探出个头,笑着冲她挥手:“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