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确定如此做,她是否会选择忘却中间的那些伤害,直面最初的爱憎,但论本心,他自己也不确定眼眸中那些退却与软弱是否会泄露他的心思。
谢锦大口的呼吸了许久,她没有睁开眼睛,脸蛋红润的几乎像是在蒸笼里待了许久,雨时的凉意渐渐的让她身上几乎要炸裂的温度降下去,那甜腻的几乎化不开的气息也渐渐散开,她脸上的那些意乱慢慢的变做冷静,气息也渐渐平静下来。
晏江看到他神情的变化,心中泄露出一声苦笑,率先起身,递给了她一只手。
谢锦睁开眼睛,没有拉那只手,自己一人站了起来,或许是躺的久了,亲吻也太久了,她有些微微的缺氧,站起来后身形微晃了一下,但在晏江伸手欲扶她的时候,又先一步站稳。
她还是那般的自立。
晏江慢慢的收回手,谢锦睁开眼眸望向他,脸上的温度已经降了下去,但唇瓣依旧鲜艳红润,眼角眉梢带着浅浅的痕迹与弧度,仿若那些缠绵的余韵还未散去,但她的神情却冷然如雨,多了分别样的冰冷与艳丽。
谢锦抬起手指擦了几下嘴唇,眸抬起,只看到他含笑立在跟前,绿柳之下一身白衣,眼眸深邃而漆黑,唇角带着不可捉摸的浅浅笑意,从容,而一如既往的妖孽。
这个……让人无法自拔的,妖孽一样的男。
谢锦擦拭完嘴唇之后,手指在细微的雨水下晃了晃,似乎要将那些亲吻的痕迹都洗去一样。然而现在雨势太,都不够湿透她的指尖。
她放下手,目光冷淡的看着他:“我如今该如何对你呢,当你是上司,还是需要戒备的劲敌?”
晏江轻轻一笑:“还是当我是晏江吧。”
谢锦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接近我身边到底还有什么图谋,难道真的只是想回来和我重归于好,继续当朋友,还是,你难道喜欢上了我不成?”
晏江眉目温润,唇角还泛着湿润的红色,和以往的清风朗月不同,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艳丽之色,他温和的笑笑:“这样不好吗?”
“这样哪里好?”谢锦没觉得有什么高兴,反而有些着恼,才刚完,她就又想起方才的情形,两人旁若无人,肆无忌惮的在这里纠缠,温柔的亲昵着,那热度仿佛还存在于她的唇瓣上,几乎都失去了理智。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头上冒烟,脸色也不受控制的霎时变得通红。
瞥见晏江含笑着的眉眼,她轻垂了一下眼帘,声音淡下去:“就算如此吧,可怎么办,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你了。”
“你恨我?”晏江有些奇怪的问道,他是个感情极为匮乏的人,有的时候,当真感觉不到这些奇妙而细微的情感。
谢锦抬起眼眸,带着微微的淡讽:“为何要恨你?”她嘴角泛着有些冷的笑意,眼眸明灿,毫不避讳的着情感的话题,不为自己曾经的失败而有一分的退缩:“曾经我是很喜欢你,但你可能不知道一些东西,感情不是一成不变的,起初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么时间久了,落花也就不往那水里面去了。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爱,我已经不在意对你的情感,何谈来恨?”
有多爱,就有多恨,那是在疯狂爱过之后被伤的体无完肤后的症状,她没有。
她没有疯狂的爱他,哪怕有的时候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有几分,哪怕她之前宁愿放弃救弈的机会,放下尊严亲自跪下来祈求嵇绍,但是她还残存着最基本的理智,哪怕再喜欢,也绝不允许自己卑微到尘埃里,这样的女永远不会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越是卑微就越是难以得到对方的垂怜,而她,对此不屑为之。
人的一生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身边有那么多的过客,怎么会非他不可呢。
流水无情,那落花便不再有意,倘若执迷不悟下去,毁掉的终究是她自己。
不是属于她的东西,拿不到她便不要。
而在她一点点的远离,就要离开他的生命之时,他却蓦然回来了,行为举止还与之前大不相同,谢锦没觉得有多少欣喜,只觉得有些讽刺。
但是晏江问到“恨”字,她只能她是不恨的,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因为,她不想再爱了,碰上这么一个妖孽一般的男,算是她此生里最大的一个劫。
“我记得你之前曾经过,你重新回来,是有图谋的,吧,你想要做什么?”
晏江静静的望着她,眼眸深邃不可测量,唇角却带着极为清浅的一丝弧度,他轻声道:“这是你最初想问的那个问题吗?我已经回答过你了。”
谢锦脸色一滞,“你何时做过问答?”从来到这里,两人就一直……他有过什么吗?
晏江微微一笑,眼底多了一分促狭,神情却很柔和:“你不是已经感觉到了吗?”
这个语调,这个神态。
话音才落,谢锦就陡然想起了方才,两人亲昵相贴之时,他的声音不似现在的清悦,微微的低哑,在她唇畔轻声相问,问她感觉到了吗。
脸色蓦然涨红,谢锦整个脑袋像是要炸掉一般,抬头又看到晏江含笑的唇角,不禁有些恼羞成怒:“这算什么回答,我不问这个问题了,换一个。”
晏江轻轻一点头,从善如流:“也好,来也是我占多了一点便宜,就允许你出尔反尔了。”
谢锦:“!”
第五五八章 她到底是谁
要问什么问题,谢锦真的是没有什么头绪,她方才所也不过是恼羞成怒之下脱口而出罢了,不过看到晏江那含笑着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她的气又不打一处来。
段傲筠的事情她没必要浪费机会问他,从周铮那里也能得到消息,虽然问晏江的话,知道的或许会更详细一些。
此时,雨势稍稍大了一些,两人的发梢衣衫都沾上了蒙蒙的水雾,几许细的水珠在头发上凝结,然后在发梢上垂垂欲滴。
晏江不等她想问什么问题,先道:“雨大了,回去吧。”
谢锦闻言抬头看了天上一眼,现在就还是蒙蒙细雨,不像是夏季,倒像是春日时的光景,她嘴角一撇,想她才不愿意同他一块回去,最好就不要再见面了,不想晏江先一步轻笑了一声,语带安抚的道:“放心,我不会出尔反尔的。”
他这个出尔反尔微微重了一点点,就好像意有所指,她是出尔反尔一般。谢锦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回走去,晏江轻轻一笑,跟在了她身后。
路上果然同他的一样,雨势骤然变大了一些,不过还不至于到瓢泼大雨的程度,谢锦加快了脚步,匆匆往皇城外走去,只不过她进柳林之后,有些过于深入,此时走回去,路就显得分外的长,许久不见林的出口,反倒是脚下的草地渐渐湿泞,不太好走起来。
谢锦埋头走了一阵,忽然才反应过来晏江没有在身边,而身后也没有他的脚步声,就好像突然之间这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一样。她猛地回头看去,身后空空如也,除了随风摇摆的柳树和花草,果然就再无其他事物。
他已经走了吗?
不知为何,谢锦心头有些隐隐的失落,当然更多的则是冷漠。走了就走了,她原本也没想过要和他一块回去。要是这般浑身湿着从柳林里一起走出来,被人看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
几分钟之后,她便走到了柳林出口,树林外是金碧辉煌的皇宫,前方便是白玉石铺就的地面,此时雨势也稍大了一些,在林间还有树枝作为遮挡,她身上的衣裳还不至于被淋湿的过多,但到了外面就不定了。
谢锦已经做好了被淋成落汤鸡的准备,低着头走出去,正想要抄路到金銮殿附近那边的建筑去,却在这时,头顶上的雨丝蓦然被什么东西隔断,眼前骤然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淡淡的凉意就这么被一把雨伞遮住,连同前面的道路,一并都被遮在了视线之外。
谢锦愣了愣,抬起头来,才见是消失了的晏江执着伞又出现了,他神情从容散漫,乌黑如云一般的发梢上落着细的水珠,白色的衣衫也有微微的湿气,这本应该是个狼狈的样,可在他身上就莫名其妙多出几分江南烟雨中朦胧的美丽,绿柳白衫,是如灯中阑珊一般的少年。
谢锦望着他微怔了片刻,才陡然回过神来,眉头不由轻皱两分,大致明白过来,他方才离开应该是去拿雨伞了。
这样的举动让她心头复杂了两分,看着眼前的少年,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他们初见没多久时,他也是那般细致温柔的体贴,在任何时候都会替别人着想。
然而时过境迁,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那些温柔只是他的一个表象,这些体贴也已经不是她能要起的东西。
谢锦心中是不愿意与他一同走的,然而她也不是那种会纠结于事情,斤斤计较之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便跟在伞底下,静静的往皇城外面走。
雨点淅淅沥沥的打在白玉石路面上,没有一滴落在她身上,淡淡的熟悉的清香气息从旁边传过来,纵然外面没有什么人,谢锦心头微微的,还是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