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摇醒,脸上忧心忡忡,见她猛地睁开眼,心情一派紧绷。
“怎么回事?怎么喊你都没反应。”
“你喊我了?”秦长安后知后觉地摇摇头,神色略显萎靡。“我刚才做梦了,睡得太沉了吧,没听到。”
龙厉神色有着淡淡的不悦,他坐起身来,观察着面前的妻子,长安怀孕的时候容易嗜睡,但只要晚上小腿不抽筋,必然是一夜到天明,她也不太做梦。
刚才,他第一个醒来,本来无意叫醒她,反正两人已经脱险,就算她睡到明日清晨也未尝不可,只是后来,她沉睡的表情不再平静柔和,反而有些痛苦,沁出一身的汗,呼吸粗重,他才觉得不太对劲,担心她身体不适,急着把她唤醒。
但奇怪的是,他喊了她十来次,她却说一声都没听到?!
心中有了计较,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你脸色不对,是做噩梦了?”
“我梦到一个人。”
“什么人?”
秦长安笑着,主动勾住他的脖颈,眼底尽是狡黠的光芒。“这么紧张?又不是男人,是个女人。”
龙厉轻哼一声,眼睛若有若无地横了她一眼。“山珍海味吃多了,还想换个口味?”有他这个顶级男色摆在面前,居然对女人感兴趣了?
她嗔怒地掐了他一把,难得流露出情人之间的小女人模样。“没事别乱吃醋!这个梦挺奇怪的,我不太做梦,你是知道的,更别提还是个女人,说来惭愧,连我娘都没到我梦里来做过客呢……”
“风月阁的生意做上瘾了?最近这半年,全天下的美人你也网罗了不少了吧。”男人的语气依旧酸唧唧的,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幸好上苍没有把失去秦长安来当做对他的惩罚,否则,像裴九那么悔不当初的后果,同样会把他逼疯。如今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贪婪地欣赏着她唯有面对他才会有的一颦一笑,甚至一些真实而不做作的小动作,他就满足地想要连声喟叹。
“那个女子跟我有些相像呢。”她兴致勃勃地说。
龙厉不以为然,挑了挑眉,睡了一下午,暂时让他恢复了一部分赶路耗尽的体力,窝在床上跟秦长安聊个天南地北,竟然也能让他察觉到些许的甜蜜滋味。
“变着法子夸自己是美人?”危机扫除,他有心情调戏自家娘子,嘴巴一如既往的坏。
“呸,刻薄鬼。”她的表情灵动,将自己绵软的身体贴上去,扬起红唇,笑得格外迷人。“我以为只是一个无聊的梦境,啧,亏我还以为她是火狐狸幻化成的呢,她却告诉我她叫诺敏。”
龙厉不敢置信,脸色一下子变了。“她叫什么名字?”
“诺敏,听着不像是中原人的名字,而且,我还觉得有点耳熟——”
压下心中的烦躁,他循循善诱,想听到更多故事。“就这样?”
“她还问我身上的什么东西解了没……”
他如鲠在喉:“什么东西?”
她没好气瞪了一眼:“就是你把我摇醒了,否则,她肯定会回答我的。”
龙厉不吭声了。
感觉到他过分的沉默,她摇了摇他的手臂,语气软下三分。“不过是个梦罢了,或许是这些天太紧张了,才会做梦,其实这个梦境也没什么意义。”
秦长安突然做了这样的梦,当真没有任何意义吗?
他蓦然心惊,因为不知道代表什么,他对自己无法预测和掌控的不明未来,产生了十分厌烦的情绪。
其实,他跟秦长安提过王朝从过去到现在,只有出过一个女将军,那人就是诺敏,但她显然忘记了。
若不是他推敲出裴九的身份,而裴九也把过去的那段往事说了出来,他不会如此担心,担心正如裴九所言,诺敏的神魂会在秦长安的体内被唤醒。
第五卷 傲视天下 045 真怕你又不见了
临走之前,他跟裴九一番争执,险些恨不得当场就扭断裴九的脖子,免得他再说一大通根本不想听的废话!
如果西朗是一个劫数,如果这一世当真还有个要阻碍他们幸福的“夜枭”,那么,他花点功夫把西朗解决了,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诺敏出现在秦长安的梦里,若是平日里遇得到的人物,那么他根本不必大惊小怪,毕竟梦境是一场虚无。
可是,诺敏跟赫连寻一样,都不是眼下真实的人,赫连寻至少还有裴九这一具躯壳可以依附,但诺敏呢……秦长安的躯壳和神魂是融为一体的,就算诺敏还剩下一缕幽魂,也无处安身了!
他要的女人,一直都是秦长安,就算诺敏是武将,可以安邦定国,也不是他想要的!他无比厌恶裴九内心的期待,期待诺敏还能重生,到时候,岂不是要牺牲秦长安!
只要他活着一日,必定不会让裴九奸计得逞。
不管是不是龙家的男人,男人跟男人之间,只有最强势的,才能笑到最后,才能紧紧抓住自己在意的东西。
一股极度不平的怒焰,瞬间在他的心里被挑起,他不要秦长安想起诺敏,不要她想起赫连寻,不要诺敏的回忆霸占她的脑海!
就算他自私自利又如何!
“我还没问你呢,你手上怎么受伤了?”秦长安执起他的右手,手指上一片擦伤,表皮都破了,红一片青一块的,看上去实在是惨不忍睹。吃饭的时候她就留意到了,只是那时候看他太累,才没问,怕是好几天前留下的伤口,但是完全没有上过药和包扎的痕迹。
“有人惹我生气。”他模棱两可地说,暂时还不能告诉她,裴九是他龙家的人,算上去还是他的曾祖父,可他这个曾孙两次三番想对长辈动手,甚至还一度起了杀心……
秦长安没说什么,从伤口上看,应该是用拳头去击打坚硬的东西,比如墙壁之类,这男人显然是气到极点,但是,一般人招惹他,他大可要对方的命,何必折腾自己矜贵的身子?!
想必,那人杀不得。
下了床,用干净的丝帕沾了点烈酒,给他擦拭,他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更加复杂,晦明晦暗。
紧接着,她取来一瓶伤药,均匀地在伤口上涂上一层,低声道。“两个时辰内别沾水,这药能生肌祛疤。”
龙厉长长的睫毛投影在眼皮下,轻颤了几下,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嗯。”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等她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秦长安才听他轻声发问。
“还在怨我?”
她掀了掀眼皮:“什么?”
“我的确是要给乌勒一个血的教训,但在你的面前,杀了他的女人孩子,却不在我的计划之内……你……”他顿了顿,涂着伤药的手紧紧抓住她的不放,仿佛急不可耐地要确定一些东西,不曾改变。“别怨我。”
龙厉一旦示弱,她是半点法子都没有的。
轻轻地叹了口气,或许当下她是有些杂乱的情绪,毕竟对于龙厉的恶行,她更多限于听说,而非亲眼目睹。
但知道他残忍至极,只为了把她救出虎穴,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难以形容的心情,但至少,她没有资格埋怨。
“乌勒软禁我,除了想从你那里捞到一笔好处之外,他想让我医治他的儿子。”
龙厉俊眉微蹙,却没打断她。
“那个孩子,就是他儿子乌金,他有点……不正常。”
回想一下,他让手下杀了乌勒的两个女人,差点把那个小男孩也砍了,可是女人们哭天抢地,吵得人心烦,后来下的昏过去了才算不再荼毒他的耳朵,但他似乎从未听到孩子的哭泣声,三岁大的孩子见到血和死人还不哭,倒真是奇怪。
凌厉的眼,眯了一下。“小狼崽子果然是个痴儿?”
“说是痴儿,还不太准确。痴儿是天生残疾,治不好的,一辈子只能这样了……”她摇了摇头。“他更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五感不太分明,但不是绝对的痴傻,说不定时间到了,突然就开窍了,这事很难说。”
龙厉若有所思,他让陆青铜把乌金抓过来了,乌勒的王宫侍卫最后赶过来,人多势众,他没能抓住乌勒,大的不成,小的也行,让乌勒尝尝丧子之痛也未尝不可。
“你是怎么赶来西朗的?”秦长安很好奇。
“孙武他们捡到你的首饰,知道是你故意抛在路上的,可是一行众人怎么也记不起为什么会失手……前几天才把消息转达过来,再加上灵隼领路,我们抄了一条近路过来。”
秦长安巨细无遗地告诉龙厉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个魅族妖女金凤凰,只是那对兄弟对她的垂涎,她压了下去,否则,这男人一定要暴跳如雷。
“她对我唱了镇魂曲,一般人至少昏迷三天才醒,或许因为我身上有驭灵珠的关系,我提前清醒,但孙武和其他护卫就难说了,他们不是不想保护我,而是力不从心。”
“一人五十军棍是少不了的。”龙厉没这么好说话,管它什么镇魂歌,护卫一旦无法守护主子的安危,一定要受到惩罚。